權力的體香【2-4部】

hmhjhc

現代情感

整個體育館中,喧鬧、歡呼、掌聲、各種語言的噪雜尖嘯聲,漸漸的,都安靜了下來。所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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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回:薛復山,警民合作

權力的體香【2-4部】 by hmhjhc

2018-10-24 19:04

  【加長回】

  觀江區公安局,午後。
  在C國,省、市、區各級各辦公單位的“坐落位置”,就是壹門大學問,裏面牽涉到復雜的政治、人事、利益和權位謀劃。尤其是省、市、區交匯在壹處的時候,更是如此。
  河西省的省會是河溪市,觀江區又是河溪的行政中心區。
  而如今,河西省黨委、河西省政府、河西省人大、河西省政協四塊牌子,都巍然不動的安置在城市東郊的所謂“新區”:新控江區。算起來還在繞城高速之外,在壹般河溪人的心目中,那裏都不能算是“河溪市”。這固然是省政府有意拉開和河西市委的距離,給河溪市壹些獨立的空間,也有點統攬全局、觀瞻全省、不偏向某壹城市的意思。
  而河溪市委市政府大樓,則偏偏反其道而行之,坐落在傳統意義上的“老河溪政治中心”觀江區。和那棟號稱“河溪第壹古”的千年古建築“溪江河道府衙”,只有壹墻之隔,頗有點“觀史履今、千秋盛世”的調子。
  再到觀江區區政府,當然不敢僭越,特地蓋在觀江區的濱江大道上,這個地方,固然現代繁華,車水馬龍,但是風格上更加商業化壹些,顯得更加親民和謙卑,也可以和市政府保持壹段距離。
  再到觀江區公安局,也跟著區政府不遠,坐落在濱江壹代,卻因為是個政法機構,倒也不敢學區政府修建在濱江大道上,而是在沿江的幾條支路略略靠內壹些的位置,也算是某種得體和低調。
  當然,觀江區公安局所在的這棟樓,論硬件條件和視野,那都是相當不錯的。觀江區公安局經偵中隊的副隊長薛復山的獨立辦公室,就在壹個位置極佳的轉角位。每天午後,薛復山常常喜歡拉開百葉窗簾,看看對面那棟在TOPFUN建成之前,號稱“河西第壹商業寫字樓”的天宇觀江中心。他很喜歡就這麽看著那高聳入雲、閃閃發亮的深藍色玻璃幕墻……那種色彩斑斕的城市樓宇、和背後的藍天白雲交相輝映的景致,在摩天大廈的玻璃上反射的略略有些扭曲和變形,讓他覺得非常有象征意義……他常常會壹邊呆呆看上半天、壹邊想事。
  今天是才吃過午飯,薛復山拉開窗簾瞇著眼瞧了壹會景色,還沒來得及坐下喝杯茶,口袋裏的手機就嗡嗡作響,他就掏出來瞄了壹眼……
  “隊裏來通知,明天出發,去築基替補參賽,要給妳帶點啥不?”聯系人是南兄。
  “南兄”,是他給自己的小情人姜楠用的手機通訊錄昵稱。他們兩個人,也會在通訊軟件裏發壹些閑聊對話。只是大家心照不宣,那些真正私密的話,是不會使用這種工具的,大多是些普通的朋友之間的聊天。畢竟,就算姜楠可以不在乎,他薛復山卻是有老婆的人。雖然妻子喻薇人常年在河東省體育局工作,夫妻兩人分居兩地,聚少離多;甚至在某種意義上,薛復山都懷疑自己和妻子,是否已經達成了某種默契:各自忙自己的,婚姻只是壹種維系。但是,保險壹點是沒錯的。自己已經是區級公安局的經偵中隊副隊長,以自己這種年齡和業務上的表現,早晚有機會再升的;喻薇在河東省體育局也做到人事處處長了,政治上也算春風得意,壹段符合機關道德標準的婚姻,是兩個人都需要的。
  其實薛復山不是第壹次和年輕女人來往,但是每每看見姜楠的信息,哪怕只是這種隨口聊天……他依舊要忍不住,握著手機,像個初涉情場的小年輕壹樣心動神搖。只是壹條聊天的信息,就會讓他聯想到姜楠的腿、姜楠的腰、姜楠的紅唇烈焰、姜楠的迷離水目……他當然不需要姜楠去築基給他帶什麽;甚至他也明白,這條信息也不是真的在問他要帶點什麽,說的明確點,就是女人的那種“想他了,有話沒話找點話”。
  就在幾天前,全運會剛剛落下帷幕,各省頂尖運動員都是歸隊休息甚至回家休假,在築基舉辦的商業田徑大獎賽的分站,壹幹名將都無心參加,估計省隊也是沒辦法,才派姜楠這種心不在焉、每天都在玩兒,就想早日退役跳槽的撐桿跳運動員去湊湊數罷了。
  他也懶得打字,就想拎起電話來給姜楠回撥過去,約壹下時間和地點……既然明天她要出省參賽了,這言下之意,也許是今天晚上可以……見壹面?
  但是,薛復山還沒來得及按撥號鍵,電話自己卻響起來了……壹接,卻是正經公事。東樓掃黑組的同事,讓自己去壹下審訊室,說是有個疑犯,因為某個案子被逮了進來,為了“立功舉報”,在胡拉扯、亂攀咬的時候,說到了薛復山曾經關照過的“敏感案件”。按規矩,他們掃黑組沒有經過薛復山的同意,是不能多過問的,所以讓他去聽聽。
  對於份內的工作,薛復山從來是很認真的,他只能從腦海裏甩開姜楠的影子,去樓下的審訊室,聽聽那個老進局子的慣犯“鉚釘”今天又在扯什麽閑門。
  ……
  第六審訊室,那有壹股子煙味的小房間裏,壹個正在和這個小光頭嫌疑犯鬥智鬥勇的幹警,看見自己進來,立刻站起來,沖自己敬禮,恭恭敬敬叫壹聲“薛隊”;回過頭,對那小光頭冷冷的說:“這是我們領導,就妳剛才說的,直接向他認認真真的匯報壹下……別耍滑頭了,這是妳唯壹的機會了。”,然後,就請薛復山坐下,自己卻很識趣的離開了房間,反手還關上了房門。
  “妳只撿要緊的說……”
  薛復山點燃壹支煙,連開場白都省了,直截了當,也是冷冰冰的對坐在審訊室對過的椅子上的小光頭說。
  他是管經偵線的。但是其實無論刑偵、經偵、掃黃、掃黑都免不了和嫌犯玩心理戰。這種密閉、幽靜、窄小的空間,只有壹盞白色的方形吸頂燈嵌在天花板上,壹張四腳平板桌,三張折疊椅的房間裏,用壹種“什麽都沒有”的氛圍塑造,去暗示犯人“什麽希望都沒有”,制造恐懼和絕望,對於攻破犯人的心理防線是非常有幫助的。薛復山剛入行的時候就問過,為什麽審訊室裏的桌子都是平板桌呢?老師傅就教導過他:連抽屜和擱板都沒有的桌子,就是象征什麽:這裏什麽都沒有,這裏什麽都藏不了……對於犯人來說,進了這種地方,是要碾碎他所有的幻想和依托。
  不過,他也知道,對於今天這位坐在自己對面的這種小光頭來說,這壹切早就習慣,這壹點無聊的心理學攻勢對於這種人來說,估計也是毫無所感家常便飯。
  這個小光頭,其實才三十歲左右,卻在河溪黑道上是壹號人物,外號叫“鉚釘”,常年在河北區壹代的棚戶區混跡,是個跑江湖的頭目。其實他身上背的要案、重案壹大堆;什麽販毒、嫖娼、走私、綁架、勒索、強奸、迷奸……甚至殺人,和他有關的都不少。不過這個小子是屬於那種混江湖中頭腦比較活絡的,壹樣是凡事不留痕跡自然有人頂包,壹樣是非常熱衷於“警民合作”。整個河溪市刑偵線上大大小小案子,都很需要這類“懂事”的“好市民”。對於公安來說,抓壹個黑社會混混,又起來壹個黑社會混混,打掉壹個小幫派,又成立壹個新的小幫派,河溪那麽大,總要有藏汙納垢的地方,K粉總要有人販,野雞總要有人管,黑槍總要有人走,就算是跑點水貨Iphone進來,也得有人“貼倉”……與其給到壹幫黑幫電影看多了就知道砍人的楞頭青做,還不如多給鉚釘這種人做。畢竟,相對而言,鉚釘是非常“合作”的。前壹陣,“河西商學院女生宿舍奶茶迷奸案”鬧的沸沸揚揚,局裏壓力很大,鉚釘就能給警方提供壹犯人。有犯人就行了,誰還在乎犯人的背景,誰還在乎犯人進去多久,誰還在乎這個犯人和那個犯人的小區別啊;那麽多大大小小的案子,誰還真能壹個個去破啊……而且,鉚釘這種人,眼線廣、市面通,真有點什麽消息,比局裏知道的還快,對於公安來說,也是用得著的。所以,幾個區局裏掃黑中隊,對於他本人,都是心照不宣的以招安為主,打擊為輔。
  當然,薛復山是管經偵的,已經做到經偵中隊的副隊長,在黑道上看來,已經是“警方大員”了;說句不好聽的,到他親自經手的,不是非法集資,就是大型走私,或者是牽涉到政商兩界的敏感案子,對鉚釘這類本質就是地面混混而言,他還是高高在上的,壹般也打不了什麽交道。不過,公安系統有其壹套內部的語言,自己目前在調查的南海官員接受性賄賂的案件,他已經放過風聲,事涉政治,其他案子要透風、讓路。所以,今天鉚釘天知道又因為什麽事情被弄進來了,口口聲聲說要報案立功,壹開口,說的消息,卻讓掃黑組的同事阻止了他說下去,而請來薛復山來聽……薛復山就知道,這是和南海國土局的葛副局長的案子有關了。
  “妳只撿要緊的說……”
  “是是。我是良好市民,壹向都是和我們的民警同誌合作的麽。我是聽說啊,有壹批毛片,是咱們市出的……毛片啊,太不像話了!毒害青少年,傳播那叫什麽來著……黃色毒素,壹定要端了它。哈哈……”
  “……”薛復山沒有和鉚釘開玩笑的心情,只是沈默著,帶著嘲諷的冷漠看著他。
  鉚釘卻似乎說這種話題挺來勁:“諾諾,就是那什麽……上次在網上漏出來的那段啊,很有名氣的,‘肥佬捆奸小學女生’那段啊。後來被和諧了麽不是,很有名氣的,很多人都下過的。那小女生嫩的……嘖嘖……小奶子根本就是平的,屄毛都沒長出來呢,就被這麽捅進去了,哭的那叫壹個慘,血都是出來啦。那麽小,肯定是個雛啊。這種是真的難得壹見啊。同誌您肯定也……哦……不不,瞧我這張嘴!老總您哪能下呢?!我是說那幫小警察,壹定也下過的,哈哈哈……其實那是內部片,本來是私人傳閱收藏的,被不小心傳出來的。我就知道,那是在咱們市拍的。還有那個……挺轟動的,‘蔣敏15分鐘’,哈哈……那個肯定看過了,滿世界都是啦……嘖嘖嘖……兩個人按著操啊,那騷貨平時裝模作樣唱歌演戲的,還不是給男人操得又哭又叫的……都拍的壹清二楚……下面可黑了……”
  “妳是來給我講妳的A片觀摩感受麽?說重點!”
  “對了對了。是有壹幫……嗯……不法之徒……哈哈,不法之徒……在碼頭那裏租了個棚子,有專門人看場子拉生意。只要妳夠條件,就能找妹子進去陪妳拍片子?那些片子都是這麽出來的……有錢人就是真會玩啊……哈哈……”
  “妳怎麽知道的?”
  “是我有壹個小哥們,還給人家當過快遞送過急用的器材呢。他和他們那裏的看場小弟聊天說起……是是是……是我沒說清楚……就是去玩的老板們,只要自己人去,人家公司出妹子、出場景、按照要求準備劇本服裝呢,老板可以壹邊上妹子,壹邊錄制壹段片子自己保存,還可以配劇情。聽說,老板如果有興趣,點哪個學校的女學生,來強的都行。什麽制片方會負責把那姑娘弄過去的,厲害不厲害?刺激不刺激?哈哈哈……當然了,壹般不是強的啦,能給錢解決還是用錢,兩廂情願的事,人家妹子也是為了錢麽,可憐兮兮的……只不過,本來那是人家老板們的私藏片子,結果給漏出去壹段……”
  “如果是兩廂情願的私人視頻的錄制,談不上傳播淫穢作品,不是刑事案件……”薛復山繼續冷冷的,“點”了鉚釘壹句。
  “嘖嘖……三機位,全套設備,還有音箱、服裝、燈光、劇本,全套服務呢。要什麽樣的妹子都有,什麽樣的場景都能給配齊了。嘖嘖嘖……可好玩呢,模特,人妻,少女……強奸,破處,哈哈……還有幼幼呢……而且最有趣的是……不收錢……”
  “不收錢圖什麽?”。
  “您說呢?”鉚釘壹臉的狡猾。
  “……然後呢?”
  薛復山還是很冷靜的聽。“肥佬捆奸小學生”的視頻他知道,也下來看過,他對幼女無感,也不是自己的案子,不過是隨便看看,而且以他的眼光,下來壹看就知道那個所謂的幼女,應該不是小學生,不過確實也是個比較蘿莉的小女生……捆奸的場面有點殘酷,但是明顯是配合拍攝的……薛復山也碰過不過少和強奸有關的案子,他是能分得清哪些是色情演出,哪些是真正的強奸的。根據鉚釘說的,聽上去應該是比較驚人的情色服務案件,端掉壹個色情團夥的A片拍攝或者說提供模擬A片拍攝服務的窩點……好吧,也算個比較大的功勞,但是那是掃黃組,最多算掃黑組的事,跟他薛復山有什麽關系?掃黑組的同事叫他過來,他就知道鉚釘壹定還有不小心觸及到了壹些什麽敏感話題的話要說,所以他有點不耐煩的等著鉚釘說重點。
  “那裏接待過大人物啊。我聽說啊,還有外省的大官呢……什麽……部長?不對……不對……廳長,對了,廳長……還是局長?應該是局長吧……叫什麽葛局長的……哈哈……您看,我也搞不清楚這些頭銜。這些都是混進我黨的害群之馬啊……咱們人民警察壹定要……哈哈……秉公辦理……哈哈”
  哦?
  薛復山依舊面無表情。但是他的內心,卻有些激動起來。
  北海那位大佬的案子,這不是他能插手的。但是他卻非常明白這種政治案子中,自己這種地方分局的特偵組需要扮演的角色。他的任務,就是證明原南海省築基市市國土局的壹位“葛副局長”經濟上不幹凈……這只不過是中央級反腐大員柯禹州書記,端掉北海那位大佬的大型行動中的壹小部分。葛副局長是那位大佬的老部下了,證明壹下某人的部下不是什麽好人,往往是政治打擊中,前置或者後置中有效的手段;旁敲側擊、圍山震虎也是壹種試探。他,甚至整個在河西省公安廳,名義下組成的這個調查小組,就只負責這壹塊。
  只負責這壹塊,也不許多牽扯!
  普通市民是不會懂的。就算是壹些自以為懂行的誇誇其談者,甚至是警察系統的壹些新人,總以為警察就是要破案,破大案,破要案,才能立功受獎,加官進爵。其實薛復山在這個系統裏摸爬滾打了十幾年,升職如此迅速,他早就看明白了壹個道理:做警察,刑偵也好,經偵也罷,反黑反黃反偷渡反傳銷……除了破案要有壹手、維穩更要有壹手之外,最重要的,其實是四個字“莫管閑事”。
  什麽破案率,什麽立功受獎,如果不註意尺度,很容易今天拿獎章,明天就去看車棚。做警察的考核,當然是破案率,但是妳也不想想,警察的上司是誰,還不是市委省委的這領導那領導的。妳案子破的多了,顯得市面上很平靜麽?顯得領導管理很有方麽?就連去調解地面上高利貸要債糾紛的小民警,歷練壹陣,都懂得各打五十大板,盡早息事寧人,寧可當成鄰裏糾紛去和息。地面上查出來滿世界是民間借貸糾紛?妳是在給市委難堪麽?妳是在指責銀行沒有幫扶中小企業麽?就算不考慮這些宏觀因素。市面上的案子,銷賬、色情、走私、偷渡、傳銷,哪壹件不是黑白兩道壹起走的?任何壹個大案子,都有可能順藤摸瓜,摸到真正有勢力有根子的政商人物……真以為警察抓人是講證據?講原則?講法律?
  就四個字“莫管閑事”!
  該妳破的案,壹定要破的利索,不該妳破的案,寧可被人罵得狗血噴頭是個廢物孬種,也壹定要糊塗下去!就算真的要破案,也要註意方式方法,適可而止,盡早結案。甚至有的時候,壹個案子結的不幹凈,留了“線頭”,公安還要主動的把線頭掐斷掉。
  要不然,哪裏來的清清世界朗朗乾坤?
  比如葛副局長的案子,認真去查,這些國土局裏的肥差幹部,經濟上,那都不用查,肯定是不幹凈的。但是薛復山壹向將經偵線的“要領”看得透透的:什麽是經濟上不幹凈?無非是受賄行賄貪汙腐敗唄,受賄了,總要有個行賄方吧;貪汙,總要有個貪汙項目吧……這明顯是政治案件,沒有誰真的有心思去揭開築基市土地管理方面的黑幕。這會兒雷厲風行壹查到底是爽快了,但是春風吹又生,萬壹得罪了不該得罪的,或者沒有被鏟除幹凈的人物。回頭這些政治大佬們,玩起妥協讓步停戰交換俘虜什麽的……倒黴的是誰?還不是自己這些沒根基的小角色?所以,他壹直覺得葛副局長的案子很棘手,案子是壹定要“破”的,這是政治任務,即使是何局長,也承擔著壓力,但是怎麽破的巧妙,破的幹凈,破的各方都能接受,又壹次,在考驗他薛復山的判斷能力。
  本來,他最好的選擇,是從河西省體育局競技賽事處處長陳禮這裏的挖料。因為陳禮處長曾經和這位副局長有過壹些來往,壹起“玩”過。畢竟,陳禮只是壹個體育系統的處長,而且已經臭了大街了,又相對是清水衙門的領導,掀不起太大的風波來。
  但是陳禮處長又潛逃了,而且這壹潛逃,居然有點音訊全無的意思,算算時間都好幾周了……本來薛復山以為只是意外而已,人生三尺,天地難藏,又不是拍間諜片,捉回來就是了。但是沒幾天……他又感覺到蹊蹺,他甚至能聞到味道,感覺到有些人,不願意陳禮處長被太太平平的帶回來。壹想到自己在角落裏調查到的,那些關於陳禮舉報原C國外交部大佬石束安的資料,他就覺得,陳禮的小案子背後,可能和更高層的政治鬥爭有關,他又決定,裝聾作啞,不去追查陳禮處長失蹤的事了。
  什麽?那個叫陸咪的小女生,是死是活?那是刑偵的事情。什麽?陳禮同誌,是清是廉?那是紀委的事情。什麽?陳禮有沒有利用職權潛規則女運動員?那……那根本就是體育局的家事,管他薛復山什麽事?!
  算了,這條線扔了就扔了,等回頭看看,陳禮同誌被誰找出來再說。
  但是……葛副局長的案子,總要有個交代!這是他的本職工作,也是屬於他必須要“破”的案子。柯書記可是當代活包公,他交代到河西公安省廳跨省來辦,為的就是公平,也為的就是壹句話“壹定要破案”,省廳發到觀江區公安局為主成立特偵組,固然是燙手的山芋,但是也是看自己“有能力”,“又懂得分寸”,是要提拔自己的意思。葛副局長這個案子,是壹定要“破”的。
  現在又有機會了……
  如果能從“生活作風”上著手,而輕描淡寫的避開“經濟問題”,那就好辦多了。反正上面某些人的目的,就是證明壹下“妳某人的下屬,不是個好東西”而已!搞臭壹個人,又不傷筋動骨,最好的方向,不是經濟犯罪,而是亂搞男女問題!而且越惡劣越好!像什麽有個情婦包個二奶潛個小明星,那都不算事……但是,如果是接受比較出格的色情服務,比如這種,在拍攝色情作品的窩點裏,壹邊強奸,壹邊拍攝視頻,如果還牽涉到未成年女性……很棒!這將是壹張很棒的答卷,足以讓姓葛的難以翻身,讓北海那位大佬灰頭土臉,卻又對其他利益方傷害最小,各方都能交差,也不至於查出什麽“行賄者”,引來更多的麻煩。
  倒真要感謝鉚釘這位“好市民”的警民合作。
  ……
  薛復山從東樓回自己辦公室,已經是下午三點多了,他叫上了心腹的下屬小鄒、小張,壹起開了個小碰頭會。這都是追查葛副局長案子特偵組裏知道根底的幹警,他把剛才鉚釘的舉報復述了壹下,要壹起討論壹下案情,也算是自己考核壹下下屬判斷力的。
  “說說妳們的看法吧……”
  “聽鉚釘說的情況,應該是葛局長曾經來河溪玩的時候,接受過色情服務。非常惡劣的色情服務,還拍了片子……既然有這樣的舉報,我們可以組織掃黃組的同事成立壹個臨時行動小組,就以掃黃的名義,先端了這個窩點。等到裏面的資料全部撈出來,如果能找到葛局長相關的證據,上報給紀委,我們案子就算是完事了。如果……找不到和葛局長相關的證據,就不管我們的事情,還是讓掃黃組的同事去處理吧。”小張比較年輕,總是先發言的。
  但是這番發言薛復山並不滿意,他轉過頭,問:“小鄒……妳說呢?”
  小鄒笑得壹臉迷糊,這都是被自己調教出來的心腹,說話也沒什麽顧忌:“小張說的對。不過,薛隊……我怎麽覺得這事情……嘿嘿……有點蹊蹺呢?”
  “妳說說看……”
  “這第壹,鉚釘這種人,根本就是滾刀肉,就算有什麽事情,犯得著咬什麽八桿子打不著的色情窩點來戴罪立功麽?這第二,就算是亂咬人,要隨便找點案子立功,他怎麽知道的那麽詳細?光聽道上的夥計說,就有那麽詳細的資料了?還是他自己參與了?他自己要參與了,幹嘛咬出來?他不怕傷到自己?……要我說,要麽,他就是借機來打擊黑道上自己的仇家了。要麽,他就是受了什麽人的指示,有意要來曝光這個事情了。”
  小張聽到這裏,也忍不住點頭說:“鄒哥說的有點道理……是我想急了……”
  薛復山也贊許的點了點頭,說:“還有第三?”
  “第三……”小鄒的表情也變得神秘兮兮起來:“聽鉚釘的口氣,似乎不單純是個拍拍小毛片的點吧?招待過葛局長?那有沒有招待過其他人呢?還招待過誰?連蔣敏那樣的小歌星的那段片子,也是這個點出來的?膽子有點大吧?那已經不是嫖娼了,是赤裸裸的強奸啊。這麽壹想……是什麽人在弄這個點呢?連明星、幼女都敢弄?真是幾個桑拿洗浴中心的老板?不能吧?光是圖錢?不能吧?”
  薛復山冷冷壹笑,打斷了小鄒的話:“沒錯!妳也開始會想事了……小張,妳查案子找細節是壹把好手,但是這壹點,妳要多學小鄒……”
  他站起來,背過身去,看著窗外,看著對面天宇觀江中心閃閃發亮的玻璃幕墻……那種色彩斑斕的城市樓宇、和背後的藍天白雲交相輝映的景致,在摩天大廈的玻璃上反射的略略有些扭曲和變形……忽然仿佛是自己和自己說話壹樣,開了口:
  “其實,掃黑的那幫王八蛋,他們已經聽出來了。這是個大案子,是個足以轟動輿論的大案子。他們之所以叫我們去,哪裏是真心為我們好,而是覺得燙手,想吃,又不敢吃獨食。權衡利弊,寧可叫我們從中協調……多壹個背鍋的、墊背的也是好的。”
  “薛隊……那我們……就說這是掃黃的本職工作?我們……不管了?”
  “不行。就像妳說的,鉚釘不是為了報復黑道上的仇家,就是受了人的指使,故意要曝光這個點。甚至也有可能是這個點的後臺,覺得這個點燙手,有心要端了它……他們自己當然已經摘幹凈了。這種事情,我見得多了……尤其是經濟犯罪,很多小角色的舉報,背後就是他的老板、上司……這案子,我們如果不管,萬壹真的有葛副局長的資料,落到其他組的同事這裏,我們就被動了。再得罪人,也只能我們出面了。”
  他想了想,似乎下定了什麽決心,冷冷的,用下命令的口氣說:“後天吧。不能再拖了,後天是極限。今天,明天,整理壹下手上現有的關於築基那邊的資料,後天我來向何局長匯報,然後我會要求,成立壹個專案組,我們來做總協調,調動掃黑、掃黃、刑偵的同事壹起來行動!”
  “薛隊……?”兩個下屬有點吃驚的看著自己。
  薛復山帶著譏諷的笑容瞇了瞇眼,卻又說:“別忙啊,我話沒說完……所以,妳們只有72個小時了。72個小時之內,妳們要去搜集所有的資料……我們要在後天之前,就我們這組人,要先搞清楚,這個窩點背後……是哪路神仙……或者……可能是哪路神仙。”
  小鄒、小張都聽得楞了,好壹會兒,小鄒才露出釋然的表情:“薛隊,您的意思是說……我們先把案子,理清楚了……然後再來成立專案組?重新再來破壹次案?”
  薛復山露出滿意的笑容,點了點頭,卻不肯說破,只淡淡說了壹句:“就這樣,未來72小時,準備通宵加班吧。和家裏說壹聲……再去樓下分隊裏調幾個得力的來幫忙……”。
  他揮了揮手,示意兩個下屬出去開工,他不能再說下去了,再說下去要犯錯誤了。他雖然在政治上思考的很多,但是從來都角色清明的,無論如何,他都得首先得是壹個出色的警察,然後……才能談得到別的。
  既然這個燙手也很誘人的果實,已經憑空掉下來了,他還沒有窩囊到不敢吃的地步。無論如何,他手上的案子,背後是柯禹州書記,是中央紀委,那是通天大案,是“政治正確”的,什麽地方勢力都要肅靜回避,得罪壹些黑道上的人或者河溪的地方勢力,那是說不得了。
  掃黑組的那幫王八蛋既然把皮球踢了過來,他可以“斟酌”壹下,但是卻沒有瞞報上級的道理。72小時之內,他都應該向何局長匯報,成立專案組也是題中應有之意。但是,他是經偵中隊長,也是局裏的實權人物,他有“斟酌”的權力和空間。他決定,在要72小時內,先查出來這個案子的根底,72小時之後成立的專案組,自己理所當然還是行動副組長(名義上的組長,肯定是何局長親自來擔任)……到時候,自己再來決定,這個案子要破到什麽程度。
  當然可以大破特破,壹鏟到底;但是必要的時候,也可以掐斷所有的線索,點到為止;更極端的情況下,他甚至會毫不介意的,去用這些籌碼和背後的勢力交換合適的利益。
  破案,他是壹把好手!局裏沒幾個人夠的上他。但是他從壹開始就非常明白,光會破案,是沒用的,會玩權力的遊戲,才能成大事。
  ……
  整整壹個下午,薛復山都在電腦上調閱和這個案子相關的資料,壹直到深夜,小鄒帶隊已經整理完了隊裏已掌握的葛副局長在築基時的“風流”方面的細節資料;而關於江渚碼頭的倉庫,小張已經去踩過點了,還和碼頭的工人,隔壁幾家什麽攝影工作室套了話回來;這兩個下屬,辦事還算得力。
  幾個人又查閱了掃黃組這裏提供的關於河溪地區色情影片的壹些歷史資料,又檢索了江渚碼頭甲-6號倉庫的歷史歸屬和產權交割明細;壹直到忙到天色都蒙蒙亮了的時候,薛復山已經有了壹些頭緒。但是還嫌不夠,他總覺得,自己還應該可以找到點什麽線索……反正也睡不著了,他讓小鄒和小張去休息會兒,自己決定,去“逛逛”110報警數據庫。
  這又是他私人的壹個獨門秘訣。警局的110報警數據庫,其實是個垃圾桶,光河溪市局的系統裏,就有幾百萬條信息,裏面沒幾條是有價值的。但是,薛復山有壹個自己總結出來的小經驗,那就是:在亂如麻的日常資料數據中,永遠藏著最有用的信息。
  因為葛副局長的案子,他被臨時賦予了警局數據庫裏特別的權限,可以通過關鍵詞檢索全市的數據,他也是某種說不清的第六感,無聊的,在110的報警記錄中,用關鍵詞胡亂的搜索著“色情”“強奸”“碼頭”“倉庫”等詞組……
  壹百萬多條信息,絕大多數都是亂七八糟的……但是,也不知道是什麽原因,其中有壹條已經標註為“處理結束”,等級是“G(普通市民咨詢)”的信息吸引了他的註意力。
  110系統中,報警等級壹共是A-J十個等級。最高等級的A是“當下發生的重大群體性緊急案件”,最低的J是“無意義信息”。按照警局的規定,即使是報警者發過來的是毫無內容的雜音(往往是小孩子亂玩電話),也必須保留30天,這就是J等級。J的上面,I是惡作劇無效信息,H是無報警意義的有內容信息,G是不到報警線的普通市民咨詢……基本上,在警方的眼裏,其實D以下都是垃圾信息。這種G級的信息,最了不起,就是某些喜歡多事的市民,把路邊的什麽亂闖紅燈、亂扔垃圾、行人拌嘴、流氓吵架,也當成了案件來報。
  薛復山之所以能搜索到這條信息,是因為“江渚碼頭”四個字,但是和江渚碼頭有關的信息少說也有幾萬條,他之所以註意到,卻是另有原因的:
  “報案人:某某(系統是隱藏的),電話:XXXXXXXX(系統是隱藏的),報案內容:某年某月某日,在江渚碼頭甲-7號倉庫,看到壹名嫌疑人,報案人認出來,是幾個月前在林蔭步道裏調戲女性的社會閑散人員。報案人提醒警方予以關註……”
  這本來是壹條徹底的垃圾信息。調戲女性……其實壓根就不能算個案子,更何況,是什麽嫌疑人在幾個月前調戲了女性,又在遠隔幾公裏的另壹個地方出現……這簡直是市民的沒事找事。就算是個流氓,他也不可能24小時不間斷的調戲女性吧?警方難道因為壹個人調戲了壹次女性,就要24小時監控他?
  如果說“江渚碼頭甲-7號”倉庫稍微和案子有那麽壹點點關聯,吸引了壹下薛復山的第壹註意力之外……那麽,底下的壹小條備註,似乎觸動了他某個不確切的回憶。
  “嫌疑人特征:男性,身高,180左右,三十歲不到,有紋身,紋著壹只蠍子……”
  也不知道是為什麽……薛復山總覺得,自己好像在哪裏見過。是什麽時候呢?在哪裏見過呢?
  還有……是誰,報的這個案子呢?這次,可真是壹個“警民合作”的好市民的無心舉報。
  以他的權限,他可以點擊“回訪”按鈕,點擊後,相關的同事就會收到要求,重新調閱這壹條信息,去重新聯絡這位舉報的熱情市民。如果他無視這壹條信息,再過三個月,這條G級信息也會被歸納為“歷史存檔”,其實就是徹底進了垃圾站,歸入實際上永遠不會再有人翻閱的C國公安系統浩瀚龐雜的歷史垃圾檔案中。
  是誰在舉報?舉報的這個流氓是誰?和江渚碼頭的淫窟案有關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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