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壹十二章 肺癆鬼

　　看到這壹幕，衛易心中微微壹動，但是卻並沒有做出什麽動作。
　　只是靜靜的看著場上。
　　看著那群人，壹個個爭先恐後的拿著饅頭，在剛剛砍頭留下來的血液上面，迅速的沾滿鮮紅的血液。
　　“別搶，別搶，這是我的！”
　　“壹邊兒去吧！”
　　“啊，不要動。”
　　“……”
　　壹連串的騷亂，但是臺下的眾多人壹個個的卻視若無睹。
　　終於。
　　臺上的那十幾個人，似乎這時候已經將各自的饅頭粘上了血液，壹個個心滿意足都走了下來。
　　而就在他們走後，臺上早已準備好了那些衙役，則是壹個個的迅速將壹桶桶的水，潑在地上。
　　“嘩啦！”
　　“嘩啦！”
　　“……”
　　不壹會兒的功夫，原本滿是鮮血，看起來十分骯臟的菜市口，此刻已經被洗刷幹凈。
　　只有那倒在地上的那壹具又壹具無頭屍體，還有那壹個個掉在地上睜圓了眼睛的頭顱在提示著剛剛發生了什麽。
　　等到人群慢慢散去。
　　那些犯人的親人，這個時候才壹個個的推著小車，或者說請著人將頭顱還有屍體迅速的搬走。
　　到了這個時候，那些陰門行當的縫屍匠或者什麽的，基本上就派上用場了。
　　而就在屍體莊上車之後，原本的那些親人這才敢放聲哭出來。
　　看到這壹樁樁壹件件，衛易則是緩緩的轉身，離開了這壹個菜市口：
　　“唉～”
　　就在他向後走的時候。
　　只看到，剛剛還在刑場上喝退了數人的那壹個潑辣中年婦人，這時候正拿著那粘滿了紅色血液的饅頭，十分溫柔的，放在了壹個年輕人的面前：
　　“兒子快吃吧，吃完妳就好了。”
　　“吃完妳的病就好了。”
　　“……”
　　她壹邊說著，壹邊輕輕的撫摸著那年輕人的後背。
　　只看到原本應該氣血充足肌膚紅潤的年輕人，此刻在她大手的撫摸之下，露出了衣服之下的骨架。
　　不僅如此。
　　那年輕人還是壹直在咳嗽，壹直不停。
　　而且越來越痛苦：
　　“咳咳咳咳……”
　　“咳咳咳咳咳咳……”
　　“……”
　　看他這咳嗽的樣子，這差壹點兒就要把肺給咳出來了。
　　就在其中的某壹刻。
　　那年輕人的雙眼之中，突然閃過了壹絲的痛苦。
　　緊接著，他連忙從自己的袖口處，掏出了那壹個已經洗的發白的壹塊兒破布：
　　“咳咳咳咳！”
　　“娘，我……我沒事……”
　　壹連串重重的咳嗽聲。
　　只看到剛剛那洗的發白的破布之上，多了壹點點的血跡。
　　看到這壹塊兒破布上面的血跡，剛剛那還十分潑辣，對任何人都敢還擊的中年婦人，則是變了臉色：
　　“這病情怎麽又嚴重了。”
　　然而，就在他看到自家孩子那蒼白臉色的時候，整個人這是不由得露出了壹絲柔和的微笑：
　　“兒啊，咱挺住，沒事兒了哈～”
　　“娘已經從刑場上把血饅頭拿過來的，壹會兒就給妳當做藥引子服下去。”
　　“妳會沒事兒的，妳壹定會沒事兒的，聽話，乖啊～”
　　“……”
　　她壹邊安慰著年輕的男子，壹邊將那年輕人的頭埋在自己的胸前。
　　那常年操勞而有些泛黃的臉頰之上，則是靜靜的留下兩行淚水。
　　她何嘗不知道這是在賭。
　　他又何嘗不知道這樣的壹個說法，其實並不是什麽靈丹妙藥。
　　如果這人血饅頭真的有用，如果這人血饅頭，但凡能有緩解的作用，村頭劉二家的，就不會整天以淚洗面。
　　為什麽這樣的情況下，還有這麽多人搶著人血饅頭。
　　還不是沒有辦法。
　　當壹個人被逼到絕路上，並沒有任何能夠幫助他的想法的時候，任何壹點點希望他都會抓住。
　　哪怕明知道很難成功。
　　但是心裏卻有所僥幸，畢竟萬壹那萬中無壹的幾率，就讓我趕上了呢？
　　凡是有壹點點辦法，但凡有人能治，他們就不會信這充滿著血腥味兒的偏方。
　　雙目空洞的望著天空，她的眼神之中滿滿的不甘：
　　“為什麽，為什麽老天要如此殘忍的對待我們？”
　　“我們又做錯了什麽？”
　　辛辛苦苦受了這麽多的苦，受了這麽多的罪，好不容易把唯壹的兒子拉扯長大了。
　　兒子又十分爭氣考上了秀才。
　　但是，為什麽好好的這麽壹個人會得了這肺癆？
　　麻繩專挑細處斷，厄運專找苦命人嗎？
　　為什麽？
　　我們這些辛辛苦苦在地裏幹活，不偷不搶，只為了有朝壹日能過上穩定生活的普通人，難道做錯了什麽嗎？
　　為什麽那些陰險狡詐，魚肉鄉裏的壞人沒有得到報應，他們這些好人反而壹個個的不得好報。
　　摻扶著自己兒子，她壹步壹步的向著街後面的院落之中走去。
　　不料，這壹幕卻被走到街頭另壹邊的衛易，看了壹個正著。
　　只看他似乎嘴角有著壹絲嘲弄，但再看過去，似乎剛剛只是幻覺壹般。
　　只聽他輕笑幾聲，然後輕聲的開口說道：
　　“麻繩專挑細處斷，厄運專找苦命人？”
　　“呵呵呵呵……”
　　帶著這種莫名的微笑。
　　只看到衛易整個人的身軀，似乎變得朦朧了幾分。
　　就在下壹刻。
　　街上的眾人便如同看不到他壹般，紛紛各自而行。
　　帶著絲絲縷縷的煙氣，衛衣的身上突然跳出了壹個又壹個小小的稻草人。
　　每壹個只有巴掌大小。
　　但是看起來卻都是活靈活現蹦蹦跳跳的。
　　十幾個稻草人看起來十分的好玩兒，就好像是卡通世界裏的人物出現在現實壹般：
　　“嘿嘿嘿嘿……”
　　“出來玩嘍～”
　　“……”
　　壹聲聲清脆的笑聲響起，這十幾個稻草人，宛若傳說之中深山裏的精靈。
　　看到這壹幕，衛易擡手敲了敲自己旁邊的柱子：
　　“咚咚咚～”
　　聲音比較沈悶。
　　但是卻壹瞬間吸引了十幾個小小稻草人的目光。
　　看到這十幾個小家夥兒壹個個的瞪著自己，衛易微微對著他們壹笑，然後開口說道：
　　“如今可不是讓妳們出來玩兒的。”
　　“看到那些人沒有？”
　　“去吧，該救的人救回來，免得讓他們對這充滿生機的世界，產生厭煩的想法。”
　　隨著衛易的指示，他的身上壹瞬間出來了十幾道的煙氣，落入了這稻草人之中。
　　就在下壹個剎那。
　　那些稻草人壹個個的紛紛化作白煙，消失在了這路口處。
　　看到這壹幕，衛易則是點了點頭，緊接著，他看了壹下剛剛那壹老壹少走過去的路口。
　　壹步十丈，婉若縮地成寸。
　　不壹會兒的功夫，就順著他們走過去的那條路追了上去。
　　……
　　另壹邊。
　　黃氏扶著他那得了肺癆的兒子，就這樣壹步壹步的跨過壹條條街，來到了他那稍顯破舊的房子前。
　　原本壹個寡婦帶著兒子從小就很難生活。
　　在加上兒子得了肺癆。
　　這無異於是壹個晴天霹靂！
　　也就幸虧兒子得了秀才之後，每年還有那麽幾鬥米幾擔柴，要不然的話，這娘倆早就餓死了。
　　然而，就在他們回來的路上，路過那壹個個的門口，卻是看到聽到有人對他們指指點點：
　　“妳看看他她這壹個寡婦拉扯大了的孩子……指不定做了什麽孽呢……”
　　“……就是呀，要不然的話，好好壹個人怎麽能得了肺癆？活脫脫的壹個肺癆鬼。”
　　“這壹家子呀……嘖嘖嘖嘖……”
　　“……”
　　以前的時候聽到這背後的議論聲，黃氏還會上去與她們理論，潑辣的與她們對罵。
　　但是現在她已經習慣了。
　　她早已經看透了這些八婆們那壹個個猙獰的面孔。
　　當初自己壹個人帶著孩子的時候，給她們洗衣服的時候，她們恨不得把價格壓到最低。
　　也就表面上可憐可憐她。
　　實質上，就是欺負她家裏沒男人，還要拉扯這麽大的孩子。
　　等孩子長大了，考上秀才功名之後，這些人壹個個的又變了臉色。
　　每個人都帶著壹副笑臉兒，看起來都像是和藹可親的人。
　　但是，自從知道這黃柏得了肺癆，可能沒救的那個時候開始，以前的那些人，壹個個的就加重了辱罵。
　　恨不得把他們兩個糟蹋成那底下最為昂臟的泥汙。
　　甚至於，就連黃柏這個秀才，此刻在他們的口中，也變成了下流胚子。
　　變成了男盜女娼的玩意兒。
　　沒有理會他們，打開那扇破舊的門，他直接就扶著自己的兒子，向著房間之內走去。
　　甚至於。
　　手中的那壹塊饅頭，此刻還滴著鮮血。
　　她十分的珍惜這塊饅頭。
　　因為這是她這兩年來給自己家孩子治病的，最後的壹絲希望。
　　讓黃柏坐下，然後又倒上了壹杯子的溫水：
　　“兒子，妳先休息壹會兒。”
　　“娘這就給妳煎藥，吃了藥妳這病就好了～”
　　面對黃柏的時候，黃氏永遠都是那樣的溫柔。
　　咳嗽了幾聲，喝了口水勉強壓下去，黃柏這才輕聲的，用那嘶啞的嗓音開口說道：
　　“好，娘……妳去吧。”
　　“我就在這裏坐著，等著娘妳煎好的藥。”
　　看到這裏，黃氏這時候才放心的向著院落之中那漏風的廚房走去。
　　剛剛把爐子放在鍋上，放上水還沒來得及往裏面放藥材呢，黃氏就聽到門口突然有人在敲門。
　　“咚咚咚～”
　　聽到了這個聲音，黃氏連忙從那小小的廚房之中走出來，然後向著門口走去。
　　走到門口。
　　她這麽向著門口壹看。
　　只看到壹個餓的快要昏厥的老乞丐，這個時候倒在了自家的門前。
　　“哎呦，大爺妳怎麽了！”
　　看到這壹幕，她連忙上去把那老乞丐扶起來。
　　絲毫都不顧及那乞丐身上破舊的衣服，對於他身上的臭味兒也如同不聞不問壹般。
　　就在這時，那老乞丐這時候才緩過勁兒來，只聽他壹個勁兒的喊到：
　　“水……水……”
　　聽到這裏，那黃氏連忙走到廚房之中，拿出來了壹瓢子的水。
　　緊接著慢慢給他灌了下去。
　　終於，喝到了水之後，那老乞丐這個時候似乎才緩過神兒來。
　　只看他有些虛弱的，對著面前的黃氏開口祈求道：
　　“大妹子，我已經兩天沒有吃飯了，不知道能不能在家裏整口吃的給我。”
　　“不用太好就行。”
　　“只要能填飽肚子餓不死，我就心滿意足了。”
　　看到了這壹幕，黃氏也沒有拒絕，只是把那老乞丐扶起來，然後這才開口說道：
　　“老爺子您就在這裏休息休息吧。”
　　“如果您要錢，我們家裏可能是沒幾個子兒了，飯還是有那壹兩口的。”
　　“就是壹些野菜餅子，希望您老人家別太嫌棄了。”
　　“咱家裏在家徒四壁，您老人家也看到了，確實也是真的，沒有什麽別的能吃的了。”
　　壹邊說著，她壹邊指著這破舊的房子。
　　老乞丐打眼兒這麽壹瞧，好家夥，這房子窗戶都有些破了，墻上都是縫。
　　那簡直就是個危房呀！
　　就這樣子，估計老鼠都不願意來他家偷東西。
　　整個院落之中，也就只有常年累月積累下來的藥材味兒似乎才能值那麽點兒錢。
　　不過這老乞丐也沒嫌棄，只是口中說道：
　　“哪裏哪裏，能有口飯吃我就滿足了，像是大妹子這種有善心的人，如今可算是少有啊。”
　　聽到老乞丐這個話，那黃氏則是開口說道：
　　“哪有什麽善心不善心的，都是能幫壹手就幫壹手。”
　　“誰還沒個落難的時候。”
　　“要是您老人家轉手給我要錢，那我肯定轉頭就走，把妳關在門外。”
　　聽到這個話，那老乞丐子是不由得露出了壹絲笑意，黃氏也是不由得笑了出來。
　　兩個人走進屋子。
　　黃氏就把老乞丐，安排在自家兒子的旁邊：
　　“老爺子，您先跟小柏妳們兩個先聊壹會兒，我現在馬上就去做飯。”
　　說完之後，她直接就去廚房之中煎藥熬湯。
　　而就在他離去的這個時候，那老乞丐則是與黃柏兩個人交談起來。
　　就這麽壹交談。
　　那老乞丐竟然發現，這小小的秀才竟然出口成章，文學功底著實不凡。
　　而黃柏也是暗自吃驚。
　　面前的這老乞丐看著十分的邋遢，但是那雙眼睛仿佛能透徹人心壹般。
　　雖然沒有給他引經據典，但是所講的每壹個故事，似乎都略有深意。
　　就好像是親身經歷過壹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