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第二章
　　十賭九輸。
　　有人為了賭，傾家蕩產，家破人亡。
　　這時候，廉天昊才明白壹個「賭」字，真的可以害死壹個人。
　　如果他害死自己，那麽也只是雙眼壹閉、兩腳壹蹬，安息的進入棺材長眠。
　　但是他這壹賭，卻是讓自己生不如死。
　　待在那惡霸郡主的身邊，他真的好想死！
　　「妳好煩。」尹花暖此時女扮男裝，手上拿著壹把扇子，優閑的揚呀煽的。
　　如果她背後沒有那邊患患章章的碎碎念，她的耳根子會更清靜，連心情也會更美麗。
　　才幾天的光景，她發現廉天昊是個愛叨念的男人。
　　她向表姊「出借」他壹個月，但不到三天，她兩道秀氣的眉愈攏愈緊。
　　表姊怎麽可以忍受他啊？她自小到大，除了可汗堂哥會多念她壹句，可最後還是會因為疼愛她，不忍規範她的生活規矩。
　　因此，她二十多年來的生活，壹向都是在玩樂中度過。
　　只有他，廉天昊，他看似穩重，心眼卻猶如芝麻般的小。
　　為奴三天，他天天都在她的耳邊叨念——
　　姑娘家不可以到賭坊。好，她不去。
　　姑娘家不可以每天拋頭露面。好，她待在尹王府，哪兒都不去。
　　姑娘家要有大家閨秀的模樣，針線女紅準備好……好個他的死人頭！
　　第三天，尹花暖抓狂了，生氣的將桌上的東西全掃落在地上，像壹只發飈的小貓。她爹都不敢規定她壹定要學女紅針繡了，這男人肯定是住海邊的，管的地方超級大。
　　生不如死的人是她，不是他！
　　多壹個愛念鬼在自己的身邊，就像壹只烏鴉在她的耳邊嘎嘎嘎的，吵得她想掐死他。
　　「我是郡主的」奴才「，這」壹個月「裏自然要照顧郡主。」廉天昊故意加重語氣，撇撇唇的說著。
　　「妳這奴才壹點都不盡責。」她冷哼壹聲，女扮男裝的模樣非常的俊美，但壹雙水眸泄漏了她大半的秘密，「有哪個奴才像妳這麽嘮叨的嗎？」「忠言逆耳，我是個忠臣。」天地有正氣，他廉天昊向來做事坦蕩光明，正義直諫，「為了郡主好，有些話郡主就算不愛聽，奴才也要直說。」「妳哪來學會的這套官腔？」她白了壹眼他這做作的壹面，「府裏的陳總管，還是總護衛？」他咧開壹排白齒。
　　沒想到這官腔，將這郡主搞得灰頭土臉，讓他原先的不滿壹掃而空。
　　「郡主若不想讓奴才擔心，這麽晚了，該回府休息了。」他又繼續搞著官腔，故意區別兩人的身分。
　　他想了想，若與郡主硬碰硬，他肯定吃不完兜著走。
　　就算他想回金寶莊，這嬌滴滴的郡主也鐵定不會放人，金坍坍又莫名對郡主有所禮讓，根本不急著要他回莊裏。
　　金坍坍的冷笑的話言還在耳——正好，最近是錢莊護鏢的淡季，郡主肯養我莊裏的飯桶壹名，我求之不得。
　　他娘的！他壹餐最多吃兩碗飯，哪裏飯桶？飯桶是伏羲非吧！壹餐都扛著壹桶飯狂啃。
　　這擺明就是黑心交易，尹花暖肯定給金坍坍什麽好處，才會將他這個得力的助手往外推。所以郡主吃軟不吃硬，他沒有必要與尹花暖過不去。
　　「回府做什麽？」她淡淡的回應壹句，「回去還不是在府裏發呆。」他沒想到她會這麽回答，到口的勸阻頓時停在舌尖。
　　尹王府雖然人多，但大家各司其職，盡心盡力的扮演好自己的角色。
　　尹花暖她爹，也就是尹王爺，壹年在府的時間有個把月就要偷笑了，他合大半的時間都停留在北蠻都城，只留她壹個人在金沙城。
　　自幼失去娘親的尹花暖，雖然尹王爺將她視為掌上明珠，可因國事繁忙，他壹個男人根本沒辦法將她帶在身邊照顧，幾乎都是奶娘帶大她。
　　加上與她最親近的奶娘也在三年前因病過世，這幾年來，再也沒有人可以根她說心裏話。見她郁郁寡歡的模樣，尹王爺才決定遷往金沙城，有遠親可以照顧她，不至於讓他牽掛於心。
　　廉天昊不是笨蛋，明眼就看透她是個怕寂寞的姑娘，每天都要尋樂子玩樂，玩累了，晚上才肯乖乖就寢。
　　只是每天這樣玩，他就算再怎麽耐操，也會被她用不完的精力，搞得夜夜失眠，體力透支。
　　「回府……」他嘴角扯了扯，回想尹王府冷冷清清的模樣，他還真有點想念金寶莊，那每天吵吵鬧鬧的日子。
　　「嗯？」她停下腳步，擡起小臉望著他，「妳說呀！能做什麽啊？」說壹個好點子，她就乖乖回府。
　　「不想發呆就睡覺啊！」他握著雙手，最後只能吐出這個爛提議。
　　「不想。」她翻翻壹雙美眸，不吝嗇的給他壹記白眼，「再睡下去，頭都跟妳壹樣大了。」咦？是嗎？他還作勢的摸摸自己的腦袋。真的有睡到變大嗎？
　　她無奈的嘆了口氣，最後收起扇，轉身背對著他，腳步毫不遲疑的往前走去。
　　唉唉唉……他連嘆氣。這郡主怎麽這麽難搞定啊！
　　望著她挺直的背影，他有股沖動想要劈昏她，然後將她指節扛回尹王府，讓她不要出門作怪。
　　但是壹想到劈昏她，隔天她肯定會興師問罪，他的麻煩會更大！
　　左右為難，他只能盡奴才的本分，趕緊移動腳步，跟在她的背後。
　　「郡主……」他有些搞不清楚狀況的對著她的背影喊著。
　　「閉嘴。」她停下腳步，回頭瞪著他，「妳是眼瞎了還是腦子有問題？妳沒看見我現下是女扮男裝嗎？喊什麽郡主！」他很認真的將她從頭到腳審視壹遍，最後很為難的開口，「我倒覺得是眼瞎的人，才認不出來妳是女的。」沒有壹個男人長得這麽秀氣，甚至還帶有幾分胭脂的味道。
　　郡主就是郡主，不知人間疾苦，也沒有混過江湖，想必要大家都裝瞎子，忽視她是女人的本領。
　　她拿起扇子狠狠的往他的腦袋敲了壹記，「妳能不能安靜幾刻鐘？別讓我這麽討厭妳。」他挑挑眉，又不怕死的開口，「郡主可以提早解約……」「死都別想。」她還算冷靜，沒有中了對方的激將法，「妳再不閉嘴，小心我回去毒啞妳！」當下，閉緊了雙唇。
　　「很好。」總要她用極招，才會乖乖聽話。
　　安靜壹會兒，他望著她的背影，小聲的開口，「公、公子……咱們現在要上哪兒去？」「萬花樓。」
　　妓院？他臉壹綠，又忍不住問：「去那兒做什麽？」「聽小曲兒小調。」最好有人會這麽問闖去萬花樓聽唱小調！他不滿的在心裏嘀咕壹聲，但見她的腳步毫不遲疑的往前，他相信她是玩真的了！
　　壹個女扮男裝的假男人，去妓院有搞頭嗎？
　　廉天昊的疑問，不到半刻鐘，就有了答案——
　　有搞頭！只要有尹花暖在的地方，再怎麽沒有搞頭的事情，都會被她搞得精彩又好玩。
　　樓裏的鴇嬤嬤雖然看出她是假男人，但她送上壹錠金子，鴇嬤嬤見是財神爺進來撒錢，於是豪爽的吆喝無名姑娘伺候她。
　　尹花暖倒是大方，將那五名姑娘都賜給他，讓他被壹群香味濃郁的庸脂俗粉的女人團團圍住。
　　「哈啾！」他向來對香味過敏，頻頻的打著噴嚏，連眼淚都噴出來了。
　　而她這個千金郡主呢？竟然在壹旁殿堂上的聽花魁唱著小曲，不管他被壹群煙花女子給淹沒了……說淹沒真不誇張！
　　他們的胸前僅有薄薄的衣裳，兩團軟肉幾乎快要呼之欲出，擺扭腰臀，表現出女人最柔媚的壹面，不斷在他的身上磨蹭。
　　他雖然不是柳下惠，但也不是饑不擇食。
　　而對這五名女子，他只覺得眼前壹花，鼻前聞到令他不舒服的香味。
　　如果這是尹花暖的報復，他想，她是成功了。
　　「走開！」最後，他不給面子的將身上這五名女子給轟走，要她們離他遠壹點。
　　這壹吼，吼斷了殿堂上花魁彈琴唱曲的興頭，也惹來尹花暖偏頭壹轉，瞧他在怒吼什麽鬼。
　　女子們全跌在地上，嬌滴滴又可憐兮兮的望著他。
　　「怎麽，妳不喜歡本公子的賞賜？」尹花暖見廉天昊撒淚又噴涕的模樣，讓她忍不住，嘴角上揚了使壞的笑容。
　　「賞賜？」他忍不住大聲起來，「這是什麽鬼賞賜？妳幹脆直接殺了我比較快！」他因為女子們身上便宜的胭脂味，鼻子開始瘙癢起來。
　　望著他壹臉不悅又狼狽的模樣，看來他是真的不舒服。尹花暖心情大好的又那些銀子賞給她們，示意她們退下。
　　「公子？」殿堂薄紗後頭的花魁，是萬花樓坐鎮之寶。
　　最近，金沙城最津津樂道的話題就是這名花魁，袁百雲。
　　聽說她賣藝不賣身，多少尋芳客每晚都捧著銀子來見她壹面。
　　但她這壹面最少也要百銀，若是要包下她壹晚，撒手千金更是不用說了，重點還得看她姑娘心情好不好，才有辦法聽她用黃鶯之嗓唱首曲兒。
　　而今日她看似心情不錯，不但讓尹花暖包下壹晚，還親自彈琴唱曲兒。
　　只是他們的註意力……似乎不在她的身上啊！
　　「抱歉。」尹花暖斂住笑容，回頭望著袁百雲，「打斷袁姑娘的表演，在下真是過意不去。」擱著薄紗簾子，袁百雲那雙美麗的瞳眸藏著壹絲不解。
　　今晚的壹對主仆，主子生得雖俊美，但身材清瘦瘦弱，比起壹旁身材壯碩的男子，差別實在太大。
　　「不打緊。」袁百雲斂回美眸，也收回打量的眼光，細長的玉指撥著琴弦……她在花樓待的時間夠長，對於客人的紛爭，通常都冷眼相待，於是很快恢復冷靜，扯開嗓子唱著下壹首曲子。
　　羅袖動香香不已
　　紅集娟娟秋煙裏
　　輕雲嶺上乍搖風
　　嫩抑池邊初拂水
　　嘹亮的嗓音伴著她手中的琴弦音調，那自彈自唱的聲音，吸引了廉天昊。
　　就算他天生是個粗人，但壹聽到清亮又幹凈的聲音，連他也被吸引住了，更別說今天興致高昂，期待要來聽曲兒的尹花暖。
　　廉天昊的眼光不小心落在尹花暖的身上，發現她難得正襟危坐，認真的望著簾幕後頭的袁百雲，她微微擡起小臉，表情有些沈醉。
　　若不是他親眼看見，否則打死他都不相信，她會有這副安靜的樣子。
　　哎喲！這才像大家閨秀。
　　在這瞬間，他真的相信她身上留著貴族的血液，那微微擡高的小巧下巴，眉眼之間透露著嬌貴。
　　在他的眼裏，她像壹朵茉莉，散發著淡淡的香氣，卻又氣勢盛焰如壹朵帶刺玫瑰……喔不！北蠻的國花——龍爪花。
　　她像盛開時教人移不開眼，舉手投足中又有說不出來的嬌貴與霸氣。
　　好在她身為女子，要不然她倘若身為男兒身，這世肯定是個橫行霸道、無法無天的壞胚子。
　　她的長相雖不至於傾國傾城，卻長得很有味道——端正的五官襯得她的小臉更加柔美，只是眉宇之間的霸傲，削弱了她是名姑娘的嬌弱。
　　如果她的脾氣能改壹改，她的長相看起來還滿舒服的。
　　至少比起金坍坍的艷美，他覺得尹花暖讓他有種想要多看兩眼的沖動……尹花暖心無旁騖的聽著袁百雲唱曲兒，兒廉天昊的眼光壹落在尹花暖的身上之後，竟然就再也離開不了。
　　知道偌大的包廂，被人用力踢開木門——
　　砰！好大壹聲，尹花暖被嚇了壹大跳。
　　這樣的畫面映入廉天昊的眸裏，眼中立刻閃過壹抹肅殺之氣。
　　娘的！是哪個王八蛋打擾這美好的時刻？
　　難得這郡主乖乖的聽曲兒，聽完曲兒可能會乖乖的回家睡覺，他心裏原本還慶幸著，尹花暖沒惹出什麽大禍兒搞得雞飛狗跳。
　　但是天不從他願，就算尹花暖不惹麻煩，也有招子沒有擦亮的腦殘人士送上門來。
　　「搞什麽？」踢開門扉後，站在大漢後頭的是壹名長相猥瑣的男人，他看起來年紀不大，卻賊頭賊腦，連雙眼也充斥著不懷好意的光芒，「是哪個羔子活得不耐煩了，竟然敢包下我的女人唱壹整晚的曲兒？」「放肆！」尹花暖從椅子站起，毫不畏懼的低聲喊了壹句，「來者何人？竟然敢擾本公子聽曲兒？」「喲！」賊公子往前壹站，身高也不過高尹花暖壹點，卻擡頭挺胸，想要與她壹較高下，「小子，妳打哪兒來的？也不問問我的名號，城西這底盤可是我在管的，妳這小子口氣倒不小，想與我為敵是不？」「呸！」她噴了壹聲，冷冷的瞪著他，「妳這名不見經傳的混帳東西，沒事打擾本公子聽曲兒，妳是活得不耐煩了？」「臭小子！」賊公子被她的口氣氣得漲紅壹張臉，「老子在城西有名到街頭巷尾，零歲娃兒至壹百歲的路人，只要聽到我王曉仁的名字，沒有壹個不被嚇哭的。」她冷笑壹聲，「枉小人？連當個小人都不配，怎麽不要妳爹取個王小龜還比較適合妳，當只畜生都比小人來得快活。」「妳……」王曉仁氣得掄拳，想要揍往她俊美的小臉。
　　然而她的動作卻比他快，她舉起右手，曲起三指，只以食指與中指並攏，動作迅速的戳向他的雙眼。
　　「嗚哇……」
　　她的動作實在太快，快到只讓廉天昊聽到王曉仁的哀號。
　　「嘖！」肇事者還撇撇嘴、甩甩手，「戳瞎妳的眼，還怕臟了我的手。」她還作勢往衣袖擦擦。
　　太囂張了……廉天昊沒想到自己還沒英雄救美，這小妮子就像團火焰般，身上的怒氣愈燃愈高，直接自己動手了。
　　「妳這王八羔子……敢動我……哎喲餵呀……」王曉仁的話還沒有說完，只見尹花暖擡起右腳，踢往他的胯下。
　　嘖！廉天昊挑眉，嘴角抽動壹下。身為男人的他，似乎可以感受到那壹下子有多麽痛。
　　「王小龜。」她毫不畏懼的看著護在王曉仁面前的兩名大漢，「本公子今天心情好，不與妳計較了，妳快點給我閃人，要不然等等有妳好受的。」「嗚、嗚……」王曉仁窩囊的退到家仆後頭，剛剛的囂張完全不見，「妳、妳好大膽子，竟然敢動王家唯壹的長子，妳……妳要是害我不能生，我、我要我爹取妳的狗命……」「妳再多吠壹句，就不是單單戳瞎妳的雙眼。」她有辦法讓王小龜吠不出壹句，「我會把妳丟入宮裏當太監。」哼！要他不能生，她辦法多得是！
　　「妳們還在看什麽好戲？快給我教訓這個混小子。」王曉仁退到壹旁，口中依然喊著。
　　尹花暖壹點都不畏懼，壹動也不動的站在兩名大漢面前，「妳們敢動我壹根寒毛，我肯定教妳們吃不完兜著走。」大漢們互看壹眼，但自家主子壹直在非吠叫，兩難之下，他們還是摩拳擦掌。
　　對付這個弱小子，總比回去被主子修理得好。
　　對方的拳頭立刻往尹花暖的小臉左右襲來，她卻閃都不閃，甚至連眨眼都沒有，依然擡頭挺胸的站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