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春江花月夜》！

　　「敖夜！」
　　「敖夜！」
　　「敖夜！」
　　……
　　在419寢室幾個女生的帶領下，敖夜的名字響徹全場。
　　敖夜原本就是物理學院有名的帥哥，在剛剛入校的時候，就因為顏值爆表而廣受關註。據說還有學姐為了加他的微信而幫他推了壹路箱子，即便這樣也沒有要著……
　　學姐因愛生恨，還在同學面前說了不少敖夜的壞話呢。
　　後來又有了和周啟航爭物理學院校草的傳聞，女生們為此分成了兩派。壹派喜歡敖夜的清秀風流之俊美，而另外壹派則喜歡周啟航的陽剛堅硬之帥氣。兩方唇槍舌劍，吵的不可開交。
　　結果以敖渺渺的強勢出手而壹舉奠定了敖夜這邊的勝局，周啟航那壹方因為「品行不端」「卑鄙陰險」而被拿掉了臨時班長，也受到了不少男生女生的鄙夷。
　　可是，女人是健忘的。
　　特別是面對好看的男人或者女人的時候。
　　當她們看到臉若刀削斧劈的周啟航深情哀惋的演唱壹首蕩氣回腸的《王妃》後，瞬間又忘記了他之前的種種過往和不堪。
　　她們的眼裏只有此時閃閃發光的周啟航，只有眼眸深情專註的周啟航，只有聲線嘶啞悲愴的周啟航……
　　很多人都很樂意成為那個王妃，被他霸占全部的美。
　　敖渺渺也就是因為這個原因生氣。
　　在她心中，敖夜是完美無缺的，是最讓人信任和依賴的對象。她從壹只小幼龍的時候就開始喜歡他，到了現在已經喜歡了兩億多年。
　　也正是知道哥哥的優秀和與眾不同，所以她壹直想要隱藏哥哥的「魅力」，免得給自己增加太多的競爭對手。
　　這也是數千年來壹直在身邊閨密好友面前編排敖夜壞話的原因。
　　但是，她可以說，別人說不得。
　　當她坐在女生方陣裏，聽到那些女孩子議論說「還是周啟航更帥壹些」「周啟航才華更勝壹籌」「敖夜不如周啟航，他除了好看壹無是處」之類的話後，敖渺渺就忍受不了了。
　　周啟航這樣的小蟑螂，也敢和敖夜哥哥相提並論？
　　敖渺渺腦袋壹熱，不管不顧，也不在意此舉會招引多少想要來做她嫂子的女人或者男人……
　　她就是想要把敖夜推出去。
　　就是想讓全世界……至少全操場的人都看到，她的敖夜哥哥是多麽的驚才絕艷。
　　419寢室是新生裏面的明星寢室，敖渺渺是當之無愧的物理學院第壹美女，俞驚鴻也是被無數男生喜歡的文藝女神，夏天的冷酷和文蓮的嬌憨惹人憐愛也同樣吸粉無數。當這幾個女孩子壹起喊著敖夜的名字時，自然就引發了新壹輪的狂潮。
　　喜歡敖夜的，希望他能站出來把周啟航給比下去。
　　不喜歡敖夜的，希望他能站出來被周啟航給比下去。
　　更多的則是吃瓜群眾……
　　「打起來打起來」
　　「打死壹個少壹個」
　　「拳打周啟航，腳踢敖夜，活捉敖渺渺和俞驚鴻……哦，還有魚閑棋……」
　　——
　　敖夜都快睡著了。
　　在全場突然間開始喊叫他的名字之前，他確實快要睡著了。不是睡覺，而是壹種神遊天外的「恍惚」。
　　即便他坐在人群中間，他仍然覺得很孤獨，很寂寞。
　　眼前的壹切人或者事都讓他覺得無趣。
　　每個人都有自己活著的理由，有人為了金錢，有人為了名譽，有人為了改變自己或者家人的生活，有人為了實現自己心中的理想和兒時的遠望……
　　有人單純的為了活著而活著。
　　可是，自己呢？
　　重返龍王星？
　　兩億年都沒能做到的事情，再有個兩億年就壹定能夠做到嗎？
　　殺死黑龍王為父母親人報仇雪恨？
　　強悍如神壹樣的父親都戰鬥不過的敵人，自己回去了又能如何？現在的龍王星……還是以前的龍王星嗎？
　　敖夜自己都不能確定。
　　可是，他仍然需要把這種不確定的事情告訴他的族人，告訴他的子民。也是他的那些兄弟夥伴，要讓他們心裏還有願望，還有期待，還有壹起共同奮鬥的目標……
　　倘若壹個人連信仰和目標都沒有，那他們的生存還有什麽意義？
　　敖炎屬火，脾氣最為爆裂。壹心想要回去為族人報仇，可是，假如有人告訴他再也回不去了，他們永遠都不可能回去……敖炎心中的戾氣和熊熊燃燒著的戰鬥之火如何平息？
　　那個時候，怕是生靈塗炭地球置身壹片火海之中吧？
　　還有骨子裏放蕩不羈的敖屠，以前在地球上憋得發狂的時候，沒少做那些有可能給整個人類帶來危害的事情。最終還是被敖夜給勸阻回來，給了他目標，給了他任務，讓他知道活著還有事可做，還有目標可追尋……
　　最讓敖夜難以捉摸的還是敖牧，或許他是最先明白他們再也回不去的龍族，所以他成了壹名醫生，利用自己的木系治愈能力和精湛的醫學知識去治病救人。
　　他為自己找到了生存的意義。
　　至於敖渺渺，自己就是她生存的意義……
　　想到此處，敖夜心裏對那個千嬌百媚卻又對自己千依百順的小姑娘充滿了愧疚。
　　她給予自己的實在太多太多了，倘若沒有她的話，自己的龍生……要比現在更加無聊吧？
　　她張揚怪誕的性格，學習的那些亂七八糟的知識技能，甚至包括她混世魔王壹樣惹事的能力……不就是想讓自己知道，這個世界上是有人需要他的，這個世界上是有壹些好玩的人或者有趣的事情可以分享的。
　　這個世界上……並不是壹成不變，也不是壹無是處。
　　她擔心敖夜壹言不合，就躲在某個龍窟或者海底睡上幾百數千年。
　　她可以承受壹切，但就是不願意承受沒有敖夜時的孤獨。
　　“哥，來壹個。”敖渺渺脆生生地喊道，就像是壹口咬下來的果肉在嘴巴裏哢嚓哢嚓作響。
　　敖夜和她的眼神對視，然後從男生方陣之中站了起來，壹臉寵溺的看著她，輕聲說道：“我需要壹支洞蕭。”
　　“誰有洞蕭？”唐澤教官出聲問道。
　　“竟然要表演吹蕭……誰會喜歡聽這個啊……”
　　“就是，不會唱歌就跳舞嘛，不會跳舞講個笑話也行……幹嘛那麽麻煩啊？難道還要讓人等壹個小時不成？”
　　“幹嘛不拉二胡啊，再給他戴幅墨鏡，就是瞎子阿炳了……”
　　——
　　聽到敖夜說要壹支洞蕭，那些喜歡周啟航的女生立即出腔表達自己的不滿。
　　周啟航用手肘捅了捅死黨李明遠的胳膊，嘲諷說道：“沒想到還有這樣的老古董。”
　　“嘿嘿，他倒是有膽子站出來……弄巧不如藏拙，貨比貨得扔，人比人，那可就要丟死人了……”
　　“說不定人家當真有什麽絕活呢？”周啟航出聲說道。
　　他說這句話不是為了幫助敖夜解釋，而是希望拋出這個梗之後，等待李明遠用更兇狠的話來反駁自己。
　　果然，死黨是從來都不會讓自己失望的，他冷笑連連，說道：“這都什麽年代了？有人喜歡吹蕭，但是並不代表有人願意聽人吹蕭？他就是吹出壹朵花出來……有幾個人懂得欣賞這玩意兒？鬧鬧哄哄的，能有什麽美感？”
　　“我倒是有點兒期待……”
　　“我期待吹完之後大家壹起喝倒彩。到時候我來起個頭……”
　　只見俞驚鴻站了起來，面露喜悅地說道：“我有洞蕭，不過在寢室，我現在回去拿……”
　　她沒想到敖夜喜歡吹蕭，而她也恰好跟著母親學了幾年，倆人倒是誌趣相投……
　　“驚鴻姐姐，我跑的快，我回去拿吧。”敖渺渺出聲說道：“妳只需要告訴我洞蕭在什麽地方就好了。”
　　“就在我書桌的抽屜裏。”俞驚鴻柔聲說道，眼睛閃閃發亮的看向敖夜，說道：“今天我還拿出來擦拭過……”
　　“好的，大家稍等。”敖渺渺說完，風壹樣的朝著寢室樓方向跑去。
　　唐澤和其它幾名教官商量過壹番之後，大聲喊道：“大家就地休息，等著壹會兒欣賞敖夜同學為我們吹蕭。”
　　自己選的班長，自己要努力維護他的體面。
　　他怕他不維護，敖夜自己就更加不在意了。
　　遇到這樣的班長，唐澤教官也很無奈。
　　敖渺渺的速度確實很快，不到十分鐘就跑了壹個回來。
　　當然，如果她願意的話，十秒鐘都足夠了……
　　她把洞蕭塞到敖夜的手裏，笑嘻嘻地說道：“哥哥，好好表現哦。”
　　“我會的。”敖夜伸手摸摸她的腦袋。
　　「哇！」
　　這個動作引發無數女生大呼小叫掐檸檬。
　　“摸頭殺，這也太甜了吧……”
　　“我死了我死了，敖夜快來給我做人工呼吸……”
　　“這壹對CP我粉了，可惜他們是親兄妹……”
　　——
　　敖夜無視別人的非議，伸出修長白皙的手指輕輕的在蕭身上面的孔洞上面撫過。感受過壹番竹蕭的質感後，然後將其放在唇邊輕輕的吹拂試聲。
　　壹直關註著他動作的俞驚鴻身體輕輕壹顫，臉頰脖頸也情不自禁的嫣紅壹片。
　　那些孔洞，她也用嘴唇觸碰過……
　　雖然在此之前，她已經用絲巾擦拭過，但是敖夜的動作還是讓她有壹種被人輕輕觸碰嘴唇的暈眩感。就好像是借著這支洞蕭，倆人間接的有過壹次親密接觸。
　　“好蕭。”敖夜的視線在人群中間找到了俞驚鴻，對她點頭表示感謝。
　　“希望能幫到妳……”俞驚鴻抿嘴嬌笑。
　　調整過壹番情緒後，敖夜將竹蕭放在唇邊，清揚歡快的聲音從那些小孔裏面跳躍出來。
　　壹剎那間，嘈雜的人聲瞬間消失。
　　春江潮水湧動，江海相連，壹輪明月伴隨著海潮壹同升起。
　　月光照耀著春江隨著波浪蕩漾千萬裏，所有地方的春江都有明亮的月光。
　　隨著那如流水壹樣的蕭聲入耳，每個人的腦海裏都浮現起這寂寥而又唯美的畫面。
　　“《春江花月夜》。”有人出聲說道：“他吹的是孤篇蓋全唐的《春江花月夜》。”
　　「江天壹色無纖塵，皎皎空中孤月輪。
　　江畔何人初見月？江月何年初照人？」
　　吹到此處，敖夜的情緒已經完美的代入其中。
　　江水和天空變成了壹種顏色，沒有壹點微小的灰塵，明亮的天空中只有壹輪孤月懸掛。
　　江邊上是什麽人最初看見了月亮？江上的月亮又是哪壹年最初照耀著人們？
　　人生壹代壹代地無窮無盡，而江上的月亮壹年壹年地總是相似。
　　因為自己有著近乎無盡的生命，所以陪著太多人喝酒賞月。可是，那些壹起喝酒賞月的人又去了何處？
　　後來的敖夜再也不陪人飲酒賞月了，甚至都不願意再結識新的朋友。
　　因為他不想壹次又壹次的送走自己的知交摯友……
　　每壹次送別，都是對壹段情感的切割和記憶的淩遲。
　　所有的人都從蕭聲中感受到了那種令人絕望的孤獨，寂寥。有對往昔的緬懷、追憶，可更多的是對未知的惆悵和迷茫。
　　我是誰？
　　我在哪裏？
　　我要做什麽？
　　不知道何時，天空下起了迷濛的細雨。
　　雨線如絲，纏繞循環，給這蕭聲更增添了壹份幽遠深情。
　　蕭聲起，萬籟俱寂。
　　就連學校荷花池裏面的魚兒蝦兒，也只是悄無聲息的冒出頭來，瞪大眼睛，朝著蕭聲飄來的方向安靜傾聽。
　　東海。
　　倘若有人仔細留意的話，會發現海面之上白嘩嘩的壹片。
　　那些海魚海蝦海蛇海怪們都浮出水面，癡迷的、貪婪的、聆聽著那隨著雨絲壹起飄散下來的仙樂梵音。
　　在那更深海的區域，被稱為「禁忌之地」的地方，幾頭龐然大物像是人類壹樣的站立在水面，神情肅穆，姿態極盡恭敬。
　　九號別墅。
　　達叔正窩在沙發裏看電視，突然間他的耳朵豎了起來，電視上的搞笑畫面再也不能吸引他分毫。聽了壹會兒之後，他將杯子裏面的威士忌壹飲而盡。
　　繁花酒吧。
　　敖屠左右手各摟著壹個胸大腿長的性感姑娘，手握骰盅和他的那群狐朋狗友玩的正嗨。突然間他的手停在了半空之中，側耳傾聽片刻之後，把骰盅壹丟，說道：“我出去吐口氣……”
　　殯儀館前。
　　敖炎買了兩份烤魷魚，對著燒烤大嫂說道：“多加麻多加辣……”
　　“知道。”烤肉大嫂爽快的答應下來，說道：“小夥子年紀輕輕的，又有壹身好體格，怎麽就幹了這營生？還不如來跟我學烤肉，我把女兒許給妳……”
　　敖炎剛把烤魷魚塞進嘴裏，聽到那若有若無的蕭聲傳來。
　　烤肉大嫂看到他滑稽的模樣，拍了他胸口壹記，說道：“怎麽？高興傻了？”
　　龍塘醫院。
　　敖牧正握著手術刀，切開了壹個重癥患者的頭顱。
　　也不知道聽到了什麽，臉上壹直洋溢著莫名的笑意……
　　旁邊的手術助理看得毛骨悚然。
　　敖渺渺淚流滿面。
　　別人聽不懂的情緒，她懂。
　　別人不了解的故事，她知道。
　　敖夜所有的情緒，她都能夠感同身受。
　　“敖夜哥哥……”敖渺渺喃喃出聲：“無論千年還是萬年，無論生著還是死了……我都會陪伴著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