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神仙

　　咕嚕嚕嚕——
　　小金鯉在魚缸中遊來遊去，看著周拯帶兩名警察在實地還原剛才的情形。
　　發現周拯遵照她的請求並沒有把她‘供出去’，敖瑩漸漸放下了忐忑。
　　過了大概五六分鐘。
　　周拯用力扒著屋門，著急地對著外面喊著：“警官，我說的是真的！我真不是神經病！”
　　“周先生，妳再這樣！我們就要起訴妳報假警了！
　　“什麽女妖妖精，還從墻根逃走了！妳墻根那是什麽？鋼筋混凝土知不知道？年輕人！妳得相信科學！”
　　“不是，警官，我真的看到連環殺人案的兇手了！”
　　砰！
　　屋門被用力關上，留下周拯站在門後壹陣淩亂。
　　這也沒辦法，這種事告訴常人，總歸是會被當成神經病的吧。
　　周拯苦惱地走回餐桌旁，看著那已經涼了的飯菜，頹然地雙手抱頭，讓自己冷靜分析該怎麽辦。
　　給家人打個電話？
　　呃，自己就沒什麽家人。
　　跟幾個同事聊聊？
　　周拯腦海中浮現出了幾幅畫面，都是自己幾個同事湊在壹起，要麽抱著手機打遊戲、要麽吃飯喝酒聊聊防護罩外的世界。
　　沒有半個能依靠的家夥！
　　還是跟福伯聊聊吧，問問福伯的意見……
　　“要熱壹下嗎？”
　　壹旁傳來了脆生生的呼喚，那個小金鯉化作的少女，穿著古裙飄了過來。
　　周拯壹下站了起來，略帶緊張地看著這少女。
　　他雖然最終決定報警，但並沒有‘出賣’這位救了自己的小神仙，以至於自己跟警察講述的故事缺了壹大塊，完全沒有說服力。
　　“那個……”
　　她有些不安，柔荑攪著裙邊，擡頭看了眼周拯，又連忙低頭，小聲問：
　　“是給妳添麻煩了嗎？”
　　周拯本想點頭，見狀又有點不忍心，低聲道：“沒有麻煩，只是有點……有點困惑，剛才是妳救了我，還沒來得及跟妳道謝。”
　　“真的嗎？”
　　少女擡頭瞪著自己的杏眼，滿是希冀地看著周拯。
　　周拯見狀頓時沒了脾氣，笑著點點頭。
　　她開心地踮起腳尖，喜滋滋地道了聲：“保護夫君是應該的呢！”
　　“咳！咳咳咳！”
　　周拯頓時被自己的口水嗆了下，忙道：“不是，咱們這話不能亂說！怎麽就夫君不夫君的……可以坐下好好聊聊嗎？”
　　“夫君大人上座，妾身坐下首就可。”
　　“我叫周拯，妳喊我周拯就行，妳叫什麽？”
　　“好的夫君！妾身單名瑩，夫君也可喚妾身壹聲瑩瑩。”
　　“喊周拯！圓周的周，拯救的拯！”
　　“周拯夫君？”
　　小魚人兒腦袋壹歪，輕輕眨了眨眼。
　　周拯：“……累了，隨意吧。”
　　敖瑩頓時露出幾分開心的笑容，那滿是膠原蛋白的漂亮臉蛋，此刻泛起了微微的光亮。
　　白皙透亮，像是護膚品廣告才有的效果。
　　周拯只得敗下陣來，坐在椅子中思考了壹陣，實在找不到頭緒。
　　他報警了，但警察來了罵了他壹頓。
　　周拯有氣無力的問：“敖小姐，剛才那是妖怪？神話傳說中的妖怪？”
　　“是的呢。”
　　敖瑩輕聲應著，收攏裙擺，用小半屁股坐在壹旁餐椅中。
　　周拯突然慶幸自己買桌子時沒省那幾百塊錢，咬牙買了兩個餐椅，今天終於派上了用場。
　　敖瑩思考壹陣，小聲說著：
　　“夫君看過《西遊記》嗎？
　　“就是災變前的《西遊記》，那本神怪小說的內容，很多是地方戲曲演變來的，那就是匯總的另壹個人世間的故事。
　　“夫君所處的這個人世間與其他人世間是同時存在的。
　　“大概三十年前，這個人世間突然有了靈氣，也因此出現了壹些禍事，惹來了妖魔窺伺。
　　“剛才襲擊夫君的女妖，可能是被夫君體內的壹點靈氣吸引，這點靈氣……是我、是妾身故意加進去，以圖幫夫君延年增壽。”
　　說到這，她臉蛋微微泛紅：
　　“所以夫君不必對我道謝，反而是我給夫君添麻煩了。”
　　言罷，她眨眨眼，等待著周拯再次發問。
　　周拯拿著手機不斷搜索各類怪異傳說。
　　說實話，眼前這些事雖然離譜，但離譜的程度還沒到周拯無法接受的地步。
　　畢竟從小到大，神話誌怪就伴隨在周拯接觸的文化裏，許多電視劇、文學作品都是相關的題材。
　　《西遊記》周拯不僅看過，還看過大災變前的各種版本。
　　改編不是亂編嘛。
　　周拯試探性地問：“神仙又是什麽？該怎麽去定義神仙？”
　　“神仙就是神仙呀。”
　　敖瑩歪了下頭，額前的劉海輕輕晃動：
　　“神仙主要是人修煉而成，萬靈只要投靠天庭，且自身沒有孽障，都有機會位列仙班。
　　“天庭最初是誰強誰做神仙，不服強神的被打為妖魔。
　　“後來天庭穩固了，就以德行、品行、功德來招納神仙，文武分職，統管三界，爹爹以前常跟我說，天庭最厲害的是那些早年上去的文官呢。”
　　周拯借助網絡咨詢，快速整理著大災變前的民間故事，又問：“三界是不是仙、人、冥府？”
　　“差不多呢，不過仙界是比較籠統的說法，我們稱之為天界。”
　　敖瑩突然小嘴壹抿，小聲道：
　　“天界好像出了些狀況，我前世記憶被融入了血脈，現在實力太弱，有些記憶被母親封印了，也不記得自己為何會轉世投胎。
　　“但夫君不必擔心，妾身前世隕落時尚未有過心許之人，也從未……未有過婚約。”
　　她臉蛋紅艷艷的，宛若要滴出水來。
　　“妾身前世修行三千年，是壹直跟隨在母親左右。”
　　“敖小姐，我們在正經聊天，我還有個問題，”周拯皺眉道，“妳確定是我救了妳嗎？”
　　“是呀，”敖瑩眨眨眼，“夫君身上有個桃心胎記，妾身驗證過的，而且夫君的氣息妾身是絕對不會記錯的。”
　　“嗯？妳怎麽知道？”
　　周拯悚然壹驚。
　　他胎記是！
　　是長在屁股蛋兒上的！
　　“夫君前幾天洗澡的時候，妾身看到過了……”
　　她擡手捂住雙眼，又在指縫間露出了壹雙杏眼，含羞帶怯地說著：
　　“這樣看的。”
　　“我！”
　　周拯拉緊衣領，略有壹丟丟的悲憤。
　　他才想起自己把這個魚缸抱回來是在壹周前，當時這魚缸帶著小金鯉就放在自己門口，上面有個紙條，紙條上歪歪扭扭寫著：
　　‘給周拯。’
　　現在才反應過來，該不會那魚缸就是她自己搬來的！
　　仔細回想壹下，周拯隱約記得，自己六七歲在孤兒院時，確實遇到了壹個開著拖拉機來孤兒院送魚的漁夫伯伯，當時看著壹條小魚好看就央著留了下來，最後是在孤兒院附近的人工河中放生了，自己還在河邊洗了個澡。
　　倒是真有這麽回事。
　　可這……
　　周拯看著身旁這美麗的少女，對方渾身上下透出的那股靈秀，讓他這個凡夫俗子著實自慚形穢。
　　“現在妖魔很多嗎？”
　　“大陣之中還好，集中在壹定區域，且都是做好事的，各處都有暗中巡邏的修士。”
　　“大陣？”周拯有些不解。
　　“夫君應該也能看到呀，”敖瑩笑道，“就是窗外天空中的那層光壁，這是護城大陣呢。”
　　敖瑩看著周拯小聲道：
　　“我也不知，為何臨世仙人不願讓凡人知曉災難的真相，或許也是想讓凡人不必太過著慌。
　　“而今這上空就有內外兩重大陣，夫君也能看到的。”
　　周拯眨眨眼：“妳說，城市周圍的能量防護罩，是神話中的大陣？”
　　敖瑩笑道：“不然如何護持壹地安寧？臨近東海的十二座大城，就是十二座大陣，看這規模，確實花費了臨世仙人不少心血呢。”
　　周拯拿起手機，打開了常去的幾個誌怪論壇，搜索了幾個帖子。
　　以前當笑話看的帖子，竟然都是真的？
　　幾分鐘後，周拯長長地舒了口氣，把手機壹扔，坐在椅子中像是中了石化法術。
　　他有些喘不過氣。
　　身旁還有個神話故事中走出的美麗少女，把人幹晾在那，總歸是有些不太禮貌。
　　“敖小姐，我覺得婚姻大事還是慎重些比較好，夫君什麽的……”
　　周拯仿佛聽到了警笛的響動。
　　“可是，在這世上，妾身已是無父無母。
　　“當時妾身剛恢復前世記憶，心底正是淒慘郁悶，又不小心被漁夫捉了，要送去做下酒之物。”
　　她輕聲說著，眼波清澈、嘴角微抿，已是有些楚楚可憐。
　　“那般孤苦困頓，卻是妾身從未遇到這般艱難，比立刻殺了妾身還要痛苦百倍、千倍。
　　“所以得救時，妾身就立誓，待修煉有成，定傾盡所有報答夫君的恩情。”
　　“妳也挺不容易。”
　　周拯嘆道：“不過，若是想報答我的恩情，那咱們做個朋友就是了，我也是孤身壹人，生活中就缺朋友。”
　　“朋友？”敖瑩略微歪頭。
　　“就是能壹起聊聊天，壹起出去玩，傷心的時候能安慰彼此，有了困難能出手相助。”
　　周拯雙手攤開，笑著解釋道：
　　“就像現在，我喊妳敖瑩，妳喊我周拯，能直接喊對方姓名，就是成為朋友了。”
　　“是嗎？”她微微歪頭，小聲喚著，“周拯？”
　　“嗯！嗯！”
　　周拯心滿意足地笑了，端起自己的‘老幹部牌’保溫杯，喝了口茶水。
　　終於不用聽夫君那兩個字了！
　　這小姑娘要是在外面突然喊了壹聲夫君，自己就算不被當成變態，也有可能被熱心群眾直接扭送警察局啊！
　　“那妳喊我……”
　　“敖瑩。”
　　“嗯，”敖瑩頓時開心地笑了，“那以後人前我喊夫君，人後妳我互稱姓名。”
　　“噗！”
　　周拯扭頭噴出壹片水霧，並附帶拱形小彩虹。
　　……
　　夜深。
　　福滿多診所，二樓的會診室內。
　　球狀的福伯有些費力地伸了個懶腰，拿起面前擺著的蛋糕，慢慢咬了壹口，舒服地輕吟幾聲。
　　“汪汪！”
　　本該沒人的走廊傳來了壹聲犬吠。
　　“進來。”
　　福伯慢條斯理地擦了擦嘴，會診室門打開，壹只灰毛小奶狗溜了進來，看品種應該是哈士奇，像是剛出生幾個月。
　　小灰狗熟練地跳到椅子上，擺了個坐姿，狗嘴壹張，吐出了壹句人話：
　　“福伯，您傳喚屬下過來，可是有什麽吩咐？”
　　福伯緩聲道：“嘯月，龍宮的小公主丟了？”
　　“是有這麽回事。”
　　小灰狗忙道：
　　“走丟的是那位剛轉世不過十多年的小公主，不過他們現在哪裏敢自稱龍宮，總共也就三條真龍。
　　“雖說都在仙籍，但這三條真龍上輩子也不過是行雲布雨的小神罷了，所以屬下覺得這不是什麽大事，就沒及時上報。”
　　“上報不上報倒是無所謂，老夫本也不想搭理這些小事。”
　　福伯推了推眼鏡，緩聲道：“但現在，被這個龍女牽扯到的人，老夫頗為在意。”
　　小灰狗有點不明所以：“她牽扯到了人？您發現她的位置了？”
　　“嗯，”福伯拿過診方簿和圓珠筆，略微思索，似乎有些猶豫。
　　壹旁的嘯月略有些驚奇。
　　能讓這位大佬面露猶豫的人和事，那可是真不多見。
　　福伯最終還是動筆，寫下了壹行小字，緩聲道：
　　“這個人叫周拯，龍宮小公主如今就在他家中。
　　“妳可以把周拯當做是我的壹個子侄，讓他知曉壹些機密也無關緊要，但也不必搞的太特殊化。
　　“而且妳記住，不管什麽時候，發生什麽事，以保護周拯的安全為先。”
　　啥玩意？
　　小灰狗神情壹滯，覺得自己是不是聽錯了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