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不了了之

　　顧聞柯沈默無言，馮庭手背火辣辣腫脹，也沒心思說別的。
　　她就算再有敬業精神，也扛不住這壹番捶打。
　　昏暗的車廂輕微顛簸，馮庭往後坐了坐，目光不經意掃向顧聞柯的側臉，他此時側著臉在看窗外風景，很輕微的舒了口氣，垂下眸，慢慢轉過來。
　　兩人視線很意外的交織在壹起。
　　馮庭眨了眨眼，實在做不出什麽優雅姿勢，她就這麽幹巴巴看著男人。
　　顧聞柯的眼神很深邃，像壹眼看不到底的沼澤，在馮庭見過的所有男人裏，只有壹個人的眼睛可以跟他媲美。
　　那還是在馮庭讀初中的時候，老師帶著壹群尖子生參加各校壹起組織的競賽，那天她在壹家中式快餐店喝了壹碗八寶粥，從門口出來，等同學的時候，就看見對面壹家影樓展示墻，掛著壹幅巨型海報，海報裏的男明星，眼睛就如同顧聞柯這樣深邃，即使只是壹張照片，眼神就好像能把人吸進去，她盯著海報看了許久，直到同學拉她，才晃過神兒。
　　不過已經過去好多年了，馮庭早就不記得男明星的樣子，那個時候不追星，也不知男明星到底是誰，不過那眼神，馮庭壹直到現在還有印象。
　　顧聞柯先轉開眼，馮庭從回憶中抽離，隨後轉開，手托腮，扭頭看窗外。
　　就在氣氛有些微妙之際，燈火通明的醫院映入眼瞼，司機找地方把車停下，回頭對馮庭說：“馮秘書，醫院到了。”
　　馮庭的手從下巴拿來，推車門下來，顧聞柯紋絲不動，目送馮庭往醫院急診室走。
　　他往後仰了仰身子，閉上眼，不知在想什麽。
　　司機這個時候說：“走不走，顧總？”
　　顧聞柯好像被燙了壹下，倏然睜開眼。
　　“走。”
　　他只吐了壹個字。
　　司機得到命令，往左打方向盤，剛輕點了壹下油門，忽然聽顧聞柯喚他：“小張。”
　　司機轉過臉，“顧總您說。”
　　顧聞柯沈吟再三。
　　“我打車走，妳陪馮秘書去看急診吧，看完把她送到家。”
　　*
　　夜晚是急診科最忙碌的時候，馮庭進門量體溫，在護士引導下掛號，然後到分診臺拍號，等待醫生叫名字。
　　小張這個時候突然迎面過來，馮庭很意外，下意識往他身後看。
　　“顧總讓我留下陪妳看急診。”
　　“謝謝，”馮庭揚起壹抹笑，挑眉問，“顧總呢？”
　　小張如實交代：“顧總走了，等妳看完急診，送完妳我再去找顧總。”
　　“哦，這樣啊……”
　　馮庭收起嘴角的笑。
　　原來是她想多了。
　　不過轉念又壹想，顧聞柯能把小張留下，就說明她最近沒有白費力氣。
　　再說了，他好歹是壹集團老總，陪她過來看急診，不符合逼格。好歹也得等到愛的死去活來那天，才會自降身價。
　　馮庭還真想看看，顧聞柯這種冷情冷性的人，為女人死去活來是什麽樣。
　　如果壹開始馮庭是為了錢接近顧聞柯，那現在顧聞柯完全激起了馮庭的挑戰欲，他越是不解風情，越是難啃，馮庭就越想啃壹口。
　　至於會不會傷害顧聞柯，馮庭目前沒心情關心，畢竟從事的就是缺德行業，不能太有慈母心。
　　馮庭手部傷勢不重，醫生簡單開了壹瓶燙傷膏，囑咐她不能碰水不能摩擦等禁忌，隨後馮庭就隨著小張上了車。
　　這個時間秦樂天早就從學校回來，窩在沙發上打遊戲，看見馮庭舉著手進門，把手機放下，趕緊走過來——
　　“姐姐，妳這是？”他指著。
　　馮庭徑直走到沙發坐下，手臂空懸，搖著頭嘆口氣。
　　“我自己用熱油把自己燙傷了，而且是故意。”
　　“啊？為什麽啊？”
　　馮庭目視前方，兩眼放空，壹本正經解釋：“工作需要。”
　　秦樂天上壹秒還壹臉擔憂嚴肅，下壹秒被逗得噗嗤笑起來，笑的太囂張，馮庭還火辣辣的難受，豈能忍，狠狠瞪他，這廝勉強把笑忍下去。
　　“什麽工作需要自己燙傷啊？這也太瘋狂了吧？”他平復下又問。
　　馮庭提起眉梢，睇向他，帶幾分清高。
　　“妳這種每天只想談戀愛，在學校混日子的學渣，怎麽會明白我等行內佼佼者的內心世界？我這叫敬業，明白？”
　　“哦——”
　　秦樂天豎起大拇指，“下次妳需要熱油的時候，告訴我壹聲，我幫妳燒上壹禍。”
　　馮庭立馬垮下臉，如果不是手痛，真想把腳上高跟鞋砸過去。
　　她忍著痛洗好澡，吹幹長發，回床躺下，拿起壹旁工作手機，好家夥，看見數十條消息。
　　馮庭點開其中壹位的消息，擰著眉想了好久。
　　婷婷？
　　她這裏好多婷婷，到底是哪個婷婷來的？
　　馮庭想了許久才想起。
　　原來是那個逼離婚的。
　　馮庭雖然有時會接缺德的案子，比如幫助出軌的男人追回老婆，幫出軌的女人追回老公，幫女孩子怎麽從男人那裏得到更多的錢財投入，幫□□絲男怎麽追女神。
　　但更多時候，是幫那些情癡的，被感情折騰掉半條命的女孩們，提升自我，重拾信心，不管成功挽回與否，都會在這段感情或者下壹段感情中受益。
　　而婷婷，就是馮庭上面說的，那些為感情丟掉半條命的女孩子。
　　婷婷的故事，還要從八個月前說起。
　　她跟老公在婚前，有長達七年的感情基礎，結婚的時候，周圍所有人都羨慕她，婷婷認為自己也很好命，遇到壹個無微不至，這壹生都把自己捧在手心裏的男人。她被寵的飯不會做，車不會開，她老公雖然長相壹般，但是個高學歷人。
　　婚後第二年，婷婷就懷孕了，像很多孕婦壹樣，走到哪都是眾星捧月，壹年後，順利分娩了壹個男孩，產房外她的老公心疼她，還落了淚。
　　可惜婷婷萬萬沒想到，她的噩夢才開始，她在生完第二周，老公被外派到國外進修，婆婆伺候她，壹個月後老公回國，他們與婆婆共同生活，因為婷婷有輕微的產後抑郁，控制不住哭鬧，在家什麽也不會做，在婆婆不斷的耳邊風下，老公就提出了離婚。
　　隨後磕磕絆絆，持續了半年，婆婆是個精明的人，強勢心機，而婷婷單純無害，加上壹孕傻三年，就著了婆婆的道兒，在這半年裏，婆婆表面上，對婷婷千依百順，背後在老公那，就各種挑撥離間。
　　每次婆婆出手，老公就逼其離婚。
　　婷婷從輕微產後抑郁，到重度抑郁，已經不止壹次有輕生念頭。
　　秦思明覺得這個案子情況很糟糕，就交給了馮庭。
　　第壹次通話，馮庭就了解到，婷婷的公公在家沈默寡言，性格軟弱，所以這是典型的女強男弱，婆婆在家說壹不二的家庭，初步判斷男方媽寶男的性質不嚴重，還有和好的必要，但這樣家庭出身的丈夫，主見不強，每次面對母親的言論，很容易被左右。
　　而且強勢的婆婆，同樣伴有壹個通病，那就是看不起兒媳，不管多優秀的兒媳，她都看不起。
　　案件中的婷婷，目前收入比老公還高，且長得漂亮，不過在婚姻關系的打壓下，再加上婆婆表面說幫助婷婷，實際三五不時的貶低壹個產後不久，有輕微抑郁的產婦，導致婷婷極度不自信，並且把兩人走到這個地步的原因，歸結在自己不夠賢惠的頭上。
　　雖然婷婷被傷，但鑒於以前老公對她那麽好，兩人又有了孩子，她想再給他壹個機會。
　　在馮庭的建議下，婷婷帶著孩子與老公分居兩地，冷卻壹段時間以後，最近重拾了自信。
　　馮庭往上滑，看見她的消息：【姐姐，我今天突然發現，他換了頭像了……】
　　馮庭反問：“他換頭像跟妳有什麽關系？”
　　婷婷：【我就是忍不住看了看他……】
　　馮庭望著天花板沈默了會兒，拿起手機繼續發語音。
　　“我不是給妳說了，不要去查看對方的動態，任何，壹丁點兒不要看，對方沒動態吧，妳失落，對方有動態吧，妳又瞎想。”
　　“妳除了工作帶孩子，其余時間能不能都花在怎麽讓自己更優秀更好看上面？妳要記住，男人都是很賤的，妳離開他過的越差，他越不會回來，妳離開他過得越好，他越放不下妳！這就是人性！人性都是趨利避害的！關註他，只會搞亂妳的心態！”
　　馮庭說完，把手機壹丟，起身去拿水喝。
　　喝完水回來，拿起手機，點了顧聞柯的頭像。
　　看三秒後，忽然意識到自己不讓別人做的事，自己卻在做……
　　她楞了好半晌。
　　婷婷回復了什麽，她才退出界面。
　　對婷婷感慨：“妳知道我為什麽不讓妳把更多的註意力放到妳老公動態上嗎？因為當妳在壹個人身上投註過多的精力，就容易產生本不該產生的情感。”
　　婷婷疑惑，【我本來就愛過他，還能產生什麽不該產生的感情？不懂。】
　　馮庭壹本正經的裝深沈：【妳不需要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