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71章 神棍，抑或高人？

　　秦無雙淡淡壹笑：“嘴巴長在妳身上，酒妳都喝了，難道我還能捂住妳的嘴巴，不讓妳說話麽？”
　　那人嘿嘿壹笑，眼珠子骨碌碌轉了幾下，揚了揚手裏的招牌：“在下李布衣，乃是落第文士，流浪江湖。頗懂幾分相面之術，適才小生遠遠壹觀，便覺得十分奇怪，有幾句話，不吐不快。”
　　見秦無雙只是不語，那人卻也不惱，自顧沒羞沒臊地倒起酒來，又喝了三杯，這才笑道：“自古人活壹張臉，樹活壹張皮。人這張臉，記載所有喜怒哀樂。即便城府再深的人，不免還是會顯露壹二。而閣下這張臉，卻是我見過最稀奇的壹張臉，從妳臉上，我看不出妳內心的任何壹絲波動。看著妳是在笑，但實則妳內心未必在笑。妳的表情和妳的內心波動，完全沒有契合之處，這卻是為何？”
　　秦無雙心裏壹動，他的臉上，戴了面具，自然不會有喜怒宣於表面。但此人如此說來，到底是隱射他戴了面具，還是當真無法參破這裏頭的玄機？
　　秦無雙不由的多看了這人兩眼：“李布衣？”
　　“正是小生的賤名。”李布衣微笑自若。
　　“妳是來喝酒，還是來看面相？”秦無雙似笑非笑問。
　　“壹來喝酒，二來看相。只是閣下天生異相，小生實在看之不透，勿怪勿怪，哈哈哈。”李布衣長笑著，又是幾杯酒下肚了。
　　轉眼間，就已經喝了酒杯，再倒之時，卻發現酒壺裏已經空空如也。
　　李布衣提著空壺，瞄著眼睛看了看酒壺裏頭，使勁倒了兩下，總算滴出了兩地，直接伸出舌頭接住。咂巴了幾下，才意猶未盡地放了下來。
　　瞥見秦無雙正看著他，他也不覺得有什麽不好意思，而是訕訕笑了兩聲，得寸進尺似的道：“閣下若肯再請我喝上兩壺美酒，小生這裏倒有壹條訊息奉上。這條消息，抵十壺酒總是夠的，我只換妳三壺酒，算是便宜之極了。”
　　秦無雙打了個手勢，叫來店夥計。那夥計走了過來，瞥見李布衣，不由的神情有些憎惡，對秦無雙道：“爺臺，這神棍近些日子，天天在這裏騙吃騙喝，妳莫聽他壹張嘴巴胡說八道。過路多少客人，被他壹張嘴巴說的頭暈腦脹，騙了吃喝，還被他騙了金銀，忒也不劃算。”
　　秦無雙點頭道：“先上三壺好酒，下酒菜也整壹桌來。”
　　對於秦無雙而言，金錢並不是問題。他更想搞清楚這李布衣，到底是裝神弄鬼的神棍，還是有真實本事的人物。
　　畢竟，即便是先天靈武強者，也不可能看得出秦無雙戴了面具，而壹個小小的江湖術士，反而眼力更好？這裏邊恐怕有些蹊蹺。
　　既然碰到不差錢的主，那店夥計縱然好心，卻也不可能有錢不賺，搖著頭苦笑離開。
　　這酒樓的效率倒著實不慢，很快就整治了壹桌上等酒席上來。
　　那李布衣毫不客氣，那吃相，與他這壹聲尚算斯文的打扮壹襯托，當真就只有四個字可以形容——斯文掃地。
　　秦無雙仍舊是微笑看著，他想借這個機會，好好觀察壹下這李布衣，但是無論他如何觀察，這李布衣始終是壹個德行，從未有任何壹個瞬間，表現出任何突兀的樣子。只是狼吞虎咽，給人壹種感覺此人乃是沒有投胎的餓鬼。
　　良久，這李布衣風卷殘雲的氣勢終究是慢了下來，油膩的雙手放在桌上隨意擦了擦，壹嘴油膩，看著秦無雙，假裝斯文地拱了拱手：“小生在這壹帶設攤看相也有幾個月了，卻從未有過兄臺妳這樣大方之人。不敢請教兄臺大名？”
　　“武星河。”秦無雙自然不會道出“秦無雙”這三個字，而是活用了前輩子的大名。
　　“武星河？”李布衣壹楞，掐指算了算，儼然壹副世外高人的表情，隨即眼睛有些異色，看著秦無雙，自言自語道，“不對不對。”
　　“怎麽不對？”
　　“剛才小生隨意掐算了壹下，竟然發現閣下的命，根本掐算不到。小生這鐵指壹掐，天下沒有我算不了的命。可是兄臺妳，卻很是奇怪。武星河……這個名字，竟然算不出分毫……”
　　李布衣似笑非笑，打量起秦無雙：“但我卻覺得，妳並沒有杜撰姓名，這卻是何故？何故？”
　　伸出他那油膩十足的手，使勁在腦袋上抓了起來。那神情仿佛幾十年沒洗過頭，腦袋長滿了虱子似的，上上下下不斷撓著。嘴裏嘀咕著：“奇哉怪也，奇哉怪也，武星河，武星河……”
　　另壹只手的指頭，不斷地掐算著，嘴巴裏念念有詞，儼然壹副高人模樣。至此，秦無雙倒有九成覺得他是在裝神弄鬼。卻不揭破，站起身來，笑道：“閣下慢慢算著，我便失陪了。這桌酒席，我便支付了，也難為妳這壹番掐算，無論如何也算壹番辛苦不是？”
　　李布衣渾然不覺，對秦無雙的言語不理不睬。只是愁眉苦臉，不斷地掐算著，神情沮喪無比，那表情顯得很是苦惱和郁悶。
　　秦無雙無奈嘆息，要說這人是江湖騙子，吃喝都到手了，也該見好就收了。即便是演戲，也該差不多到火候了。可是這家夥，這副樣子，倒像是要將演戲進行到底似的。
　　“嘖嘖，就算是演戲的騙子，這番敬業精神，也當得起這桌酒席了。”秦無雙心裏苦笑，便朝外走，“此人要是放到前世，單靠這演技，也至少是影帝級別的。混吃混喝，能混到這種投入的境地，也算難得。”
　　正要往外走去，那李布衣怪叫壹聲，叫道：“別走別走，兄臺妳先別走。”
　　秦無雙也不停頓，徑直朝外走去。
　　李布衣卻是跟狗皮膏藥似的，粘了上來，嬉皮笑臉地擋在秦無雙面前，雙手張開，攔住秦無雙的去路。
　　“別急別急，妳再說說妳的生辰八字。”
　　“無可奉告。”秦無雙既然認定他是江湖騙子，自然不會再與他糾纏下去。
　　“無可奉告？”李布衣微笑著，“那也不妨，我有壹門絕技，名叫‘識紋搭脈術’，只需要看壹看妳的手紋，或者搭壹搭妳的脈象，便可知妳的生辰八字。”
　　秦無雙輕笑道：“若是算不出來，又當如何？”
　　李布衣壹臉視死如歸：“算不出來，妳說如何便如何？”
　　秦無雙上上下下打量了李布衣片刻，苦笑道：“我看妳身無分文，即便妳算錯了，能損失什麽？不算不算。”
　　李布衣壹咬牙：“算錯了，我便赤身而奔，從此不在此地設攤！”
　　赤身而奔？那不就是LUO奔嗎？秦無雙倒沒有這個惡趣味，無奈嘆道：“即便如此，也只是博得路人壹笑，於我無益。不算不算。”
　　李布衣壹撐手裏的張牌，扯足喉嚨叫道：“免費看相，免費看運氣啦！只限三人，只限三人！想要嘗試的速速來報名。”
　　李布衣這壹嗓子吼開，沿街倒是不少路人註目相看。雖然看李布衣渾身上下沒有壹點江湖高人的派頭，但既然是免費的，不算白不算。
　　因此，片刻之後，李布衣身邊倒是擠滿了人。
　　“先生，當真是分文不取嗎？”路人甲問。
　　李布衣分外豪爽：“不取不取，若是算錯了，倒貼壹兩銀子。”
　　天下竟然有這樣的好事？那些路人的熱情壹下子便被點燃了，蜂擁而上。起先，大家都只是抱著觀望態度，想免費問問運氣。
　　但聽李布衣說看錯了居然還有錢倒貼，這麽壹來，很多人就抱著白撿壹兩銀子的心態上來了。有幾個更是打著主意，即便這人算對了，也死活要賴他算錯了，訛他壹兩銀子。
　　李布衣得意地瞥了秦無雙壹眼：“是否真才實學，兄臺可以以觀。為免妳說這些人是我的托，妳從街上隨意拉扯三個過來，我壹壹驗證給妳看。”
　　秦無雙雖然完全不信李布衣有這等本事，但聽他煞有介事的樣子，還是忍不住有些好奇。隨意瞥了壹眼，對著酒樓裏頭那個店夥計招了招手：“妳讓他算壹算，我給妳五兩銀子。”
　　那店夥計喜出望外，雙手連忙在身上胡亂擦了兩下：“好說好說，先生要怎麽算，小人壹概配合。”
　　李布衣壹板臉孔：“妳早先說我是江湖神棍，編排我的不是。不怕我編排鬼話騙妳？”
　　那店夥計樂呵呵道：“妳要編排鬼話，盡管編排，反正我壹概不信便是。”
　　這店夥計倒是光棍，壹句話將李布衣堵得啞口無言，壹攤他的手掌，看了片刻：“甲子年，正月廿三辰時卯刻……”
　　那店夥計的臉色，明顯壹變，吃驚不已，哆嗦地收回手掌，癡癡呆呆地看著李布衣，難以置信地道：“妳怎知道？”
　　如果說李布衣在道出店夥計的生辰時，多少還有點高人的樣子，那麽下壹刻，便是純粹小人得誌的派頭了。
　　自鳴得意地道：“手段，這便是手段。尋常人，豈能懂我這手段？妳如今，還敢說我是神棍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