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無罪者的深淵

　　荒野上，壹艘靈舟快速疾馳而過。
　　這艘靈舟沒有從天空橫掠而過，反而是貼地而行。
　　並非這艘靈舟不願高空疾馳，而是它已經傷痕累累，誰也無法確定這艘靈舟還能在高空疾馳多久，要是突然動力全失的從高空之中掉落，怕是乘坐在靈舟裏的人也會跟著靈舟壹起墜毀殉爆。
　　“妳還敢號稱玄界最強的法寶鍛造師，狗屁呢！”
　　方舟內，壹聲清冷的女聲喝罵道。
　　“靈舟又不是專門用於戰鬥的，那只是用來趕路的！”另壹個女聲不甘示弱的反駁道。
　　“趕路？”清冷女聲發出壹聲冷笑，“那妳倒是告訴我，這玩意趕了多久？”
　　第二個女聲哼哼唧唧的不開口了。
　　就在這時，壹聲轟鳴爆響驟然響起。
　　緊接著，靈舟就是壹陣劇烈的晃動，然後終於徹底失去了所有動力，直接從空中摔落，壹頭紮入大地，在荒野上劃出了壹道數百米長的凹痕。
　　也幸好，靈舟內的人早就已經預料到這種境況，所以並未處於高空飛行。
　　此時靈舟被擊落，但是靈舟內的修士，倒也不至於因此而死。
　　“砰——”
　　靈舟的艙門，被靈舟內的修士粗暴的踹開了。
　　壹道倩影，從靈舟跳落。
　　從靈舟上剛出現時，她的臉色僅僅只是顯得有些不耐煩。
　　也興許是因為靈舟被擊墜落地的緣故，因為壹些碰撞摩擦，所以這名女子的右額有壹道血跡流落。
　　但這並未讓這名女子顯得狼狽，反倒是因此讓她平添了幾分煞氣。
　　只是，當這名女子從靈舟內跳落到地面時，黑色的煞氣卻是宛如實質般的從她的身上噴發而出。
　　至少這壹幕，落在趕來的十數名修士的感知中時，這名女子周遭的空氣幾乎已經被徹底染成了壹片幽暗。
　　宛如深淵。
　　而正面這名女子的修士們，此時內心只有壹個感覺，那就是他們好像正在凝視深淵。
　　“沒想到，居然是太壹門的魔女。”十數名修士裏，居中的壹名中年男子，沈聲開口，“我說劍招怎麽有點熟悉的樣子。”
　　中年男子雖然語氣略顯輕松，可是他渾身繃緊的肌肉、嚴肅認真的臉色，無壹不在說明他此刻的臨戰狀態。
　　至少，絕沒有像他表現出來的那般簡單。
　　因為他們此刻面對的對手，是太壹谷的魔女，玄界四大刺頭之首，天榜第四，當世劍仙榜第三的葉瑾萱。
　　這艘靈舟上的兩人，並非別人。
　　正是從萬寶閣小秘境裏被驅逐的葉瑾萱和許心慧。
　　由於許心慧臨走前還要把鑄造室內的東西壹掃而空的行為，所以導致她們兩人離開萬寶閣小秘境的時間稍微長了壹些，因此剛離開沒多久就被那些受屠夫的氣息吸引而來的蒼蠅盯上，結果這壹路上上自然是接連爆發了幾場爭鬥。
　　只不過前幾場的時候，葉瑾萱隨便壹出手就能直接滅殺對方。
　　但是隨著真正有實力的對手出現，葉瑾萱也終於感到有些吃力。而且身邊還帶著許心慧這麽壹個不擅長戰鬥的人，所以葉瑾萱也只好放棄殺光對手的念頭，轉而保護許心慧迅速撤離。
　　可是，防守本來就不是葉瑾萱所擅長的事情，因此自然難免會有壹些疏漏。
　　於是這壹結果就是導致靈舟被破壞。
　　以至於如今終於因為靈舟被摧毀的緣故，她們兩人也不得不露面。
　　“四師姐。”許心慧站在靈舟的艙門，壹臉凝重的望著葉瑾萱。
　　在許心慧的身邊，是壹個造型獨特且巨大的劍匣。
　　整個劍匣高約兩米五，寬也超過壹米，通體色澤純黑，上面似乎繪刻了不少奇特的紋理，正面有壹道“T”字形的金紋，這些金紋和紋理的結合，似乎形成了壹道能夠隔絕氣息泄露的密封法陣。
　　許心慧站在這個劍匣旁邊，更是映襯得這個劍匣顯得格外的搶眼無比。
　　周圍那些圍攻葉瑾萱和許心慧的修士，在看到這個劍匣的瞬間，雙眼都開始發亮了。
　　哪怕用腳指頭猜，他們也知道，這個劍匣絕對就是他們此行的目標。
　　屠夫！
　　“看來奸妃也有眼拙的時候，所托非人了呢。”中年男子冷笑壹聲。
　　當年劍神與劍妃聯手，擊殺了劍魔之後，玄界的人都知道，劍妃曾截留了屠夫的劍尖，其目的就是為了讓屠夫從此破碎，再也無法完整。爾後劍妃傷勢過重，修為大退，擔心無法保住屠夫的那壹截劍尖，所以曾將屠夫的劍尖托付給其他人保管。
　　只是壹直以來，都沒人知道當年劍妃到底將劍尖托付給誰。
　　直到今天，看到屠夫被重鑄完成後，才知道，原來當年屠夫的那壹截劍尖，居然是托付給了太壹谷。
　　“所托非人？”葉瑾萱冷笑壹聲，“若是五百年前的魔門，或許還有資格說這句話，但如今的魔門……”
　　葉瑾萱沒有繼續說下去，她只是微微搖頭，臉色顯得冰冷至極。
　　唯獨眼神，透露著深深的失望之色。
　　“妳懂什麽！”也不知道是被葉瑾萱的話給激怒，還是被她的眼神激怒，中年男子突然勃然大怒，“我們魔門行事，哪怕就算是邪妄之事，至少我們也是堂堂正正的……妳們自詡的正道呢？也不過是壹群滿口仁義道德，背地裏卻幹著壹些喪盡天良之事的敗類……如果不是妳們……如果不是妳們使用奸計，尊主怎麽可能會死！”
　　許心慧有些擔心的看著葉瑾萱。
　　她能夠感受到，葉瑾萱身上的殺氣湧動得更加強烈了。
　　“妳先離開。”葉瑾萱深呼吸了壹口氣，然後沈聲說道，“壹會打起來，我可能顧及不到妳。”
　　“四師姐，我也可以……”
　　“閉嘴！”葉瑾萱怒吼壹聲，“趕緊給我離開！這些人不是壹般人。他們是魔門的冥衛，妳留在這裏只會礙手礙腳。”
　　許心慧咬緊下唇，臉上的擔憂之色顯得格外明顯。
　　她知道，眼前這十來名修士都是凝魂境強者，以她不過只是本命境真境的實力，如果是對付壹般的凝魂境修士，就算無法取勝，但至少也有自保的能力。可如果對方是傳說中由真正的精英所組成的魔門冥衛，那麽她的這點實力在對方的眼裏就真的只是壹個笑話了。
　　留下來，也只會成為葉瑾萱的拖累。
　　許心慧第壹次有些痛恨自己的天資不足，修為不夠。
　　“四師姐，妳盡快跟上！”許心慧沈聲說了壹句，然後動手背起劍匣，便迅速轉身離開。
　　葉瑾萱沒有做出回答。
　　她的心神早已全部落在眼前這十三名凝魂境的修士身上。
　　因為沒有人，比她更了解眼前這些敵人的可怕。
　　魔門冥衛，為了保證戰力，所以其選拔非常的嚴苛，沒有任何情面和後門可講。壹般是由壹名冥衛長擔任隊長，率領十二名冥衛組成壹個小隊，只聽命於長老會和教主調遣的高端戰力。
　　當年魔宗被瓦解時，正是因為冥衛和直屬教主的影衛拼死奮戰，才最終為後來的魔門崛起保存了希望火種。
　　至於第二次魔門被摧毀，實際上也是因為影衛制度的取消，才導致魔門實力空虛，被外人抓住了可乘之機。但哪怕如此，從魔門被摧毀到五百年前劍魔戰死為止，這中間的跨度超過兩千九百年，可魔門依舊沒有被真正的連根拔起。
　　哪怕就算劍魔戰死，魔門被真正的連根拔起後，魔門如今依舊有余孽幸存，由此可見魔門冥衛的戰力有多強。
　　“魔門冥衛的名頭，如今玄界也沒有多少人知道了。”中年男子的語氣有些感嘆，似是在緬懷上古的榮光，“葉瑾萱，妳何必攔我們呢？我們也沒有和太壹谷為敵的想法，而且這麽多年來，我們也從未和妳們太壹谷有過任何沖突，我們只是想要找到屠夫而已……妳知道我們是魔門冥衛，那麽妳應該知道，屠夫對我們的意義。”
　　“死心吧。”葉瑾萱冷冷地說道，“魔閣可不是光靠屠夫就能夠開啟了。”
　　中年男子臉色猛然壹變：“妳……妳怎麽會知道……”
　　“我不僅知道魔閣，甚至還知道，魔閣必須要湊齊七份信物才能夠開啟。”葉瑾萱冷笑壹聲，“魔門令和天機令、長老令妳們肯定是有的。但是劍魔戰死，右護法下落不明，神機堂堂主失蹤，就算妳們迎回屠夫，也還少了三件……哦，不對，是兩件。劍魔身為左護法已經戰死，他的信物肯定已經被妳們回收了。”
　　“妳到底是誰！？”中年男子，已經無法淡定了。
　　對於外界而言，屠夫壹直以來都是魔宗，或者說魔門門主的兵器，所以它其實更像是魔門的壹種精神象征。
　　至少，對於修道界的修士而言，就是如此。
　　這也是為什麽劍妃寧願拼著重傷的緣故，也要毀了屠夫的劍尖，並且在臨死前將屠夫的劍尖交托給其他人保管。
　　她的本意，就是為了毀去魔門的精神象征。
　　但實際上屠夫對於魔門而言，其意義根本就不是什麽精神象征，而是開啟魔閣的七把鑰匙之壹。
　　自魔宗第壹次被摧毀後，第二任魔宗宗主，第壹任魔門門主統合整個魔宗殘部後，第壹件事就是修建魔閣，然後將魔門三分之二的資源以及諸多功法秘籍全部都封存其中，然後以掌門信物魔門令、長老會信物長老令、神機堂信物神機令、天機堂信物天機令、左右護法信物陰陽魚以及屠夫等七件信物作為鑰匙。
　　其目的就是為了保證將來如果出了什麽事，魔門也還有東山再起的機會。
　　在魔門門主身隕之後，魔門還能與整個修道界周旋兩千多年，除了冥衛的存在外，魔閣至少也占據了其中壹半以上的作用。
　　可是隨著劍魔戰死，為了防止屠夫被奪走，將屠夫破界送走之後，也就正式宣告了魔閣從此再也沒有開啟的機會了。
　　這才是魔門如今徹底式微，幾乎不存在復燃的真正原因。
　　只是這其中的秘密，玄界的人並不清楚。
　　這也是為什麽中年男子此刻神色無法保持淡然的根本原因。
　　畢竟，魔門最大的秘密居然被壹個外人道破，不管是誰都不可能保持淡定的。
　　“我是誰，並不重要。”葉瑾萱淡淡地說道，“但是妳們今天如果想要奪取屠夫的話，那麽只能說，別癡心妄想了……那是我送給我師弟的禮物，可不是妳們這些雜碎的臟手能夠觸碰。”
　　中年男子的臉色陰晴不定。
　　他自然也是聽聞過太壹谷魔女的大名。
　　或者說，只要不是壹直在閉關，還壹閉就上千年那種死宅，就不可能沒聽說過葉瑾萱的大名。
　　因為就算忽略她作為修道界最大的麻煩制造機，光是天榜第四的名頭，也足以讓無數修士記住這個女人。
　　而魔門知曉這個女人的名頭，也跟外界沒什麽區別。
　　甚至，為了對方，魔門內部的長老會還曾舉行過壹次討論，那就是要不要邀請這個女人加入魔門。
　　畢竟對方曾壹夕之間就滅了整個花山派。
　　而花山派，則是導致魔門門主隕落的關鍵之壹，所以對於魔門來說，那是死敵的關系。
　　之後，更是接連聽聞葉瑾萱滅掉了數個門派、世家，還都是連根拔起的那種。而這些門派世家，也都跟魔門或多或少有那麽壹點陳年舊事——本著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所以魔門才有想過邀請葉瑾萱加入魔門。當然，也正是因為葉瑾萱的這些行為，所以她在玄界裏才會被稱為魔女。
　　只是後來礙於太壹谷谷主的兇名，魔門才沒有貿然接觸——玄界裏其他宗門世家，也是因為這個原因才不敢在明面上追殺葉瑾萱。不過暗地裏的手段，自然不會少到哪去，只可惜葉瑾萱也不是那種沒有腦子的笨蛋，實力太強的對手，她自然不會送上門找死，而實力太弱的話，那就真的是肉包子打狗了。
　　壹直到她成為天榜第四後，那些看不慣葉瑾萱的宗門、世家，也只能捏著鼻子認了。
　　但想要殺她的心思，可不會因此變淡。
　　只不過，壹直以來都沒什麽機會罷了。
　　而面對這樣壹位名頭這麽大的對手，中年男子自然也沒有必勝的把握。
　　可如果不試壹下的話，他又不甘心。
　　於是，沈默片刻後，中年男子悄然打了壹個手勢。
　　分立於左右兩端的兩名冥衛，當即身形壹動，瞬間猛然加速，竟是打算繞過葉瑾萱，直追許心慧。
　　而在這兩名冥衛動起來的瞬間，中年男子也立即率領剩下的十名冥衛，直襲葉瑾萱。
　　他的想法很簡單。
　　冥衛可不是壹般的凝魂境修士，他們的實力哪怕在凝魂境這壹層次裏，也能夠算得上是頂尖好手。而且為了防止許心慧有什麽特殊手段，中年男子讓兩名冥衛壹起出手，也已經足以應付其中存在的危險。
　　而他們剩下的這十壹人，只要能夠纏住葉瑾萱，讓她無暇分心，就已經足夠了。
　　只可惜。
　　想法很美好，可現實卻不可能按照這名中年男子的想法來發展。
　　包括中年男子在內的十壹名冥衛，身形才剛壹動，他們就不得不止步了。
　　因為左右兩名冥衛，才剛剛繞過葉瑾萱所站位置的直線區域，這兩人就已經屍首分離，死得不能再死了。
　　“劍域！？”中年男子發出壹聲驚呼，“妳什麽時候布下的！我為什麽沒有感知到？”
　　“妳以為我為什麽要和妳說那麽多廢話？”葉瑾萱冷笑壹聲，“妳的註意力集中在我身上的殺氣是否有波動，卻全然沒有註意到我的神識感知已經徹底將妳們吞並進去了吧？……當妳凝望深淵的時候，深淵也在凝望妳。”
　　“歡迎來到我的領域……無罪者的深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