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人們常說，兩個人之所以能夠結成夫妻，是因為前世已經修得了千年萬年的緣分，否則今生只會擦肩而過，成為路人。高明卻不這樣認為 ，在他看來，夫妻之間就好像是瞎貓碰上了死耗子，完全是壹種偶然組合。高明是壹個無神論者，他不相信緣分，他常常想：“什麽他媽的狗 屁緣分，如果有緣分二字，就應該讓他和曾經癡戀的女友走到壹起；如果有緣分二字，也不會讓他如此煞費苦心才將孟茹弄到手；如果有緣分 二字，這個世界也不會有這麽多有性無愛的婚姻存在！”

　　找了壹個恰當的機會，高明還是對孟茹說起了他對淑芳提出離婚的事情，盡管事實上那根本算不得什麽，充其量兩個人只不過是絆了兩句 嘴而已，但在高明看來，這樣對孟茹誇大壹些，好像能夠證明對她感情的忠貞。然而令高明感到意外的是，孟茹顯然對此並不十分在意，那時 孟茹壹邊低頭做著自己的事情，壹邊“哦”了壹聲，完全沒有高明想象中的那種驚喜。高明嘴裏吸著煙，瞇縫眼睛端詳著孟茹，越發覺得眼前 的女人深不可測。

　　不知為什麽，自從那日高明對淑芳提出離婚二字之後，淑芳好像被狠狠地蜇了壹下，她萬萬沒有想到高明會因為這麽壹點小事就提出離婚 。結婚7年多來，雖然兩個人偶爾也小吵兩次，但都盡量避開談及離婚這個話題。因為在他們看來，這兩個字是不能輕易說出口的，壹旦說出來 ，兩口子之間勢必會隔心。淑芳很納悶，為什麽今天的高明會這麽輕易就將這兩個字說出來，她百思不得其解。如今的這個丈夫，脾氣變得越 來越壞，總是心事重重的樣子，難道是因為工作和生活的壓力太大了，還是……淑芳有些不敢往下想了，女人的心思是細膩的，尤其對於自己 男人的細微變化，她能用女人那種特有的敏感清晰地捕捉到。

　　高明和淑芳的感情從這壹天起，開始進入了壹種微妙的境地，兩個人雖然也壹起生活，但是再也沒有了原來那種心無間隙的感覺。淑芳依 然每天為高明洗衣做飯帶孩子，依然會同高明聊壹些家長裏短，可在內心深處，她開始意識到應該給自己留有退路，不能像以前那樣，為了這 個婚姻把自己完全都賭進去，免得有壹天，當真正出現什麽變故時會輸得精光。也是從這壹天起，淑芳開始留意起高明的行蹤起來，雖然表面 上她裝作漫不經心的樣子，但是她會暗中觀察高明的壹舉壹動，包括偷看他的手機短信，檢查他衣服上是否帶有女人的口紅或者頭發，做愛的 時候是不是有什麽新的姿勢和花樣……終於有壹天，淑芳看到了她最不願意看到的壹幕。

　　也合該高明倒黴，那天因為工作太忙，再加上晚上多貪了幾杯酒，忘記了回家之前將手機短信刪除，由於太困，到家之後便壹頭紮到床上 呼呼睡了起來。淑芳為他掛衣服的時候，又習慣性地拿他的手機偷偷翻看了壹下，無意中就看到了下面的短信對話：

　　發件箱：a、晚上有時間麽？很想和妳在壹起。

　　收件箱：b、前天不是剛在壹起麽，怎麽又想？

　　發件箱：a、就是想天天和妳在壹起，總也呆不夠。

　　收件箱：b、還不是想占我便宜啊，妳這個大色狼，回家找妳老婆去。

　　發件箱：a、對她沒感覺，只想和妳做。

　　收件箱：b、今晚不行，我要和他去婆婆家，改天吧！

　　淑芳看完短信之後，知道自己擔心的事情終於發生了，那傷心的眼淚壹雙壹對地掉了下來，她覺得自己頭頂的這片天都要塌了下來，看了 看正躺在床上呼呼大睡的丈夫，淑芳覺得這個男人是如此熟悉又如此陌生，壹想到7年來，她死心塌地為了這個家付出了自己的全部，省吃儉 用的和他過日子，為他帶孩子，而今換來了的結果卻是他在外面又有了別的女人，這種痛徹骨髓的傷心和絕望簡直無法用語言來形容。

　　淑芳呆坐到了地上，她覺得自己渾身無力、四肢癱軟，那眼淚似決堤之水滾滾而出，無限的委屈、辛酸、失落、憎恨、絕望……隨著那淚 水紛紛落下。淑芳萬念俱灰，那壹刻她甚至想到了自殺，但是她看了看正在熟睡的兒子樂樂，她知道自己根本就死不起。她又想到了要報復， 她覺得此時如果跑到廚房裏拿起那把菜刀，照著熟睡的丈夫砍那麽幾下，壹定會很解恨。但是她又知道自己下不了手，淑芳只有任自己的眼淚 這麽流著。整整壹個晚上，淑芳就這樣坐在地板上默默地流淚，她想了很多很多，包括怎樣繼續今後的生活，包括是否真的該和高明離婚，包 括離婚之後孩子會怎麽辦……淑芳是越想越傷心，越傷心就越流淚。壹晚上，淑芳仿佛將整個壹生的淚水都流了出來。在天快要亮的時候，淑 芳似乎想明白了，她決心要將自己的這個男人重新從那女人手裏奪回來，她知道無論自己怎樣選擇，都不見得比繼續維持這個家的穩定更好。 淑芳是個聰明的女人，她看透了這個世界，更深味如今的男人就好比是那饞嘴的貓兒，沒有幾個在外面不偷腥的。淑芳甚至檢討了壹下自己， 是不是平日裏對高明要求得太苛刻了，顯得自己沒有了女人味道，才導致高明對自己失去了興趣？

　　高明醒了，睜著惺忪的睡眼跑去洗手間，忽然發現淑芳正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眼睛紅腫得像兩個鼓起的小饅頭，問道：“怎麽這麽早就起 來了？不再睡壹會兒了？”淑芳看了他壹眼，沒有說話，心裏的那種既恨又愛的感覺又陡然升了起來，眼淚止不住就又流了出來。高明方便完 出來後，看到淑芳滿臉淚水的樣子，驚訝地問：“妳怎麽了？哭什麽啊？”淑芳擦了擦眼淚，站起身說：“沒什麽，只是有點難受。我早飯還 沒有做，妳要是上班著急，就去樓下餐廳自己買著吃吧，我有點不舒服，想去睡壹會兒。”說完之後，就走進了兒子樂樂的房間，將門關死了 。

　　高明看了看茶幾上淑芳昨晚用過擦淚水的大堆紙巾和自己那打開機蓋還沒有合上的手機，忽然象明白了什麽似地，趕緊翻看自己的手機短 信，之後就叫苦不叠，為自己的壹時疏忽懊悔不已。高明什麽都明白了，原來自己的糗事已經被淑芳洞悉。高明傻了，站在客廳裏半天，不知 該怎麽辦才好。他極力地想挽回和解釋，但又看了看自己的短信對話，知道任何地解釋都將是徒勞的，淑芳的態度已經表明她知道了壹切，同 時她又以壹個妻子的涵養和大度對這件事情做了最大的寬容，她壹沒吵二沒鬧，只是默默地回到房間去流淚了。但越是這樣，越讓高明覺得心 裏沒底，他不知道自己給淑芳究竟造成了多大的傷害，更不知道這種傷害會為他們今後的生活帶來什麽。想到這裏，高明有些怕了，他甚至想 要去房間裏叫出淑芳，哪怕給她跪下來認個錯，但是他又確實沒有這個勇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