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8章 朱雀門前過，青龍尾端現

　　時值中午時分。
　　天氣依舊陰沈沈的，零星的雪花似有若無的在寒風中幽幽飄落。大街上車流如織，行人匆匆，看不出有壹丁點兒年節的氣氛，似乎早已經被喧囂緊張的社會現實狀況沖和人心的浮躁所沖沒了。
　　那位佝僂著身子，穿著破舊，慢騰騰蹣跚行走中的老頭兒，就在這鋼筋水泥和人情淡漠的世界中，渺小的生活著。
　　不出彩，不顯眼，反而有些過分的低調。
　　哪怕對方真的是壹名奇門江湖中的術士，原本對於馬良來講也不會覺得太過吃驚——術士嘛，本身就生活在大千紅塵熙熙攘攘的人群中，雖然占據的比例很小，但生活中卻是如同常人壹樣有著各種各樣的身份。
　　但馬良吃驚和疑惑的是……
　　之前安冰泮註意到這個老頭兒的時候，馬良放眼看過去，卻並沒有發現這個老頭兒身上有奇門術士的氣息！
　　而小白的感知力，卻是不容質疑的。
　　也就是說——這個拾荒老頭兒的術法修為，要高於馬良，而且高出很多。
　　要知道，當壹個人在術法上的修為達到了馬良這種水準的時候，真正意義上能夠在他面前做到不露出任何跡象的術士，極少極少。也許壹名奇門術法高手刻意的將自身的術法氣息掩蓋後，可以避過馬良的查探，但外面那位拾荒的老頭兒，很顯然不是在刻意掩藏自己的氣息。
　　用術法掩藏氣息是暫時性的施術行為，而那個拾荒的老頭兒，好像沒那個必要去做。
　　這兩年馬良接觸到的奇門術法高手眾多，其中有包括賽純陽呂善等等奇門江湖中的前輩人物，論及術法修為，也都是在江湖中排名前列。
　　即便是修為達到賽純陽呂善那種境界的術士，馬良自信在大街上偶爾碰到，也可以憑借著敏銳的直覺，發現對方奇門術士的特殊身份——反之，那種境界的人物，也可以察覺到馬良的存在。
　　可是這個拾荒的老頭兒，馬良竟然壹點兒都沒有察覺到。
　　返璞歸真麽？
　　當馬良意識到這種可能性的時候，內心裏忽而掀起了壹種震撼般的激動——這樣的奇門術法高手，實在是太少見了。就好像壹個人走在大街上豁然發現本期的體育彩票開獎號碼，竟然是自己剛剛買中了的那壹組！
　　“小白，妳確定他是術士嗎？”
　　馬良小聲的，依舊有些難以置信般的輕聲問道。
　　“妳這麽壹問，我好像又不確定了。”小白歪著脖子猶豫起來，壹邊註視著外面那個漸行漸遠的拾荒老頭兒，道：“我壹看到他的時候，就像是以前遇到奇門術士時那樣，清晰的感覺到了他身上的術士氣息。可是現在再看他，又覺得好像沒有哎……”
　　馬良怔住，略有些失望和不甘。
　　走到電梯前的何商和薛世媛發現馬良站在酒店內往外張望著什麽，於是何商便招呼道：“良子，怎麽了？”
　　“哦，沒事。”
　　馬良應了壹聲，便抱著小白轉身往電梯前走去——不管對方到底是什麽樣的人物，和自己沒多大關系，何必去圍觀和猜測呢？於是馬良忽而想到了小時候思想品德課本上曾教育過的壹件事——不要圍觀外賓。
　　挺好玩兒的。
　　馬良為自己腦海中閃現出這樣壹個記憶的片段，不禁笑了笑。
　　在走出幾步後，馬良出於好奇的緣故，扭頭又往外看了眼。
　　於是他愕然發現，那個本已經越走越遠的拾荒老頭兒，本應該消失在酒店玻璃大門所能看到的視界中，卻再次出現在了那裏。看樣子好象是走出壹段距離後，又掉頭往回走了過來。
　　而就在馬良回頭的那壹刻，拾荒的老頭兒也擡頭往這邊看來。
　　壹老壹少對視上了。
　　馬良皺皺眉。
　　老頭兒微微壹笑，便繼續低頭走去，背著那壹袋子塑料瓶……
　　他認識我！
　　馬良的心砰砰直跳，與何商等人壹起走進了電梯內。
　　上樓後，馬良沒有與何商、薛世媛等人進入包廂內，而是把小白放下讓她跟著薛世媛，自己則是去了趟衛生間。
　　在衛生間裏查看了壹遍，發現沒有人，馬良這才掏出了手機，翻找出盧老爺子的手機號碼撥打了過去：
　　“老爺子，現在方便的話到華中大酒店來壹趟吧。”
　　“嗯？”盧老笑著說道：“我就不去了，這種場合妳知道我不喜歡出面的。”
　　“不是讓您來吃飯，而是讓您來看壹個人！”
　　“什麽人？”
　　“剛才我在酒店門外，遇到壹個撿破爛的老頭兒，很古怪……”馬良說到這裏，竟是不由自主的壓低了嗓音，小聲說道：“我竟然沒有發現他是壹名術士，是小白以敏銳的感知力察覺到了對方身上的術士氣息，而且，這種氣息很弱！到後來小白都無法肯定自己的感覺是否正確了。”
　　手機另壹端的盧祥安老爺子，聽了馬良的話後，明顯吃了壹驚，稍稍怔了會兒才猶有些難以置信的說道：“妳是說……”
　　馬良語氣越發肯定的說道：“我想，應該是達到了返璞歸真的境界！”
　　“老頭兒長什麽樣？”
　　“很普通，不知道該怎麽形容他，穿著很破舊，好像還很臟，和大街上撿破爛的人看起來沒什麽兩樣。”
　　“他註意到妳了嗎？”
　　“嗯，他好像，認識我，朝著我笑了笑，不過我不敢確定。”馬良越說越覺得內腦海裏有些糊塗，自己的判斷力和語言的表述能力，壹向都不錯的，怎麽今天只是說起壹個人來，就感覺到有些吃力呢？
　　盧祥安思忖了壹下，道：“他還在酒店外面？”
　　“不清楚，我已經進入酒店了。”
　　“我過去看看，哦，妳也別多想了，如果有消息我聯系妳。”
　　“好。”
　　掛了線，馬良隔著衛生間的窗戶往外望去，卻見陰沈沈的天空中已然飄起了紛紛揚揚的小雪花，因為無風的緣故，倒是為這個喧囂噪雜的都市中，平添了壹絲幽雅清靜的感覺——當然，只是內心裏的感覺。
　　※※※
　　其實由何商安排的這頓飯局，薛世媛、何商、盧縛運他們倒也沒有抱著其它什麽目的，不過是合作夥伴之間共同吃壹頓便飯，拉近下關系而已，屬於是很正常的社交，不然的話薛世媛也不會主動請馬良壹起來，並且還帶上了自己的幹女兒。
　　馬良回到包間的時候，盧縛運也已然到了，正在微笑著逗小白說話。
　　薛世媛和何商都有些詫異之色。
　　他們倒是沒想到盧縛運會認識小白，更不會想到身為百勝集團董事長，盧縛運會對壹個小女孩這般親密的樣子。
　　“盧總，您好。”馬良微笑著說道。
　　“哦，小馬來了。”盧縛運點點頭，微笑著說道：“沒想到薛總是小白的幹媽，這件事妳怎麽也不告訴我壹聲，呵呵。”
　　馬良楞了下，訕笑道：“嗨，去年夏天去唐山的時候，薛總喜歡小白，就認下了。”嘴上這般說著，馬良心裏還納悶兒著想，小白認下薛世媛做幹媽的事情，我有必要先知會妳壹聲嗎？
　　盧縛運卻是又扭頭爽朗的笑著對薛世媛說道：“薛總，妳大概還不知道吧？小白可是我父親的幹孫女，所以從小白這裏說的話，咱們還算是親戚了，哈哈。”
　　“哦？這麽巧……”薛世媛笑道：“來來，作為親戚，我敬大哥壹杯酒。”
　　“壹起，壹起，呵呵。”
　　於是原本還有些古板的氣氛，就在這簡簡單單的幾句話中，消融了。
　　飯桌上的氣氛變得輕松愉悅，大家說說笑笑，還真有點兒像是壹家子的親戚們坐到壹塊兒吃飯的樣子了。
　　邊吃邊聊中，他們不可避免的談到了生意上的事情。
　　唐山那邊兒的鐵礦開采進行的很順利，效益相當之高，接下來他們還要合作在遷西縣再次購下幾個礦區的開采權，而且還要進壹步擴大發展，將鐵礦開采下來後不僅僅是初步提煉加工銷售，而是直接供應公司開建的鋼鐵廠，從而形成從開采冶煉到制造成品鋼材的壹條龍業務。
　　“小馬，有沒有興趣入股啊？”盧縛運笑著說道。
　　“我？還是算了吧，那不是明擺著去占便宜嘛。”馬良擺擺手婉拒道：“您和薛總強強聯手，賺錢是板上釘釘的事兒，再說了，以妳們的實力，難不成還缺乏資金嗎？再說我手裏那點兒錢算什麽，又也不懂這些……”
　　盧縛運道：“小馬謙虛咯，妳可是億萬富豪啊。”
　　馬良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容來，心想我億萬富豪？妳盧縛運盧大董事長這不是埋汰人嗎？
　　薛世媛也附和著說道：“股份公司，妳若是不參與，我就給我的幹女兒留出些股份。”
　　“呵呵，我也給小白留點兒？”盧縛運表情隨意的說道，好像他們說的這些所謂的股份，不過是隨手扔給小白的壓歲錢壹樣。
　　“可別慣著她。”馬良玩笑般的說道。
　　“好呀好呀，我要當老板耶……”小白拍著小手興奮的說道：“等我掙了錢我再還給妳們。”
　　在座者都忍不住笑了起來。
　　馬良心裏更是美的不行——瞧瞧，俺妹子隨俺吧，都會空手套白狼這壹招了。
　　飯後，盧縛運的事情較多，回了公司。
　　何商本想著陪同薛世媛在華中市到處走走看看，不過卻被薛世媛婉言勸說著離開去公司了。因為，薛世媛想要和小白在壹起，而且有小白在，馬良自然也要跟著在壹起——作為東道主的馬良，無法拒絕。
　　說好了下午的行程，薛世媛吩咐秘書就在酒店裏等著，只身和馬良他們壹起離開酒店。
　　※※※
　　事實上馬良還真不適合做壹個東道主兼職導遊。
　　他本身就屬於是那種想著去哪裏玩兒了，就風風火火的跑到那裏走馬觀花般的溜達壹圈兒，談不上什麽高雅情趣，更不會去關註什麽人文風俗，還有那些旅遊景點的歷史由來等等。
　　但薛世媛大過年的從唐山趕來，還跑到馬良家裏給他的父母拜年，又身為小白的幹媽。
　　馬良必須得熱情的招待人家啊。
　　於是在這個飛雪飄飄，大年初五的下午，馬良陪同著薛世媛，去了華中市在全國都享有盛名的旅遊景點——點兵臺公園。
　　馬良實在是想不出還有什麽地方，更適合領著遠道而來的客人們去遊覽。
　　只是這天氣委實不怎麽好。
　　時節和天氣的緣故吧，公園裏冷冷清清幽幽靜靜的，壓根兒就沒什麽遊客。而薛世媛似乎並不在意這些，她拉著小白的手，時時都顯得格外開心的樣子，讓安冰泮拿著照相機給她們拍照合影。
　　紛紛揚揚的小雪讓公園裏越發顯得雅致沈靜，許多歷時千年的建築物更是透著肅穆的氣氛。
　　壹行人登上點兵臺的上方，往下縱觀恢宏的點兵場時，馬良的手機響了。
　　看看來電顯示，是盧祥安老爺子打來的。
　　馬良立刻想到了那個撿破爛的老頭兒，於是朝著薛世媛露出歉意的笑容，繼而轉身往壹旁走去，壹邊按下接聽鍵輕聲的說道：
　　“老爺子，找到那個人了嗎？”
　　“沒有，不過我好像知道他是誰了……”
　　“誰？”
　　“赤腳仙，古彤。”
　　馬良吸了口冰涼的空氣，道：“這麽壹位大牛，跑到城市裏撿破爛，您覺得我現在會有怎麽樣的想法？”
　　盧祥安沒有理會馬良這句聽起來好像很沒頭沒腦的疑問，接著說道：“之前我在華中酒店附近找遍了都沒有發現妳說的那個人，然後起了壹卦，卦象顯示是……朱雀門前過，青龍尾端現。”
　　“怎解？”
　　“自己琢磨去……”
　　盧老爺子說完這句話，就掛了線。
　　馬良噎了壹下，心裏不禁腹誹起來——我自己琢磨啥子喲？您老幹脆說天機不可泄露得了，那才更像是壹名算命先生該說的話。
　　不過他還是決定老老實實的想著卦象中的那些讖語。
　　這很復雜，也很深奧。
　　需要結合易學中的許多基礎知識去壹點點換算推解出來，從而形成壹個完整的清晰的意思來：
　　所謂朱雀門前過，應該是有大人物曾出現在自己面前，卻擦肩而過；
　　而青龍尾端現，說的就是不出半日，這位大人物和自己還要見面。
　　當然推算這些的時候，馬良還是順便和薛世媛、小白、安冰泮壹起，在點兵臺公園裏遊覽著——有點兒踏雪而行的意境。
　　當推算出結果的時候，壹行四人已然來到了白馬湖畔。
　　冬日裏，白馬湖上凍了壹層薄薄的冰，因為這些年來公園裏註重環境衛生的清潔，故而冰面上沒有什麽垃圾物事，顯得幹幹凈凈，就像是壹面明亮的大鏡子似的，只不過上面鋪灑了壹層薄薄的白雪。
　　青龍尾端現……
　　馬良把這句讖語的意思推算出來後，下意識的擡頭，舉目四顧。
　　然後，他當即就怔住了。
　　卻見對面的白馬湖畔，那條通往樹林間的曲徑前，落著皚皚白雪的松樹下方，有壹條長椅，長椅上坐著壹個穿著破舊，佝僂著身子的老人。他的身邊地上，放著壹個鼓鼓囊囊半人多高的編織袋，裏面裝滿了東西。
　　此人正是馬良在華中酒店外遇到的拾荒老者。
　　似乎是走路走的多了，老人有些疲累，故而坐在長椅上休息著。
　　只是在這樣壹個幽靜清冷的環境下，又是華中市最有名最大的公園裏，這樣的時節天氣，公園裏本來就沒什麽人……常人看來，必然會滿心疑惑和無法理解了——且不說撿破爛的老人是怎麽進來的，單說他來這裏，也撿不到什麽破爛啊。還坐在那冰涼的落著積雪的長椅上，倒是更像壹個潦倒落魄的乞丐，只是行乞的地點選擇的不大好。
　　這時候，安冰泮、薛世媛和小白也都發現了那個古怪的老頭兒。
　　“良子。”
　　安冰泮警惕心大作，當即走到馬良身旁。
　　“良哥哥……”
　　小白也跑過來拽住了馬良的衣角。
　　而薛世媛雖然不清楚這個拾荒老者與馬良他們見過，但看到在這樣的地方出現壹個老頭兒，也是格外疑惑，走過來輕聲說道：“那個老人挺奇怪的。”
　　“嗯。”
　　馬良點點頭，觀察著那個老頭兒。
　　老頭兒低著頭，似乎睡著了。
　　“冰泮。”馬良輕聲的，神情嚴肅的吩咐道：“帶薛總和小白他們先回酒店，我壹會兒去找妳們。”說罷，馬良又朝著薛世媛露出歉意的微笑，道：“薛總，不好意思，那個老頭兒是我的壹個故交，可能有些事要和我談，妳們先回酒店吧。”
　　薛世媛滿心疑惑，但卻沒有任何猶豫的點點頭道：“好。”
　　“良子……”
　　“良哥哥……”
　　不容安冰泮和小白說下去，馬良就再次說道：“放心吧，不會有事的，那位可是我的老朋友了！”
　　“好。”
　　安冰泮答應下來，轉身拉著小白的手，壹邊陪同著薛世媛往公園外走去。
　　“良哥哥。”
　　小白滿是不情願的喚了壹聲，本想糾纏著撒嬌留下來的，但看到馬良瞪起了眼睛，小白就只好嘟著嘴氣呼呼的跟著安冰泮和薛世媛離開。
　　目送著他們遠去後，馬良這才微笑著，沿著湖畔的小路往對面走去。
　　如果，盧祥安的判斷沒有出錯，對面那個老頭兒就是奇門江湖中赫赫有名的傳奇人物，壹向神龍見首不見尾的赤腳仙古彤的話，那麽從某種意義上來講，他和馬良，還真是“老朋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