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百八十八章 分贓

　　盛夏山林間，壹只如同巨型穿山甲壹樣的黑色魔物淒厲慘叫著飛撲在地，身上鱗甲被撕去了大半，鋒利的前爪也被折斷了壹只，腰腹間更有壹長壹短兩條傷口，黑血淋漓，慢慢向外散發著淡淡的不祥氣息，眼見不活。
　　片刻後，林間灌木晃動，霧原秋冷靜又沈穩地慢慢走出，隨手摘下拳刺指虎丟在地上，接著就開始動用煉妖壺收集藥丸——這魔物夠硬的，千歲給他裝備上的精鋼指虎僅用了壹次便報廢了，尖刺不是折斷就是扁了。
　　而三知代輕巧落到壹棵大樹枝丫上，就站在那裏隨風搖擺，替他警戒之余，順便仔細觀察他的動作。
　　哪怕她看過很多次了，還是覺得非常神奇，很想學會這壹招，但目前完全沒搞明白霧原秋是怎麽做到的，還是只能把這種“能力”歸類到妖怪血統中，令她看了十分眼紅。
　　數分鐘後，“穿山甲”精華盡皆凝聚成壹顆黑色的藥丸，被霧原秋壹把攥在手中，接著霧原秋便擡頭就對三知代說道：“可以了，我們走！”
　　三知代輕輕點頭，腳踩樹枝將自己彈起，遠遠又落到了另壹棵樹冠之中，隨後綠葉微微晃動，她人就不見了。
　　霧原秋在默默吐槽了壹句“神經病，有人道妳不走非要像猴子壹樣在樹上跳來跳去，整天像只鬼壹樣”，接著就矮身鉆進了灌木叢，身影也隨之消失不見。
　　現在已經是“小偶像深夜投懷送抱事件”的十天之後，在清理完京都市區的魔物後，霧原秋又強烈要求黑木健介接下了清理附近鄉村山林的任務，而在警方提供粗略範圍，他能大概定位的情況下，收獲頗豐，也壹直沒遇到太大的危險。
　　主要是情報很全面，有大量目擊者、幸存者筆錄，基本就能評估出魔物的危險程度。
　　要是魔物表現得戰鬥力夠高，或者數量太多，壹窩壹窩的，霧原秋就會毫不猶豫招呼警察們上去圍攻，先把魔物打傷打散再說；要是魔物戰鬥力平平，霧原秋就甩下警察單幹，反正警察失去車輛支持，在山林野地裏也跑不過他，就算無人機都很難準確定位到他，而後來黑木健介幹脆也不管了，就通過千歲和霧原秋遠程通訊溝通，只要知道他們沒事就行。
　　這麽多次出動後，霧原秋大大小小擊殺了七八只魔物，拿到了近十枚藥丸，基本達成了他來京都的戰略目的。
　　而付出的代價當然是有的，只是他不多，他僅是多次負了點小傷，倒是之前的戰鬥中，警察殉職了三人，傷了四十多個——大多數是在山林間奔波追捕時造成的摔傷扭傷。
　　這次也壹樣，這只魔物的情報來自壹夥村民，據說這只魔物什麽都吃，食譜很雜，傷人行為倒不太多，但懷壁其罪，霧原秋還是帶著三知代找了過來，成功將其殺死。
　　他得手後仗著皮粗肉厚，又用靈力護住全身，壹路在山林間橫沖直撞，順路還發現了數只野鹿，追上去抓住壹只小的，扛著就回了機動急襲隊的臨時駐紮地，也就是附近的壹個小村落。
　　千歲已經在等著他了，見到了小鹿很開心，趕緊拿了條繩子來套到小鹿的脖子上，高興問道：“阿齁，這是給我的嗎？”
　　霧原秋壹楞，他是想抓來吃的，但見千歲貓眼兒都笑瞇了，情商上線，微笑道：“看到這小鹿這麽可愛，我就想起妳來了，猜妳可能喜歡。”
　　千歲牽著驚恐不安的小鹿，越看越滿意，點頭道：“確實喜歡。”
　　“喜歡就好。”霧原秋摸了摸肚子，昨天他吃過壹次腌鹿肉，雖說味道不是特別好，但畢竟少見，想再弄點新鮮的嘗嘗，但看樣子是沒戲了。
　　他們二人正在那裏說說笑笑，黑木健介帶著山崎優和武川元美來了，看了壹眼小野鹿也沒奇怪——京都壹帶的鹿都泛濫成災了，根本不稀罕。
　　鹿皮是制作盔甲內襯性價比最高的材料之壹——貂皮更好，但沒地方找那麽多貂去，而日本有過壹段很長時間的大規模戰亂，為了制作盔甲，鹿壹度都快給殺絕種了，後來到了幕府主政，不得不從海外大量進口鹿皮，每年能高達到壹二十萬張。
　　這全是白花花的銀子，花得實在是心疼，於是幕府又開始大規模養鹿，開出了大量優惠條件，比如養鹿可以免稅等等，但等鹿群終於在關西大規模恢復了，盔甲被火槍又給淘汰了，用不上了，不過保護鹿的傳統倒是留了下來，再加上現代人也沒有吃鹿肉的習慣，鹿肉需求極低，於是鹿群便開始在關西野蠻生長。
　　特別是奈良，那裏有觀賞鹿的習俗，把鹿全養刁了，草不吃，嫩葉也不吃，就吃精飼料加工成的鹿餅，遊客不給就壹擁而上開始搶劫，性質和峨眉山的猴子差不多，眼看就快成為公害。
　　黑木健介根本不管霧原秋準備把這野生小鹿怎麽樣，玩也好吃也行，他不關心，只是關切地問道：“情況怎麽樣，霧原？”
　　霧原秋馬上回頭笑道：“很順利，追上殺死了，屍體大概在山的西邊，靠近河谷那壹側。”
　　“死了就好，屍體就先留在那裏吧！”
　　黑木健介也沒有再勞心費力回收屍體的意思，最近全國各地打死得太多了，不缺研究材料，有些地區沒地方保存這些魔物屍體，已經開始焚毀，換了他就打算向京都府報告壹聲，讓他們自己看著辦，反正扔在那裏好像也沒什麽危害。
　　霧原秋就更無所謂，轉而又關心地問道：“最近又有新目標嗎？”
　　“暫時沒有了。”黑木健介也是長舒了壹口氣，霧原秋單兵作戰更靈活更高效，這附近的十余只魔物，死的死逃的逃，基本已經清空，導致他現在都開始發愁業績太好。
　　但這對霧原秋可不是個好消息，能公然獵殺魔物、隨時能要求大隊警察幫忙、打壞東西都由政府賠償的好事可不好找，他希望能盡量借這個機會多殺壹些，趕緊又問道：“那我們什麽時候換地方？”
　　武川元美再次為霧原秋大公無私，毫不利己專門利人的情懷所感動，搶先勸道：“霧原桑，休息壹下吧！妳已經連續出動了十多次，多次負傷，妳……妳要保重身體！”
　　霧原秋無奈地看了她壹眼，沒辦法解釋，只能默認自己是個“聖人”，而黑木健介也開始勸了，點頭道：“暫時是該休息兩天，畢竟我們也不好搶別人的任務，那太輕視別人了。再說，別的地方進度雖慢，但壹直以來也幹得不錯，暫時也不需要我們。”
　　他說的也是大實話，離開了城市，不用考慮傷及無辜和財產損毀，機動隊和陸上自衛隊的火力優勢就可以全面發揮，擊殺效率不比霧原秋低多少。
　　霧原秋還不死心，“那去東京、福岡、阪神之類的地方如何？那邊情況不是不太好嗎？”
　　“暫時去不了。”黑木健介委婉解釋道，“京都和劄幌都不會同意。”
　　京都府能把他們從劄幌請到京都，肯定在高層之間有交易，掏了壹定的好處出來，所以想讓劄幌那邊同意他們再去別的地方，道警總部也要考慮府警總部的意見，不然起碼信用大虧，而京都府這會兒怎麽可能放他們走，讓他們走容易，再出點事人叫不回來了怎麽辦？
　　總之就是日本地方自治那壹套蠅營狗茍的後遺癥，大家各管壹攤，都不想管別人死活，所以就算他們暫時把活兒幹完了，京都府也要留他們壹陣子以防萬壹，不會有什麽“全國壹盤棋，該把他們快點送到更重要的地方”之類的大局觀。
　　霧原秋搖了搖頭，暫時也沒別的想法了，嘆道：“那就休息兩天吧！”
　　事情就這麽定下來了，黑木健介帶著兩個手下又和霧原秋說了幾句閑話便忙別的事去了，而這時三知代慢悠悠走了出來，望了望黑木健介的背影，輕聲道：“既然要休息，霧原，是不是該……”
　　她這是在索要報酬。她這段時間盡心盡力，跟著霧原秋出生入死，從沒有過畏懼或是不服從命令的情況，已經盡到了自己的戰鬥義務，那現在就該霧原秋回報她，讓她更強壹些——她已經厭倦了只有壹擊之力，厭倦了只能輔助霧原秋發起攻擊的戰鬥方式，更想自己獨當壹面，最好能讓霧原秋反過來配合她。
　　而說起這個話題，千歲的貓眼也瞬間亮了，她也厭倦躲在安全的地方當通訊兵、後勤主管，更希望能和三知代壹爭長短——要是她能起到三知代的作用，就把三知代踢掉，讓她滾回劄幌去看家。
　　霧原秋被左右夾擊，猶豫了壹下，也沒反對，畢竟接下來要再等黑木健介協調，就算失蹤個壹兩天也不耽誤事兒，好像也不必非要等回到劄幌再說。
　　他也不小氣，直接點頭道：“那我們找個地方分東西。”
　　“好！”千歲壹聽這話，也管不了可愛的小鹿了，直接把鹿往路邊壹系，“去我的房間吧！”
　　“妳們先去，我去取東西。”霧原秋轉身就走，準備找個洗手間進壺裏，把之前藏起來的藥丸都拿出來。
　　很快，他們三人在千歲的臨時房間聚齊，霧原秋拿出了壹個黑色的垃圾袋，直接往榻榻米上壹倒，黑色白色帶著光暈霧氣的藥丸頓時滾了壹地，讓三知代眼睛情不自禁就瞇了起來，呼吸急促，甚至手輕輕按住了刀柄。
　　千歲小臉上的表情馬上警惕起來，對這個無恥的強盜本性十分了解，懷疑她又血上頭了，瞬間手也放進了兜裏不知道捏住了什麽玩意兒，而霧原秋倒無所謂，僅就是把目光投向了三知代——妳還沒瘋到打算搶劫逃走吧？我可是知道妳家在哪的，妳跑得了尼姑也跑不了庵。
　　果然，三知代很快又恢復成了日常那種什麽也不在意的淡淡表情，只是眼睛還在盯著那些藥丸，似乎在猶豫自己該選哪個。
　　千歲這才微微放松下來，把壹直保存在她那裏的那顆藥丸拿了出來，也放到了榻榻米上。
　　然後就是分配問題了，按之前霧原秋和千歲的約定，無論拿到多少，千歲只有壹顆的份額，而三知代以前要求和千歲壹樣待遇，所以她也可以有任選壹顆的資格。
　　至於剩下的，全是霧原秋的，畢竟他越強，他們這個小團體才會發展得越快。
　　三知代不服，抗議自己份額太少，於是民煮投票，兩票贊成壹票反對，貓犬組合聯手大敗單身狗。
　　單身狗還是不服，於是進行了壹輪討價還價，最後因為她出力較多，壹直戰鬥在第壹線，可以多拿壹顆，但如果霧原秋敢把他手中的再給千歲，她馬上享有同等權益，霧原秋也必須再分給她同樣的分量，少壹毫克都不行。
　　千歲又不服了，抗議單身狗多事，認為她和霧原秋的事三知代管不著，但霧原秋比較有大局觀，私下裏勸了她壹陣子，終於把她擺平——咱們不和單身狗計較，她多可憐啊，孤零零村村民壹個，而且妳還比她大壹天，她是妹妹，妳讓讓她。
　　份額問題至此搞定，接下來就是選擇時間了。
　　霧原秋也不小氣，由著千歲和三知代先挑，反正現在數量夠多，他最需要的那些玉米粒壹樣的藥丸，放在裏面根本不顯眼。
　　千歲也沒再考慮她壹直拿著研究了好久的那顆，如果藥丸真能讓人類得到某種“異能”，那借助陰影隱形並不是她的首選，她又不是三知代那種喜歡深夜出去打人、喜歡偷雞摸狗玩背刺的無恥之徒，拿那個沒什麽用。
　　再說也和她的戰鬥理念不符，她的理念是承受攻擊，以三分力勝十分力，隨後發起致命壹擊，和三知代那種優先躲避，絕不硬抗硬打，找到機會再發起致命壹擊的是兩碼事——她倆為了這點不同，已經吵了好多年了，訓練霧原秋時，各持壹詞，差點把霧原秋教到精神分裂。
　　那該選什麽呢？
　　她目光掠過這壹地的藥丸，回憶著之前殺死的魔物，壹時很拿不定主意，最後伸手撿起了壹顆“珍珠”，猶豫道：“我選這個吧！”
　　這只魔物很有趣，有壹種類似精神操控的能力，可以讓人思維混亂，當時霧原秋正面面對它當誘餌，吃了大虧，好在三知代從旁偷襲，打斷了它的攻擊，這才沒出什麽大事，就是這種魔物肉體很脆弱，技能壹中斷，轉眼就被霧原秋和三知代聯手撕開了。
　　千歲覺得這技能不錯，能給霧原秋當好輔助，反正霧原秋也不缺攻擊力，最後決定選這個，但霧原秋遲疑了壹下，拿起了另壹顆說道：“妳選這顆比較好吧？”
　　這魔物也不怎麽厲害，單純就是肉體十分發達，和被陰魔控制的人類倒有八分相像，都沒用三知代幫忙，霧原秋自己就把它捶爛了，而他選這顆是更希望千歲有個健康的身體，對她能不能沖在壹線和他並肩作戰倒不是太在意，反正有三知代這倒黴鬼也夠用了。
　　“這魔物很弱吧？”千歲清楚記得每壹只魔物的特性，不太想選這個。
　　“先有個好身體再想其他，雖然妳食用了壹段時間的靈米，身體情況好轉了不少，但還是差得遠，先顧好根本再想別的，以後還有機會的。”
　　藥丸有壹定危險性的，以前陰魔那麽弱，霧原秋吃了都很難挨，換了千歲八成都可能致死，那現在這批更猛，他也怕千歲把自己吃死了，所以耐心安撫之余，也輕輕眨了壹下眼，示意咱倆是壹體的，妳看中的東西我肯定幫妳留著，不用太擔心。
　　千歲聽明白了他的意思，也體會到了他的好意，輕輕哼哼了兩聲，默認了，丟下了那粒珍珠狀的藥丸，接過了霧原秋手裏那顆烏黑沒有光澤的。
　　三知代冷眼旁觀他倆在那裏挑挑撿撿，似乎終於意識到某個問題了——有個混蛋偏心眼，在那裏玩表面公平公正，但她沒發表什麽意見，等輪到她了，伸手壹抄就抄走了兩顆，輕聲道：“我拿這兩顆。”
　　壹顆是千歲之前拿著的那顆，三知代對能借陰影潛伏移動很感興趣；另壹顆則來自壹只偏重於速度的魔物，當時瞬間壹閃，差點把她腦袋削下來，還砍傷過霧原秋，給她留下過深刻印象。
　　霧原秋沒意見，就是記下了她的選擇，準備回頭加倍提升自己的防禦力，以防哪天被三知代這神經病丫頭給背刺了——他得保持對三知代武力上的優勢，不然三知代壹定會把他當制藥機用。
　　分贓自此完成，三人都基本滿意，而霧原秋眼看三知代爬起來就要走，趕緊提醒道：“這些藥丸服用後果未知，有壹定危險性，還是我看著妳吃吧！”
　　“不用。”三知代淡淡扔下壹句話，從窗口跳出去就跑了，看樣子對霧原秋也不是全心全意信任，不想在脆弱時讓他留在身邊。
　　好心不識驢肝肺！
　　霧原秋也不管她了，想來她自己該有數，隨後把藥丸全收了起來，捏著現在屬於他的那些白色“玉米粒”，已經迫不及待準備吃了試試了！
　　當然，他準備去壺中界的山谷裏吃，那裏最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