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五 龍騰虎躍鬥京華 第三十章 巡視考場

　　楊素的馬車緩緩停在右驍衛軍營門口，這裏是乙榜的考場，馬車剛剛停穩，主考官李綱便帶著壹群考官迎了上來，“下官兵部侍郎李綱參見楊太仆！”
　　楊素是當朝第壹人，又任尚書令，地位崇高，而這次武舉，最高的主考官也只是壹個兵部侍郎，雙方地位相差懸殊，所以由楊素出任雙榜巡查，有著極大的威懾力。
　　但同時也表明了楊廣對武舉的重視，讓堂堂的楚國公、尚書令來巡視考場，說明楊廣心中還是很擔心這次武舉會出什麽問題。
　　對這壹點楊素也心知肚明，盡管他身體虛弱，他沒有任何抱怨，而是兢兢業業地做好這件巡查監督之事。
　　“李侍郎免禮，我奉聖上旨意巡查考場，不需要妳陪同，我自己隨意，妳們去忙吧！”
　　“既然如此，楊太仆盡管隨意巡查，有什麽事，可直接找副主考賀慬，卑職要先去甲榜，告辭！”
　　“去吧！我自己會巡視。”
　　李綱帶領考官們紛紛退下去了，只留下副主考賀慬，賀慬官任兵部郎中，負責乙榜，他上前對楊素施禮，“現在考生還在準備期間，請太仆隨我去休息。”
　　楊素下了馬車，楊元慶和壹名侍衛將楊素扶上壹匹馬，他給妞妞使了壹個眼色，妞妞跟在他身後，壹行人騎馬向考場內而去。
　　“楊太仆，乙榜比甲榜少壹科兵法，只考騎射和兵器，昨天騎射已經考完，從今天開始，連續三天考兵器，刀、長矛和自帶兵器。”
　　眾人壹邊走，壹邊聽賀郎中的介紹，楊素又問：“賀郎中，考試有什麽標準嗎？”
　　“回稟太仆，騎射有標準，三個基本的騎馬動作和全程奔跑流暢，壹共四分，然後步弓和騎弓各射三箭，共六分，射中靶心加壹彩，最高是十分六彩。”
　　楊素點點頭，“那考兵器呢？”
　　“考兵器主要是考官來評價，也是十分，根據熟練成熟以及招式難易程度打分。”
　　楊素眉頭壹皺，“這樣豈不是考官有很大的隨意性？”
　　“這個……沒辦法，不想文試，還有試題試卷，只能這樣考，我們盡量做到公平。”
　　楊元慶在旁邊微微笑道：“賀使君，其實可以讓六個人同時打分，然後去掉壹個最高和最低分，其他四人分加起來，再平均，這樣就相對公平壹點。”
　　賀郎中認識楊元慶，知道他不僅是楊素的寶貝孫子，也被聖上看重，他不敢怠慢，恭恭敬敬道：“楊將軍的辦法雖然是極好，但我們人手不足，只是四名考官，三天內要考完二千余人，只能分開考，沒有辦法。”
　　楊素回頭笑道：“元慶，規則已經定下，現在也不好再改，妳就不要再為難他們了。”
　　“多謝楊太仆體諒卑職們的難處。”
　　楊素淡淡壹笑，沒說什麽，這時，遠處壹名考官高喊：“賀郎中，請妳來壹下。”
　　賀郎中連忙對楊素道：“卑職去壹下，馬上就回來。”
　　“妳去忙吧！我們隨意看看考場。”
　　等賀郎中走遠，楊素這才對元慶笑道：“他們不是沒有人，也不是不懂妳的辦法，而是他們必須要把規則定得活絡壹點，才有利於他們進行人為操縱，其實妳只要看看規則，妳就明白是怎麽回事了。”
　　楊素帶楊元慶來巡視考場，也是有他的良苦用心，他要教會元慶很多東西，元慶長期在邊塞，比較單純，不懂得朝廷官場的黑暗，楊素便想通過壹次武舉考試，讓孫子明白官場的壹些潛規則。
　　妞妞在旁邊也聽見了，她秀眉緊蹙道：“祖父，他們這樣做，對考生們豈不是很不公平？”
　　楊素微微壹笑，“這裏什麽都有，就是沒有‘公平’。”
　　楊元慶見妞妞還想再說，便止住了她，“妞妞，跟著我就行了，不要多說話。”
　　妞妞無奈，只得狠狠瞪了他壹眼，楊素笑了笑道：“沒事，妞妞問得很好，問到點子上了，只是考官在時，不要這樣問，以免大家尷尬。”
　　他們催馬順著馬道而行，軍營占地極廣，足有數百畝，分為三個區，南面是軍營區，也就是現在考生們的住處，依舊亂作壹團，隱隱可以聽見他們的吵嚷聲，正東面是考場，臨時搭了四個大帳篷，再過兩個時辰，考試將在其中三座大帳內同時舉行。
　　他們行走的地方是北面的訓練區，占地約百畝，是壹片寬廣的草地，可以練騎射，也可以練兵器，已經有數百人在這裏熱身訓練。
　　各種兵器在他們手中翻飛，大多是長矛和大刀，武藝都十分熟練，楊元慶壹邊走壹邊看，這幾百人基本上都沒有突破，偶然有武藝嫻熟壹點的，也只是相當於滯固期的後期，只能勉強可以算武藝高強，但想成為真正的猛將，幾乎是不可能了。
　　這時，楊元慶忽然看見壹人，身高足有六尺八，又高又胖，在練武人中顯得鶴立雞群，舞動壹對西瓜大錘，兩只大錘各重六十斤，被他舞得嗚嗚風響，頗有氣勢，周圍圍了壹圈人，為他拍掌叫好。
　　楊元慶笑了起來，對楊素道：“祖父，妳認得那個舞錘的高胖子嗎？”
　　楊素看了片刻便笑道：“好像是我楊府的子弟。”
　　楊元慶笑道：“讓我來提醒他壹下！”
　　他摘下弓箭，張弓便是壹箭，箭的力道不輕不重，七十步距離，狼牙箭‘當！’地射在大錘上，大錘立刻停下，所有人都扭頭驚訝地向這邊望來。
　　舞錘的高胖子正是楊巍，他被楊元慶壹箭打斷了練習，楞楞地向這邊看來，忽然，他大喊壹聲，拖著兩柄大錘飛奔而來，‘撲通！’跪在楊素面前。
　　“孫兒楊巍，給祖父的磕頭！”
　　他砰砰磕了三個頭，楊素也有點想起來了，捋須笑道：“妳是積善家的那個胖小子。”
　　“是我，祖父，是我！”
　　楊巍激動萬分，只管磕頭，楊元慶跳下馬，將他拉起來，拍拍他肩膀笑道：“妳怎麽會在這裏？”
　　楊巍撓撓頭，不好意思道：“家族壹共只有兩個名額，二叔拿走壹個，明叔也要走壹個，輪不到我，我只能來乙榜碰碰運氣。”
　　楊素見元慶和楊巍關系似乎挺好，他有點意外，他知道兒子積善當年和元慶有過很深的矛盾，元慶居然和他兒子關系不錯，他心念壹動，眼中露出壹絲難以察覺的會心笑意，這個孫兒楊巍讓他想到了壹個辦法。
　　“呵呵！妳們不是從小打架長大的嗎？”楊素催馬上前笑道。
　　楊元慶對楊府中人，除了三叔玄獎心存感激外，還有就是這個楊巍，他的及時報信，讓楊元慶感到壹種人性的善意，正是這種善意使他們從小的恩仇盡泯。
　　“祖父，小時候孩童打架不是很正常嗎？”楊元慶也有點不好意思。
　　“說得好！”
　　楊素壹下子心情大好，兩天來的陰霾心情被壹掃而空，他忍不住捋須呵呵笑了起來。
　　楊巍看見了身穿壹襲紅紗衣的妞妞，他還認識，小時候妞妞被他打過，他也笑道：“妞妞，妳現在是我弟妹了嗎？”
　　楊巍的話使妞妞的臉騰地紅了起來，“胖三郎，別亂說話！”妞妞沈下臉，但眼中卻沒有惱怒之意，也是這句話使她從小對楊巍的恨意壹下子消淡了。
　　楊素心情很好，他問楊巍道：“巍兒，妳來考乙榜，允許嗎？”
　　“祖父，規矩上說，甲榜只限於世家子弟，而沒說不準世家子弟考乙榜。”
　　楊素點點頭，對楊元慶道：“妳記住了，這文字上稍有不嚴謹，就會出現漏洞。”
　　“祖父，難道聖上不知道嗎？”
　　“他是壹國之君，管不了這種細節上的事情，這些規則是由下面大臣來制定，我原以為李綱是壹個正直之人，看來他的正直也是有水分，也是個圓滑之人。”
　　“太仆，讓太仆久等了。”
　　賀郎中辦完事回來了，他躬身道：“請楊太仆隨卑職去休息吧！”
　　楊素也有點累了，他看了看遠處的大帳，便點點頭，“好吧！我們去休息壹會兒。”
　　眾人策馬向大帳而去，楊巍也跟在後面，這時楊元慶倒想起了壹件事，他低聲問楊巍，“妳的騎射考過了嗎？”
　　楊元慶記得裴行儼給他說過，楊巍也是臨時練箭，而且他是名步將，騎射他能考得過嗎？
　　楊巍有些得意地笑道：“我打聽過了，考了九分！”
　　“妳實際上考了幾分？”
　　楊元慶感到這裏面有貓膩，壹個臨時練箭的人，怎麽可能考九分？
　　楊巍沮喪地嘆口氣道：“實際上我只考了五分，我送了兩千吊錢，所以就變成了九分。”
　　楊元慶搖了搖頭，“祖父就是來巡查考場，我估計祖父見妳考九分，他肯定會讓妳向他展示壹下騎射，妳怎麽辦？”
　　楊巍嚇得臉色都變了，他射了六箭，只中了壹箭，還是運氣，如果祖父真要他展示騎射，他該怎麽辦？
　　“元慶，我該怎麽辦？”
　　“我若是妳，我會主動承認，這比被祖父查出來再被迫承認要好，畢竟妳的態度很好，祖父喜歡誠實的人。”
　　楊巍低頭不語，讓他承認，他的兩千吊錢豈不是白花了，那可是他幾年來所有的積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