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卡丹公主

　　當斯特林快步來到約定的公園亭子，看到卡丹俏立的身影時候，所有的不快和憂愁馬上被拋到了九霄雲外。為掩人耳目，卡丹圍上了圍巾，戴上了墨鏡。現在是初冬了，這個裝束並不惹人註意。斯特林從她背後接近，忽然沖上去壹把摟住她肩頭。
　　卡丹“啊”的驚叫壹聲，回頭看見是斯特林，手撫胸口露出個“妳嚇死我了”的表情，甜甜地笑了下。斯特林看得心頭蕩漾，對著嬌艷的紅唇正要吻下去……
　　“警告：以下內容含有不健康成份，未滿十八歲人士請在家長陪同下觀看。”
　　斯特林身後傳來紫川寧悠悠的聲音，她坐在亭子的長欄上，蕩著腳，探著脖子，看兩人親熱，悠然說：“兩位請繼續，就當我不在好了。”先前斯特林太過專註於卡丹，竟然沒有發現她的存在。
　　斯特林大失所望，松開了卡丹，投過去個嗔怪的目光：妳怎麽把這個壞蛋帶來了？
　　卡丹滿臉通紅，小聲說：“我不認識路。”
　　斯特林無奈地嘆口氣，昨晚與卡丹約定在外面見面的目的就是為了避開這個紫川寧，她的調皮搗蛋是與紫川秀壹脈相傳的，結果還是沒辦法。
　　“對不起，我遲到了。等了很久了吧？”斯特林握著卡丹被凍得冰冷的手，關切地說。
　　卡丹輕輕搖頭：“才壹會兒。”
　　“撒謊！”紫川寧很生氣地說，“他遲到了壹個小時二十分！我算過了，平均每十分鐘有個蚊子在我胳膊上叮個包，現在斯特林大哥妳看，壹個、兩個……壹共八個！”
　　斯特林不看紫川寧的包，對著卡丹問：“餓了嗎？”
　　卡丹還是搖頭：“不餓。”
　　“我餓了！”紫川寧趕緊說，然而沒人理會她。
　　斯特林：“妳渴嗎？”
　　卡丹習慣地搖頭，然後又點頭：“有壹點點渴。”
　　紫川寧不甘落後地說：“我也渴了。”
　　斯特林領卡丹進入路邊的壹家飲料店，紫川寧涎著臉跟在他們後面也進去。
　　斯特林問卡丹：“妳喜歡什麽飲料？咖啡？茶？果汁？”
　　紫川寧搶著說：“我愛喝咖啡，加糖加奶的！”
　　卡丹考慮壹下：“果汁就很好了。”
　　斯特林招呼服務生：“壹杯果汁，壹杯茶。”
　　紫川寧嫣然笑著說：“斯特林還真是體貼啊，知道女孩子不宜含太多熱量的東西。茶也很好嘛，清淡。”斯特林發現她還真是不愧稱為紫川秀的妹妹啊，起碼臉皮的厚度絕對比得上的。
　　不過他還是不理她，等飲料壹上來，他大模大樣地端起茶杯就喝，故意不看紫川寧的臉色。
　　卡丹看不下去了，偷笑著把果汁推到了她面前，她正要喝，斯特林眼疾手快地把杯子又放回卡丹面前。
　　紫川寧很委屈地叫道：“斯、特、林、大、哥、哥！妳、好、過、份、哦！這樣對待淑女很、不、禮、貌、的、丫！”聲音甜得讓人想去自殺。
　　斯特林假笑得像個競選中的元老：“這樣吧，紫川寧小妹妹。妳口渴了吧？來，斯特林哥哥給妳錢，妳到對面去買冰淇淋吃哦，乖！”
　　斯特林掏出張壹千的鈔票：“快去吧，不用找了！”
　　紫川寧：“可是人家想吃的冰淇淋好貴的丫！”
　　斯特林加了壹千：“好，斯特林哥哥給妳錢。快去吧！”
　　紫川寧：“聽說那種冰淇淋裏面有很神秘的配方丫！”
　　斯特林再加壹千。
　　紫川寧：“聽說那種冰淇淋原料是從外國進口的，好貴哦！”
　　斯特林再掏錢。
　　“可是人家吃完以後還得買手巾擦手呢！”
　　斯特林再次摸腰包。
　　“然後人家壹個人怎麽回家啊？”
　　斯特林想掏，可是發現錢包已經空了，他嘆口氣說：“阿寧，妳到底想怎麽樣啊？敲竹杠也不要敲得太狠啊！”
　　紫川寧笑得又甜又可愛：“說得好過份哦！人家是怕妳們年輕人，血氣方剛容易沖動犯錯誤。酸酸的青蘋果摘不得啊，後果是很嚴重的啊！”
　　斯特林小聲嘟嘟說：“我都已經摘了，妳還想怎樣啊？”
　　卡丹滿臉通紅地在桌子下面猛踢他壹腳。
　　紫川寧失聲：“什麽！”
　　斯特林馬上警醒：“我是說，摘不得就不摘。勞您費心了！”
　　“嗯，妳們知道就好！總之，我是為妳們好啊！多謝就不用了，請我吃點東西吧。”
　　斯特林眼看沒辦法擺脫這個小魔頭的糾纏了，只有使出最後壹招：“阿寧啊，在遠東的某人托我給妳帶個話，啊，妳不要激動，話的內容是什麽來著，好像挺重要的？糟糕，我最近心情不好，記不起來了，妳看這怎麽辦好呢？”
　　至於怎麽樣才能讓斯特林大爺心情舒暢呢？
　　那也是非常簡單的……
　　卡丹笑得彎腰：“斯君妳真壞，虧妳想得出那種點子！寧小姐本來還很神氣的，壹聽妳提到秀川閣下，馬上就蔫了！不過秀川閣下真的有話帶給寧小姐嗎？”
　　斯特林回憶起在遠東與紫川秀見面時候，自己確實也問過他：“有什麽話要我帶回去給寧小姐嗎？”紫川秀沈默了好久，最後回答說：“她如果問起來，妳就說，沒見過我。”
　　他們之間發生了什麽事情了呢？斯特林搖頭：“沒有，其實我根本沒有見過阿秀。不過妳可千萬不要跟阿寧說，不然這招就不靈了。他們之間發生了什麽事情了？”
　　卡丹瞄他壹眼，神情很復雜。斯特林奇道：“怎麽了？”
　　“斯君，妳剛才說謊了！如果妳在遠東沒見過秀川閣下，那妳就不會察覺他們之間的異樣，那妳也就不會問出那句話來。事實是不是妳見過了秀川閣下，而他要求妳回來說沒見過他呢？”
　　斯特林大吃壹驚，沒想到卡丹只從自己壹句話的漏洞中，便能看出自己說謊，而且把事情的真相推測得有如目睹。生平所見人物中，若論反應的靈敏、思維的縝密，當以帝林為第壹，但是現在看來，就連帝林恐怕也不及卡丹這個來自魔族的少女了！
　　他心頭忽然泛起這麽個念頭：幸好她被俘在我們這邊，如果她是在魔族那邊能委以重任的話，那必定也是個不輸於流風霜的名將！如果魔族那邊的皇族指揮官都跟她壹樣機敏的話，那將來我們的遠東軍就會大麻煩的了。無論如何，不能把她還給魔族。
　　隨即又覺得自己過敏得可笑：卡丹是自己的情人，怎麽會跟自己為敵呢？
　　卡丹看見斯特林的臉色變幻不定，趕緊說：“對不起了，斯君，我不該亂說的。妳生氣了嗎？”
　　斯特林深呼吸口氣，把種種念頭排出腦外，笑著說：“沒有，我確實沒說實話，是我的錯。”把事情跟卡丹說了，最後還是叮囑她：“千萬不要跟阿寧說！”
　　“好了，我們不要老是說他們的事情了，談談我們的事情吧。卡丹，過來我們這邊這麽久了，妳感覺怎麽樣？還適應嗎？”
　　卡丹猶豫了壹下：“怎麽說呢？剛剛來到這裏，我簡直有點不敢相信，太美好了！妳們這裏的氣候溫和，物產豐富，生活也舒適很多。”
　　斯特林感興趣地問：“哦？妳們那裏是什麽樣的呢？”話壹出口他就有點後悔了。
　　果然卡丹搖搖頭，沒有回答。斯君，妳不會明白的，與我們相比，人類簡直就是身處天堂了。大自然對我們非常地冷酷，我們的土地貧瘠，荒漠壹片，氣候異常地惡劣，白天酷熱難當，夜晚卻是寒冷入骨。自然災害頻繁不斷：地震、臺風、磁暴、沙暴，壹場冰雹能毀掉我們壹年的辛辛苦苦的收成，然後全國上下陷入饑荒。斯君，即使跟妳說了，妳也不會明白的，死亡對於我們而言，就像空氣、天空和土地壹樣，不可分離，在這個淚水之邦，死亡就如同呼吸般自然。
　　斯君，如果妳了解這個，妳就會明白，為什麽我們的戰士無數次西向征戰，並非我們殘酷好戰，只因為從人類手中奪取食物和肥沃的土地，那是我族唯壹的生存之路啊！啊，人類是多麽的幸福啊！為什麽他們不必流血、死亡，就可以享受這麽溫暖的氣候，湛藍的天空，盛開的鮮花。而我，也將作為人類的壹員，與我所愛的人壹起分享這壹切了，可我為何還是念念不忘著那灰暗的天空，荒沙萬裏，還有我的爸爸……心裏好難受啊！我的故鄉！
　　卡丹的眼睛裏充滿了淚水，斯特林壹陣心疼，安慰她說：“不要緊，等我們平定了遠東，就可以送妳回去看望妳的家人了。”
　　“可是那樣的話，我就不能再見到妳了，那我會更難受的。”
　　斯特林微笑：“怎麽會呢？我們不是發過誓，永遠不離開彼此的嗎？我會陪妳壹起回去的。”
　　卡丹睜大了眼睛：“不可能的，我爸爸和哥哥們會殺了妳的！他們常常說了，神族與人類誓不兩立！”
　　斯特林壹驚：差點忘記了心上人的父親是蓋世無雙的大魔神皇了！卡丹反而安慰他說：“何況，我被俘那麽久了，家裏人都當我已經死了吧？就讓他們這麽想吧，最多難過壹陣子就沒事了。我也習慣了這邊的生活了。”
　　斯特林壹陣感動。眼前的女孩為了自己寧願放棄了錦衣華食的公主身份和親人、故土，這是何等難得的真情。他柔聲對卡丹說：“妳放心好了，我會壹輩子對妳好的。我發誓，壹生壹世，都會對我老婆卡丹公主好！如背誓言，叫我萬箭穿心而死！”
　　卡丹壹手捂住了他的口，不讓他再說，眼睛裏滿是喜悅。兩人的手在底下緊緊地捏在壹起，彼此感受著對方手中的溫暖。兩人沈浸在喜悅之中，卡丹臉上卻流露出壹點愁意，斯特林馬上問：“怎麽？妳不高興？”
　　“不是。我想到，我的身份是魔族的人，而斯君妳卻是紫川族的高級軍官，娶我為妻的話，恐怕會對妳的前程有礙……”
　　斯特林微笑：“我想問題不會很大。總長殿下對我很好，我去懇求他的話，想必他會答應的。”
　　“如果萬壹他不答應呢？”
　　“那我就辭職好了。”斯特林的語氣斬釘截鐵、毫不含糊。
　　“這麽些年下來，我也略有積蓄，咱們可以開個蛋糕店。我呢，就在裏面做蛋糕師父——妳不知道吧，我做蛋糕也很拿手的！妳呢，就在外面招呼店面，妳這麽漂亮壹定會引來很多客人的……”斯特林望向卡丹，目光中充滿歉意，“就是太委屈妳了。”
　　卡丹輕輕在斯特林臉上壹吻，紅著臉小聲說：“怎麽可能呢？我壹點不好看，又笨手笨腳的，壹定會把客人全部嚇跑的了。”
　　斯特林繼續說：“我最擔心的就是阿秀那個小色狼，壹定會天天來想要吃白食，我們壹定要堅決地把他趕走！”斯特林做出個猛踢壹腳的姿勢，卡丹“咯咯”笑個不停。
　　“然後呢，等我們生意紅火以後，我們就可以請兩個工人回來，妳就可以專心的做妳的老板娘了，再然後呢，我們會開壹家、兩家、三家……好多好多家分店，就跟我們生的孩子壹樣多，那時候我們兩個都不用做事了，整天就是旅遊啊，逛街啊，然後都老了，等孩子們長大，那時候我們就跟他說：‘大毛，二毛啊，妳知道妳爸爸媽媽當年都是很了不起的人哦！妳爸爸是家族統領，妳媽媽可是個公主哦！’妳說他們會不會相信呢？”
　　卡丹心頭甜蜜，笑著說：“那時候他們肯定會說：‘兩個老不死的在那胡說些什麽！’”
　　“這樣的生活，不用再打仗，不用再勾心鬥角，不用再擔驚受怕，妳喜歡嗎？”
　　卡丹裝著很嚴肅的樣子：“妳讓我考慮下……嗯，將來店裏面請來了年輕漂亮的女侍應生，妳會不會調戲她們呢，蛋糕店的老板斯特林？”
　　斯特林也很嚴肅地托著下巴思考：“妳讓我考慮下——有多漂亮呢，蛋糕店老板娘卡丹？”
　　“妳壞死了，看我收拾妳！”
　　“哈哈哈哈……”
　　花叢中，相愛的壹對沈浸在甜蜜中，卻沒有發現，遠遠的有幾雙陰沈的目光壹直冷冷地盯著他們……
　　羅明海閱讀了手下密探的報告，拍案而起，吩咐：“不惜代價，無論手段，務必把那個女孩子的身份給我搞清楚！”
　　第二天，壹份關於卡丹身份、來歷，以及與斯特林相識經過的調查報告就放到了羅明海辦公桌上。羅明海冷冷問：“情報準確嗎？”
　　“回稟大人，我們是拿了二十萬收買了紫川寧的傭人得來的情報。他不敢說假話的。”
　　羅明海陰沈的臉上露出微笑：“這二十萬花得值！我要馬上去見總長。”
　　日常匯報完畢以後，羅明海漫不經心地跟紫川參星提起：“殿下，昨天晚上我去公園散步。真巧，在那碰見了斯特林統領，他跟壹個姑娘在那很親熱的樣子！”
　　紫川參星微笑：“斯特林跟李清也很久沒見面了吧？他們也該好好聚聚了！呵呵，年青可真好，讓我們這些老家夥們嫉妒啊！”
　　“可是。”羅明海說，“下官看那個姑娘不像是清旗本啊！”
　　“哦？”紫川參星的神情有點重視了，“那是誰呢？”
　　“下官不知，殿下可否批準讓下官去打聽下？”
　　紫川參星想了好壹陣子，慢慢說：“行，妳去打聽下。”他的口氣很隨意，但雙方都知道，這句話絕非隨口說出的。
　　不到兩個小時，羅明海就“打聽”回來了。不出聲地聽完報告，紫川參星不動聲色：“好了，沒什麽大不了的事情嘛！羅明海妳就先下去吧，記得不要在外面亂說。”
　　羅明海有點失望，沒想到紫川參星對這個重大的情況是這麽淡然。他沒有看到等他剛剛退出，紫川參星馬上就吩咐近侍：“馬上請李清旗本過來。”
　　經過與李清壹個多小時的談話，紫川參星的臉色冷得像是被霜凍過了，說出話來卻還是那麽和藹可親：“妳過去，問問斯特林統領今晚有沒有空，願不願意抽出點時間陪我這個糟老頭子吃頓便飯呢？”
　　晚飯時間，斯特林按時地到了總長府，紫川參星熱情地迎接他，領他到飯廳來。斯特林發現，這確實是如同紫川參星所言，是壹頓家常便飯，因為除了他以外再無其他客人，而菜肴卻是很豐盛的。斯特林心中奇怪，這不符合紫川參星習性。擔任內務官員的李清曾經笑著跟他提過：“我們的總長是歷代總長中最不奢侈浪費的。”暗示著紫川參星在某些方面是很吝嗇的，他可以毫不猶豫地花三千萬武裝壹個軍團，卻舍不得給自己晚餐多加壹條魚。
　　“殿下，太豐盛了，殿下，您太破費了，我們吃不完的。”
　　紫川參星毫不在意地說：“沒事，吃不完我下頓繼續吃。”呵呵笑道：“來來來，既然來做客，就不要那麽拘束了。放松點，把胃口敞開使勁吃！唉，這陣子在遠東真是苦了妳了，斯特林妳看看自己，幾個月工夫下來，就又黑又老了。”
　　“願為家族服務！那是臣下應盡的本份職責，實在不敢當如此……”
　　“哎呀，我不是跟妳說不要拘束嗎？斯特林妳就這點不好，老是放不開。今晚不許妳說什麽‘大人’、‘殿下’什麽的，妳就把我當作妳的長輩，叫我參星叔叔如何？”
　　斯特林本來心裏壹直有點忐忑不安，見到紫川參星如此和藹的樣子，心頭壹塊石頭也落了地，笑著說：“那下官就僭越了。”
　　兩人開始就坐，紫川參星不停地給斯特林介紹各種菜肴：“這是來自西部的花紋鯽魚，壹年只有幾個星期能捕捉得到，還要把它活生生地送到帝都來，很難得的。”他壹個勁地給斯特林夾菜，斯特林應接不暇，也感到很不自在，只是總長壹番好意，實在難以拒絕，壹頓飯吃得滿頭大汗。
　　飯後兩人在客廳喝著咖啡閑聊，紫川參星關切地詢問了在遠東的戰況，他尤其關心的是各路征集來的民軍的士氣和戰鬥力。這些民軍占了在遠東紫川王軍的壹半多。
　　斯特林考慮了下，坦誠地跟紫川參星說：“民軍隊伍大多是各地的貴族武裝和農民，他們雖然草草成軍，但憑著那股血氣之勇和悍不畏死，壹旦他們殺起了勁頭，壹時間可以跟正規師團打個不相上下，但在落於下風進行防守時候容易驚惶失措。
　　“我聽到壹些事情：壹路民軍去剿匪，半獸人只出來那麽幾十人應戰，就把我們幾千民軍嚇得奪路而逃；還有壹次是在半夜裏，是在方勁的大營裏，壹個民軍士兵晚上發噩夢喊了句：‘魔鬼啊！’結果馬上就炸營了，士兵們哭著喊著：‘不好了，魔族來了！人哪，快逃命吧！’黑夜裏大家壹群無頭蒼蠅似的亂竄，搞不清楚方向只是在哭嚎：‘逃啊！逃啊！’方勁想把他們彈壓下來，舉著火把喊：‘鎮定鎮定！大家向我靠攏，向我靠攏！’卻根本止不住潮水般的人流。要不是他的衛隊拼命搶救，當晚方勁就會被人群踩死了。天亮以後，發現昨晚被自己人踩死的、被淹死的足足有幾百人。方勁足足花了壹個星期才把潰散的士兵再集中，可是已經少了幾千人，要不就是當了逃兵，要不就是落單時候碰上叛軍被殺了。
　　“現在家族王軍在遠東有四路人馬：我的中央軍，十萬人左右；明輝的黑旗軍，也是十萬人左右；方勁統帥的各路民軍，二十五萬人左右；還有就是原來遠東軍的余部，經過整理後還有個二十萬人左右，不過比較分散，包括了在瓦倫要塞的守軍和得亞、伊裏亞兩個行省的守備隊了。
　　“我們幾個帶兵的統領都認為，方勁的部下人數最多，但論起作戰能力來，方勁卻是最弱的，因為他部下連壹個正規師團都沒有。叛軍如果要打開我們的缺口，肯定會從方勁那邊下手的。我和明輝都打算調派壹到兩個師團去充實方勁部隊作為支撐。”
　　紫川參星聽得專心，不住地點頭：“是啊！兵得練過才行啊！我已經安排了五萬民軍在瓦倫要塞接受正規訓練了！”
　　斯特林點頭附和：“殿下英明。”
　　紫川參星隨即轉換了話題：“對了，斯特林，妳的年紀也不小了，跟李清的事情也該抓緊辦了吧？”
　　斯特林壹驚，馬上回答：“下官感謝殿下垂懷，但是目前山河破碎，遠東國土不靖，叛亂未息，幾十萬叛軍喧囂塵上，我斯特林身受總長及家族重恩，在此國難時刻正當盡力回報，實在不宜分心考慮個人事情。”
　　“這妳就不對了，斯特林。”紫川參星很鄭重地說，“平息內亂，外禦敵寇，那是家族上下全體都有責任的事情，妳不能把它說成妳壹個人的事情啊！難道沒有妳，我們就平不了遠東的叛亂了？”
　　斯特林惶恐，起身行禮：“是，下官狂妄，望殿下恕罪。”
　　紫川參星揮手讓他坐下：“所以說啊，妳也不要自覺負重太多，千斤的擔子大家壹起分擔就是了！從妳的角度說，固然盡忠家族是本份，但是家族又何嘗忍心讓忠臣受苦受累，還要耽擱了青春年華呢？妳說要等叛亂平定以後，我看如果議和不成，這場仗我們可是有得打，難道還真的迂腐到非要等它個十年八年後，再來結婚嗎？那就是笑話了。”
　　斯特林勉強說：“可是下官軍務緊急，馬上就要趕回遠東部隊中去……”
　　“唉，不急。現在反正是在議和談判，妳回去也沒什麽事做，不如就在帝都多留上幾天，把婚事辦了才走。當然，時間上是倉促了點，可是妳就交給我好了，我來主持，保證辦得風光體面！”
　　總長賜婚並主持婚禮，那是很大的榮耀了，如果壹般情況下，斯特林就該跪謝應允了，可是斯特林此刻腦子亂糟糟的，竟然找不出話說，呆住了。
　　紫川參星也不怪他無禮，自顧自說：“那時候啊，大家名份定下來，才可以安心廝守等候啊！不然的話，人家李清可是女孩子啊，妳就忍心讓她在等待中度過青春年華嗎？
　　“斯特林啊，戰場殺敵誠然重要，但是為家族培育下壹代，那也是很要緊的。妳和李清都是很出色的人才，而且對家族忠心耿耿的，我相信妳們的後代也壹定是非常優秀而忠誠的！
　　“好，斯特林啊，我看妳也沒什麽意見，那就這樣定了吧。嗯，我剛翻過日歷，後天的日子是很吉利的，斯特林，妳沒什麽意見吧？那，就定在後天吧，然後妳度壹個星期的蜜月，然後再回去遠東。
　　“妳手上有多少積蓄啊？夠不夠辦婚事呢？如果不夠的話，我可以幫妳出壹部份的，李清是名門出身，我們可不能辦得太寒酸，委屈了她。”
　　斯特林腦子亂哄哄的，卻始終有壹條是清醒的：現在絕對不能松口答應。他嘶啞著嗓子開口說：“殿下，下官懇望能推遲婚約。”
　　紫川參星的臉色沈了下來，這可是斯特林第壹次違背他的意旨：“斯特林，妳怎麽這個態度？難道是認為自己身份不凡，清旗本配不上妳嗎？”
　　話既然說出口了，斯特林的膽子就大了很多：“下官不敢。李清小姐出身高貴，容貌秀麗，為人賢惠大方，又相當地能幹……”
　　紫川參星不住地點頭：“是啊是啊，那妳還有什麽不滿足的啊？”
　　“不。下官只是認為，以李清小姐如此容貌人品，應該可以選擇更好的歸宿。下官只是壹介武夫，又出身貧寒，身份、家底無壹足道，不配如此賢妻。”
　　紫川參星霍地站了起來，壹字壹句問：“斯特林，妳是不是想悔婚呢？”低沈著聲音，仿佛正在壓抑著怒氣。
　　斯特林咬緊牙關，輕輕說：“是的。”
　　他話出口以後全身壹陣虛脫，硬著頭皮閉上眼睛等待即將到來的雷霆震怒。
　　然而卻是壹片平靜，紫川參星的語氣出奇地和藹：“斯特林，妳不喜歡李清，是不是因為看中了別的女孩子呢？告訴我，我幫妳做主。”
　　“大人？”斯特林有點弄不清楚紫川參星的想法了。
　　“無論是誰，妳只管說好了。”
　　“確實，下官已經心有所屬了。”斯特林眼見紫川參星態度和藹，壯著膽子說了出來，“我喜歡的人是卡丹。”
　　紫川參星揚揚眉毛：“卡丹？她是誰？”其實對於卡丹的身世、來歷他早就壹清二楚，但是現在還是不得不做出毫不知情的樣子來。
　　斯特林鼓起勇氣把事情說了壹遍。紫川參星聽得很仔細，卻不發壹言，在屋子裏面走來走去，最後他在窗前立定，緩緩開口說：“我已經老了。”
　　斯特林不明其意，只得接口說：“大人您才六十不到，還算年輕力壯、精力充沛的，怎麽談得上個‘老’字呢！”
　　紫川參星不理他，繼續說下去：“照理說，活了那麽大把年紀，還當過了總長，算是賺到了，應該是什麽都看淡了，但是唯有壹件事情我是放心不下的。”
　　斯特林不出聲地望著紫川參星。今晚這個老謀深算的總長好像放下了壹直戴著的面具，顯出少有的坦誠。
　　“從我家族始祖紫川雲披荊斬棘開創紫川壹姓，壹直到當年我兄長血戰而亡，臨終托危，我紫川家族血統歷經風雨滄桑，傳承達七代之久！‘紫川’壹姓絕對不能從我手而滅！否則的話，七代人的血戰成果亡於我手，那我死後實在無顏見我兄長，無顏見我家族列祖列宗！我不惜壹切，所作所為，都是為了維持家族長久百年。所犯下罪孽，我甘願壹人承受，即使死後因此墜入萬丈地獄，我敢言無悔！”紫川參星神情十分地堅決，卻難以掩飾其中流露的壹絲愧疚。
　　斯特林有點明白紫川參星所言的“罪孽”是怎麽回事，卻不得不出聲安慰：“殿下言重了，遠東叛亂雖然嚴重，不過手足之患，不足以威脅到我家族的生死存亡。”
　　“我所言並非指遠東。”紫川參星的目光炯炯，手指輕輕地敲擊茶幾，“我敢預言，在我死後的十年間，我們家族的傳承將處於最危險的時期。紫川寧年紀既輕，見識又淺，兼身為女流，並無半點威望，如何能夠壓制眾多反對勢力，威懾群臣呢？野心勃勃的重將文臣，眼看主少國疑，肯定會有人起不軌之心；各地諸侯，眼看中央王權衰弱，也會有人鋌而走險，試圖取而代之！就如我紫川家族當年之於光明帝國境內崛起壹般，誰能預料，不會出現第二個、第三個紫川，從我家族境內分疆裂土，自立為王呢？妳想想，那時候的紫川寧，既無軍隊支持，又不得文臣擁戴，單憑她壹介弱質女子，將如何應付這從內到外的遍布朝野的亂臣賊子呢？”
　　斯特林聽得悚然，隨即又安慰紫川參星說：“我認為殿下還是過於憂慮了。目前雖有若幹宵小之徒，但我想家族上下絕大部份臣子、文武官員對家族都還是忠良的。願殿下永享天年，但若有日不幸山崩陵，我相信家族的臣子們必定還是會像愛戴殿下這般愛戴寧小姐的，對她忠心耿耿的。”
　　紫川參星搖頭：“斯特林啊，妳把人想得太好了！現在我在世，他們當然壹個個很乖啦。妳只要等我壹死，哼哼！我還記得，大叛賊楊明華在我兄長在世時候，不也是顯得非常地忠良嗎？”
　　紫川參星說得非常有道理，斯特林默然了，然後問：“那殿下的意思是……”
　　“紫川寧是女流，需要個強悍的男子掌握攝政大權，守護在她身邊。他就像壹把鋒利的劍，震懾亂臣賊子們，讓他們望而怯膽，不敢妄動。如此才能保護紫川寧安然度過執政之初的那最初十年的危險時間！這個人既需要才幹魄力，才能威懾群臣；又需要忠誠赤膽，否則就會起適得其反的作用。斯特林，妳看誰擔任這個任務比較合適呢？”
　　斯特林考慮壹下回答：“這是家國傳承大事，本來下官不宜多嘴，但是既然總長垂詢，下官只能說，照目前的情形看：總統領羅明海對家族對您都是忠心耿耿，又勤勞王政，善於民政，深得眾人擁戴，我認為他比較合適。”
　　紫川參星微笑道：“我相信羅明海是不會有什麽二心的，但是他有壹個致命的弱點，他不懂軍事，缺乏軍方的擁戴。他現在看起來很不錯，那只是因為有我在背後撐他的腰，到那時候我不在了，他根本應付不過來。”
　　紫川參星心頭暗暗說：首先他根本就不是帝林的對手！羅明海啊羅明海，妳始終對妳家人的死耿耿於懷，仇恨蒙蔽了妳的雙眼和理智，這不應該是擔當大事的政治家的器宇啊！
　　如果我是妳的話，我會難過，會傷心，但我會把它當成壹場天災，就如同海嘯、地震會死人壹樣，戰爭中的誤傷也是常有的事情。妳為什麽就不能平淡地對待，以致跟帝林弄得不共戴天？只要有必要的話，壹個冷靜的政治家可以毫不猶豫地和殺父仇人合作。妳居然看不出這壹點，看不出作為總統領的妳如果要圖謀任何大事，都必須要有監察廳長官帝林的支持。當年的楊明華，不也是在取得蕭龍的支持後才敢公開造逆的嗎？如果妳們兩人聯手的話，足可以為所欲為，橫行無阻，甚至可以將我架空、罷黜——不過話又說回來了，如果不是為了這個原因，我也不會選妳和帝林分別擔任總統領和監察長了……
　　斯特林沈思說：“大人，那監察長帝林又如何？他能幹且強悍，通曉軍事，堅決果斷……”
　　沒等他說完紫川參星就揮手打斷了他：“帝林有才幹我是知道的，但是他殺戮過重，仇家太多了，實在也難以服眾，不宜考慮他。”
　　他有壹句話忍住了，沒說出來：斯特林，妳有沒有註意看過帝林的眼神？裏面燃燒著野心勃勃的火焰啊！我從沒有看過誰對權力有這般赤裸裸的熱切渴望的！我怎麽敢把我侄女的性命、我家族的命運，交托給這麽壹個野心家和殺人狂魔呢？之所以還讓他活著，是因為我需要他來制衡羅明海。在死之前，我壹定要把他除掉！不然他將成為我紫川家族最大的威脅，比楊明華還要危險壹百倍！
　　但安排誰去執行好呢？嗯，羅明海壹定會很樂意地去辦的，然後斯特林和紫川秀壹定會哭哭啼啼地為他們的大哥報仇，又和羅明海鬥個不亦樂乎……這樣是最好的結局了，讓他們在下面糾纏著牽制著吧，那樣我侄女紫川寧的位置才能穩當，我紫川家族的氣運才能長久。過去兩百多年的風風雨雨，我們紫川族不是壹直都是這樣過來的嗎？再過兩百年，我們也將如此……
　　接著斯特林又提議方勁和明輝，紫川參星笑著說：“我怎麽可以放心把家族的命運交給那個逃跑大王呢？”
　　斯特林也笑了，接著說：“有壹個人，他對寧小姐忠心耿耿，又智勇雙全、能征善戰，我覺得如果是他來掌握攝政大權的話，那是再合適不過的了！”
　　“哦？是誰呢？”
　　“紫川秀。難得的是他與寧小姐相親相愛，將來他們成親以後，紫川秀就以總長夫婿身份擔任攝政親王，掌握統領處。他們既然是壹家人了，當然不會有什麽爭權奪利的事情，將來他們的後代兒女就理所當然地成為下壹任總長，權力可以順利地交接，也保證了家族血統的繁衍。而且如果是紫川秀掌權的話，我和帝林壹定會全力支持，再不會出現目前這種統領處與監察廳之間這樣勾心鬥角的局面，上下團結和睦，壹心對外，離我家族稱霸大陸之日就不遠了！殿下覺得如何呢？”
　　先前斯特林所提議人選，紫川參星都在心中嗤之以鼻，但在這個時候，他確實有點怦然心動了。特別是保持家族血統繁衍和稱霸大陸這兩條，確實誘人。成為天下霸主，那是七代人的夢想和輝煌！
　　但是他迅速地冷靜了下來，紫川秀太狡猾，太難以琢磨了！所有人都有目標：帝林的目標是權力，羅明海的目標是帝林的人頭，斯特林的目標是盡忠家族，還有卡丹公主……有目的的人，他們的行動和意圖也比較容易揣摩。我卻不知道紫川秀的目標是什麽。他為了幫叛賊求情居然放棄了進統領處的機會；他也不近女色，雖然與紫川寧相處得好，但卻始終保持壹種若即若離的態度……他想要的，到底是什麽呢？
　　帝林危險，但是帝林畢竟還是可以看透的，但我卻看不透紫川秀。說他膽小怕事嗎？當年他敢以八百騎兵直踹流風西山的大營，敢孤身潛入魔族的中軍刺殺對方的統軍大將，敢在中央軍大營裏把家族的第壹高手當場格殺，敢冒被亂刀砍死的危險去說服叛亂的中央軍軍官！
　　但又不能說他勇敢：當年我和羅明海聯手把剛立功的他放逐到遠東壹去六年，他回來居然壹點怨言也沒有，我故意激怒他把他閑置到預備役去，他居然也乖乖聽命，不出壹聲。這樣深沈的城府太可怕了！這樣的人幹出什麽事情來都不稀奇，今天他可以效忠妳，明天他可能把整個紫川家族都賣給了流風。
　　紫川參星收回了自己的思想，和顏悅色地說：“阿秀是不錯，但是他年紀太輕，恐怕難以服眾。我覺得有個人比他還更合適的。”
　　斯特林沒能幫紫川秀求情成功，覺得有點失望，強打精神：“下官聆聽總長明示。”
　　“嗯，我覺得斯特林妳就很合適了！”
　　所有的血壹時都湧上了大腦，斯特林搖搖晃晃地起身：“大人，不，殿……殿下，如此重任殊榮，我斯特林如何敢當？”
　　“斯特林，妳坐下聽我講。”紫川參星更加地慈祥，“妳的人品和忠心，我是放心得過的。妳戰功顯赫，出身行伍，軍方肯定會極力支持妳的！在民間妳的口碑也很好，清廉剛正，民眾也愛戴妳，甚至元老會那幫挑剔的老家夥們提起妳來也是交口稱贊！妳又是帝林和紫川秀的好兄弟，妳來掌權，他們也是壹樣支持的！妳看看，滿足這麽多條件的人，非妳莫屬了！”
　　斯特林的腦子嗡嗡作響，他雖然正直，但是也並未清高到無欲，眼看前面為他展開了壹派無比光耀奪目的前程景象，他也不覺呼吸加快，心臟怦怦直跳，壹陣眩暈。
　　“到時候，妳任總統領兼中央軍統領，手中掌握家族第壹精銳部隊，坐鎮守衛京畿！只要有妳在，內部叛黨亂賊絕對不敢妄動！對外，妳又是我家族名揚天下的頭號名將，威名之下，流風小賊安敢犯我？如何？斯特林，為了家族，為了我，妳就答應了吧！”
　　斯特林心情激蕩下，顫抖著聲音說：“斯特林出身卑微，如此高位，本不該是我所敢於企望的。但既然總長如此重托，身受家族如此隆恩，斯特林也難惜此身，唯有鞠躬盡瘁，死而後己，以圖報家族萬壹！”
　　紫川參星拍案叫好：“這樣我就放下心來了！有妳擔當大任，即使死我也瞑目了！妳有這般忠心，相信將來我侄女紫川寧也不會虧待妳的，將來妳斯特林家族必定將與我紫川族同進同退，榮衰與共！妳和李清的後代也將綿延百代，富貴榮華……”
　　斯特林像突然給人潑了壹盆冷水，蒼白著臉色說：“殿下，您所言的，我與李清成親之事，臣實在難以應允。臣已經與卡丹有了白首之約。”
　　紫川參星慈祥地看著他，溫和地說：“我並不是對卡丹公主有何偏見，我相信她必然也是個難得的好女子，才會讓妳如此動心。我也不是壹定要妳娶李清，家族境內，無論妳看上了哪家的閨秀，我都可以應允妳，壹定幫妳玉成——但妳絕對不能娶卡丹！”
　　“為什麽？殿下？”
　　紫川參星嘆了口氣：“斯特林，妳怎麽就不明白呢！清醒壹點！魔族是我們的大敵世仇，妳將來又是要成為統領處首領，統帥整個家族軍隊的人物，妳娶他們公主為妻的話，那就將威信蕩盡了！妳將如何服眾？那時候遠東方面的軍隊就第壹個不答應了！
　　“再想壹想，妳和卡丹生活經歷差異很大，彼此的生活習性都有很大的不同，妳們現在還不覺得，但是在壹起生活，肯定會不自在的。愛情與婚姻是很不同的！
　　“何況，以妳的人品地位，哪裏找不到般配的女孩子呢？甚至說，如果妳願意的話，我可以把阿寧都許配給妳！那時妳就是總長的夫婿，堂堂的攝政親王了，妳將屹立於萬人之上！
　　“好好想壹下，斯特林，男兒當以事業為重，以國家為重！兒女私情不過是過眼雲煙，轉眼而逝的！哪樣更重要：壹個魔族的女子；還是妳將來千秋不朽的偉名和功業？妳是聰明人，斯特林，應該可以為自己做出明智的抉擇！”
　　斯特林的臉色慘白，紅壹陣白壹陣的，兩種想法正在心裏進行著殊死的搏鬥，耳朵裏紫川參星充滿誘惑的話語轟隆作響：“千秋偉業！壹人之下萬人之上！”眼前又出現了卡丹含淚的雙眸……壹時間他只覺得天旋地轉，頭疼欲裂！
　　“殿下，我已經拿定了主意了。”斯特林站起來深深壹鞠躬，沙啞著嗓子說，“我將娶卡丹為妻。”聲音中透出義無返顧的堅決。
　　紫川參星軟軟地依在椅子的靠背上，不出聲地望著他，目光中並不顯得如何憤怒，卻有壹種悲哀的感覺。“對於殿下的盛情恩寵，斯特林實在十分感激。實在抱歉，讓殿下您失望了。我也希望殿下能原諒我的任性，但是請殿下您相信，無論如何，我對家族的忠誠始終不會更改，將壹如既往的……”
　　紫川參星揮手打斷了斯特林的說話，疲憊地閉上眼睛。
　　兩人間壹時出現了沈默。
　　好久，紫川參星才睜開了眼睛，輕輕地問：“妳主意已經打定了嗎？真的要辭職？”
　　“是的，十分抱歉，殿下，但是我不會放棄自己職責的，如果您允許的話，我想等平息了這次遠東叛亂以後再辭職，然後才結婚。我不會讓殿下您為難的。”
　　紫川參星神情迷茫，仿佛在專心的聽，又仿佛壹句話沒聽進去，最後他悵悵地嘆口氣：“人算不如天算啊——妳走吧，斯特林。”
　　仿佛突然間，他壹下老了很多，筋疲力盡、氣喘籲籲，表情很疲憊，壹條條皺紋都松懈了下來，臉上的老人斑越加地明顯。就在這壹刻，斯特林第壹次發現總長其實已經是個力不從心的老人了。
　　斯特林的心中起了憐憫之心：這個老人的身上壓著副多麽沈重的擔子啊！他本來是期待自己能幫他分擔壹下的，卻被自己無情地拒絕了。
　　斯特林有了種很內疚的感覺：“殿下，您……”
　　“妳走吧，斯特林。”紫川參星第二次說。
　　斯特林泛起個念頭：眼前的老人好虛弱，好孤獨啊！
　　他深深鞠了躬，誠懇地說：“斯特林告退了！請殿下務必保重身體，那是萬民之福啊！天下大事自有其氣運，請殿下也不必太過勞累傷神了。”
　　紫川參星沒有回答。
　　走到門口斯特林再次回頭懇切地說：“請殿下千萬保重。斯特林告退了。”他轉身欲出去，身後傳來聲音：“等壹下。”
　　斯特林回頭：“殿下？”
　　紫川參星顫顫巍巍地打開壹個抽屜，拿出壹個黑色皮的小盒子：“拿著。”
　　斯特林不明其意地接過來，打開看，是壹個鑲鉆石的藍玉手鐲子，手工精美華麗。斯特林雖然不是行家，卻也知道這麽壹個東西是很珍貴的。
　　“拿去送給卡丹吧。我知道，妳手頭也不闊綽，人家的身份是公主，妳拿不出什麽像樣的定情禮物的話，就太委屈她了。”
　　“殿下，我不能收的，這太珍貴了……”
　　“沒什麽的。這手鐲子我本來就打算是在妳結婚時候送給李清的，現在送給卡丹也是壹樣的。就當是我這個老頭子對妳們的祝福吧！祝妳們白頭到老，幸福美滿。”
　　斯特林想推辭，但喉頭像是給什麽噎住了發不出聲音來。
　　“妳不用難過。我也明白了，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命運，不能勉強的。就按妳說的辦吧，等遠東打完了仗，妳就辭職成親。我就不參加妳們的婚禮了，結婚以後記得要趕緊遠離帝都，不要再回來了。妳太善良，這裏不適合妳。
　　“等孩子出世以後，妳和卡丹就可以帶孩子回來看我了，來幫我掃墓的，燒炷香，除草，擦壹下墓碑。妳和卡丹都是很漂亮的人，孩子壹定也很漂亮可愛吧？記得跟孩子說，下面躺的人是參星爺爺。我想，那時候也只有妳還會記得我，還來看我了。記得到時壹定要來哦……”
　　斯特林再也忍不住了，眼淚奪眶而出，放聲痛哭：“殿下……”撲到紫川參星懷裏，泣不成聲。
　　紫川參星緊緊擁著斯特林的頭，低聲說：“我壹直想，如果妳是我的兒子，如果我有個兒子像妳壹樣的，那該多好，那該多好啊……”同樣的老淚縱橫，壹滴滴地濺落在斯特林烏黑濃密的頭發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