第壹百壹十四章、宮女長今

　　入夜，王宮後苑，張燈結彩，每隔數步便懸掛壹盞流蘇宮燈，宛如白晝，幾張翹頭烏案上擺放著各類珍饈，美酒瓜蔬，琳瑯滿目。
　　“哈哈哈哈，王大人，寡人感念天朝恩德，今夜在後苑擺下便宴，時間倉促，未及鋪陳，慢待之處，還望大人見諒。”李忄隆對著剛剛趕來的王廷相深揖壹禮道。
　　“殿下客氣。”王廷相還禮，同時眼神詢問壹日未回太平館的丁壽，丁壽神色訕訕，道：“哦，子衡兄，暫請入席。”
　　見丁壽不願多言，王廷相只得跟著入席，李忄隆看看二人，心中得意，什麽大明名士，錦衣豪強，還不是墮入寡人彀中，只待宴席上便向二人討要李懌，有丁壽幫襯，量王廷相推脫不得，心中主意打定，開口笑道：“二位到敝國多日，仍未觀賞小邦劍舞，實是憾事，今日便請兩位大人指點壹番敝國宴舞如何？”
　　王廷相不疑有他，微笑頷首道：“久聞貴國劍舞傳自新羅，深得大唐劍舞精髓，今日有幸壹見，不亦快哉。”
　　李忄隆呵呵壹笑，雙掌輕拍，兩排樂工魚貫而入，分列兩側，壹邊持玄鶴琴，壹邊操伽倻琴，另有八名鼓手圍在四個巨型鼙鼓旁。
　　李忄隆袍袖壹揮，清脆鼓點響起，壹排黑衣劍士湧入場中，皆是黑色緞帶束發，黑紗蒙面的勁裝女子，鼙鼓聲起，劍光流動。
　　領舞女子手腕壹轉，劍指蒼穹，持劍在握，手中的長劍，清光瀲灩，照著黑紗上那壹雙眸子，也是冰涼如水。
　　長劍壹垂，身姿壹動，便得見月下佳人清夜之舞，周圍黑衣女子在其帶領下翩然而起，舞姿剛健，劍光如江河奔歸大海；旋轉翻滾，身影如蛟龍潛舞幽壑。
　　“昔有佳人公孫氏，壹舞劍器動四方。觀者如山色沮喪，天地為之久低昂。霍如羿射九日落，矯如群帝驂龍翔。來如雷霆收震怒，罷如江海凝清光。”王廷相撫掌贊嘆：“觀得此舞，海東不虛此行。”
　　誰人有此身姿？原本琢磨如何向王廷相開口的丁壽也是觀之變色，如醉其中，忘情處鼓掌叫好，卻將身旁上菜的小宮女撞倒，壹盤湯汁盡撒在身上。
　　丁壽勃然而起，被李忄隆算計的他本就窩火，此時不再忍耐，擡腳將眼前矮幾踢翻，“貴國連個服侍周到的宮人也尋不到麽？”
　　李忄隆可不想壹番心血付之東流，作色道：“提調尚宮何在？”
　　壹名宮人慌忙跪倒，哀求道：“王上饒命，此女不久前入宮，因當值勤勉，今日才安排侍奉，不想闖下大禍，求王上饒奴婢性命。”
　　李忄隆聽那宮人還是李懌在位征召而入，更是惱怒，下令將提調尚宮和宮女俱都押下杖斃。
　　他們兩個用的朝鮮語交談，說什麽丁壽聽不懂，看那宮人面如土色估計懲罰不輕，今日他心情不好，也懶得勸阻，反正死道友不死貧道，突然感到衣角被人拉扯，那名小宮女哭泣道：“大人饒命。”
　　揮手讓朝鮮宮廷侍衛退下，丁壽蹲下看著小宮女，修眉端鼻，頰邊梨渦微現，雖是年紀幼小，身材尚未長成，顯得稚氣未脫，卻更顯可愛，托著她的下巴問道：“妳懂大明官話？”
　　宮女含著眼淚點點頭，更顯得楚楚可憐，丁壽暗道好壹個美人坯子，笑著問道：“妳叫什麽名字？”
　　“徐長今。”小宮女嗲聲嗲氣地回答。
　　點點頭，名字不錯，丁壽笑容忽然僵住了，靠，大長今，不是吧！
　　“賢弟……”王廷相在壹旁提醒道，他是覺得丁壽今日有點小題大做。
　　呵呵壹樂，丁壽笑著問道：“妳願不願隨我回大明？”
　　滿以為能收到肯定回答的丁壽卻被閃了壹下，小女孩搖了搖頭，堅定回答：“不，我要留在宮裏做禦膳房最高尚宮。”
　　果然不想當廚子的裁縫就不是好司機，好壹個有理想的有為少女，丁壽苦笑，朝鮮尚宮制度仿照大明六局二十四司，問題是打永樂爺開始，這些宮中的活計基本都是宦官幹了，小長今跟他回去二爺還真沒本事給人家弄壹個尚膳監掌印的差事，隨即轉向李忄隆道：“殿下，本官向妳討個人情，封這小姑娘為尚宮可行？”
　　“當然，今日起此女便是我李朝之提調尚宮了。”李忄隆理所當然道，剛剛覺得自己命保住了松壹口氣的提調尚宮又壹下子癱倒了，自己辛苦半輩子才爬到了朝鮮女官之首，怎麽壹頓飯還沒吃完就下崗了。
　　徐長今小腦瓜搖的如同撥浪鼓，“不，我只要做禦膳房最高尚宮，這是母親遺願。”
　　丁壽又轉向李忄隆，提調尚宮感激地看了壹眼長今，也轉過臉眼淚巴巴地瞅著自家不怎麽靠譜的大王，李忄隆咳嗽壹聲，道：“這個……孝心可嘉，那今日起她便是禦膳房的最高尚宮了。”
　　“怎麽樣？”丁壽又征詢小長今意見。
　　原以為要壹輩子奮鬥的目標瞬間達成，徐長今也不知如何是好，呆呆地點了點頭，丁壽開心地揉了揉她腦袋，道：“妳的才華應該在醫術上，回到大明我為妳找壹位名師。”
　　“謝大人。”長今不知丁壽的意思，還是恭敬道謝。
　　丁壽眨了眨眼睛，又改了主意，道：“妳還是叫我師父吧。”想想收了李朝未來的三品醫女做徒弟，二爺還是很有些惡趣味的。
　　徐長今懵懂點了點頭，脆生生叫了壹聲：“師父。”
　　丁壽哈哈大笑，對李忄隆道：“殿下可允我帶走貴國的小尚宮？”
　　“大人說笑了，這本是她的造化。”李忄隆附和笑道，心中暗道，只要能把李懌母子交給寡人碎屍萬段，連他整個後宮都送給妳了，誰還在乎這麽壹個黃毛丫頭。
　　王廷相走到李忄隆近前，向他施個半禮道：“我代賢弟謝過殿下了。”
　　李忄隆連說客氣，請二人繼續入席，丁壽眼角突然瞥見壹個樂工悄然靠近李忄隆，從琴內掏出壹把匕首，直向李忄隆後心刺去。
　　“殿下小心。”丁壽驚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