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授命
征服天國之曙光時代 by 實心熊
2020-11-29 22:14
斯科普是個很聰明的人,更重要的是他和那些沒經歷過戰爭與血腥的人不同,他就象那些荒野中遊蕩的野獸,很清楚什麽是危險的,也更明白該如果躲過那些危險,讓自己安然無恙。
所以即便那支軍隊看上去疲憊不堪,狼狽以及,但是他卻很快從這些人身上聞到了危險的氣味,這氣味是那麽濃重,以至他甚至沒有多想就讓開了道路。
通向羅馬城的大門向亞歷山大敞開了。
站在城門前,亞歷山大略微沈吟,他這時候其實累得已經幾乎沒有邁步的力氣,如果可以他很想讓斯科普讓人纏著他上馬。
就如同經歷了漫長的馬拉松長跑,當終點真正臨近時,反而會更容易感受到疲憊的折磨。
但是亞歷山大知道這個時候他還不能停下來,他必須用自己的努力走進這座城市,然後再走進梵蒂岡和走到亞歷山大六世的面前,如果說之前4天的路程都是在磨煉,那麽現在才是他向人們展現這個磨煉結果的時候。
他註定要在羅馬接受所有人的關註!
從蒙蒂納到羅馬,亞歷山大及時趕到了。
沒有人知道他們是怎麽走往這樣壹條路的,更沒有人知道還能跟著亞歷山大走到羅馬城下的這些士兵究竟都在想什麽。
當他們走進城門,走在羅馬的道路上時,原本壹向驕傲的羅馬人紛紛選擇了避開與他們相互交匯的眼神,當這些之前被他們看不起的南方山區來的大兵們向他們望去時,羅馬人卻紛紛選擇了逃避,因為他們受不了那種讓他們感到發怵的目光,更受不了被那樣壹群人盯視。
阿格裏人經過的地方街上壹下子變得靜悄悄的,人們紛紛從自己房門和窗子縫隙裏向外張望,他們好奇而又略帶戒備的目光的投在這些全身骯臟不堪,卻又透著令人膽寒氣息的軍隊身上,當他們默默的從自家門前走過,羅馬人不禁感到了陣陣說不出的壓抑。
這就是來自蒙蒂納的軍隊?
很多人心中暗自猜測,在這樣壹個時候,壹支領地軍隊突然進入羅馬,這不能不讓人們議論紛紛,猜忌四起。
斯科普不但聰明的選擇了不與亞歷山大對抗,更聰明的決定在陪著他去梵蒂岡的路上把他知道的所有東西都告訴了亞歷山大。
“大家都說教皇垮了,”斯科普有點惋惜的搖搖頭,他看看旁邊壹陣默默走著的亞歷山大,忽然壓低聲音說“有謠傳說喬瓦尼是被他的親人殺死的,這裏面牽扯的人至少要有兩個。”
斯科普說著伸出兩個手指晃了晃,然後低聲嘟囔到:“我覺得我應該建議我的夫人盡快離開羅馬會領地呆上壹段時間,這件事太可怕了,不知道會連累到誰。”
壹直沒有開口的亞歷山大扭頭看了眼斯科普,似是在確定他說的是不是真心話,然後他忽然開口說:“如果我是妳就不會在這個時候離開羅馬,要知道有時候沒有機會為自己辯解的人,往往就會被大家認為是最好的替罪羊。”
斯科普的臉色微微壹白,他知道亞歷山大在暗示什麽,這多少真有點嚇住他了。
按理說法爾內家與波吉亞家不但沒有矛盾,甚至還是典型相互依靠的關系。
法爾內家要借用亞歷山大六世教皇的身份為他們的家族謀取最大的利益,而波吉亞家則要借重法爾內家族在意大利頗為深厚的關系為自己還算淺顯的根基添磚加瓦。
但是這並不意味著這兩個家族就真的毫無沖突。
如果茱莉婭·法爾內能為亞歷山大六世生個孩子,那麽為了這個孩子的利益,他或是她的所有同父異母的兄弟姐妹都將成為擋在前面的攔路石。
那麽為了搬開這些攔路石,即便茱莉婭本人不做什麽,可誰又能保證她的那些法爾內親戚們不會有所行動呢?
這樣的懷疑理由也許聽上去的確有些過於牽強,但是只要有人提出來,就很可能如燎原之火那樣燒得旺旺的。
更重要的是,就怕有人願意相信,或者更希望事情就是這樣。
就如同亞歷山大說的那樣,替罪羊總是在那些不能為自己分辨的人當中找的。
“看來我還不能離開這座城市了,”斯科普無奈的嘆口氣,然後他有些奇怪的看著亞歷山“那妳為什麽要來羅馬,應該沒有人會認為喬瓦尼是妳殺的吧,要知道這段時間他可是沒少為妳說好話,那樣子都讓人以為妳才是他的妹夫了呢。”
亞歷山大看了眼斯科普沒再理會他,因為他已經看到了對面街上壹個迎面而來的熟悉身影。
諾梅洛孤零零的站在路邊,在這個只要有點身份出門都要帶足護衛的非常時期,教皇的秘書以壹種旁人無法理解的淡定態度平靜的面對那些惶惶不可終日的羅馬人。
只是當走近時,亞歷山大從諾梅洛深陷的眼窩才能看出,他的精神似乎已經到了快要耗盡的邊緣。
諾梅洛用壹種似乎不相信的目光看著走近的亞歷山大,他知道教皇向蒙蒂納派了人,但是他怎麽也沒想到,在謀殺發生的第6天,他等來的不是凱撒,而是亞歷山大。
從羅馬到蒙蒂納即便快馬需要幾天?
而從接到消息然後決定出發,又需要多久?
諾梅洛越過亞歷山大看向他身後的軍隊,然後他的目光再次落在亞歷山大滿是灰塵的臉上。
“我沒想到會等到妳。”諾梅洛盡量向讓聲音顯得自然些,但是內心伸出隱約的不安還是讓他的聲調變得略微有點發硬“那麽妳是不是需要先洗個澡,現在這個樣子去見陛下是很不禮貌的。”
“我相信教皇陛下是不會在意這個的。”亞歷山大毫不猶豫的拒絕了諾梅洛的建議“我帶著我的人走了4天,為的不是在羅馬城裏洗澡。”
諾梅洛沈吟了下,似是在掂量繼續阻止是不是值得,最終他和斯科普壹樣選擇了妥協。
“妳可以覲見陛下,但是妳的軍隊是不能進入梵蒂岡的。”諾梅洛依舊堅持著最後壹點據理力爭的機會“從查理曼時代開始,沒有任何壹位君主和貴族帶領他的軍隊直接進入梵蒂岡。”
亞歷山大咧嘴笑了笑,滿是灰塵的臉上露出了壹排潔白的牙齒,那樣子讓諾梅洛感覺就好像是在嘲笑他公然撒謊的本事。
“我的軍隊會在天使堡外待命,”亞歷山大微微壹笑,可接下來的壹句話讓剛剛松了口氣的諾梅洛臉色壹滯“就如同當初的弗利的母老虎做過的那樣。”
諾梅洛的眼神終於出現了壹絲情緒,那是已經很久沒有出現過的憤怒。
卡特琳娜·斯福爾紮,弗利的母老虎,曾經因為丈夫的舅舅西斯篤斯四世教皇的駕崩悍然帶兵封鎖聖天使堡,導致樞機主教團無法進入梵蒂岡,時間居然長達2個月!
這兩個月的封鎖,是梵蒂岡歷史上最恥辱的事件之壹,以至即便已經過去了十幾年,但是人們還是對那件事避而不談,以免引起太多的難堪。
現在亞歷山大公然提出要讓軍隊在聖天使堡待命,壹時間,不論是教皇的私人秘書還是旁邊的斯科普,都不由想起了那段讓梵蒂岡人忌諱如深的日子。
已經快到7月的臺伯河上,剛壹靠近,陣陣涼爽的清風就已經從河面上撲面而來。
但也許是因為剛剛發生的謀殺與這條河有關的緣故,感覺著那原本應該很爽快涼意的同時,陣陣隱約的不舒服也讓人總是想著盡快離河邊遠遠的。
亞歷山大信守了他的諾言。
看著那支軍隊默默的走進了聖天使堡下的要塞營地,諾梅洛先是微微松了口氣,然後又用奇怪的眼神看了看亞歷山大。
“從這裏可以控制進出梵蒂岡的要道。”秘書看似不經意的說。
“而我不是那個卡特琳娜·斯福爾紮,”亞歷山大沒有要接諾梅洛話的意思,然後他想了想之後又輕輕壹笑“說起來挺有意思,我和那個弗利的母老虎還多少沾著點親戚關系呢。”
卡特琳娜·斯福爾紮的丈夫吉特拉姆·尼奧裏是西斯篤斯四世的外甥,而巴倫娣的父親老羅維雷則是西斯篤斯四世的侄子。
只是這看上去似乎並不很遠的關系,並沒有讓羅維雷和斯福爾紮家之間變得更加親密。
相反,就在不久前的羅馬涅戰爭中,有著熱那亞人參與的梵蒂岡聯盟就狠狠的教訓了有米蘭人參加的聯軍。
這就是這個時代貴族之間的可笑關系。
聽著亞歷山大的話,諾梅洛的目光變的更深沈了些。
這是在暗示他背後有熱那亞人的支持嗎?或者是說必要時候他會和米蘭甚至威尼斯人結盟?
因為不知道亞歷山大究竟是在暗示什麽,諾梅洛幹脆不再和他說話,只是沈默的在前面領路。
對西斯廷大教堂,亞歷山大已經很熟悉了,跟著諾梅洛他穿過了那些有名的走廊和幾個在後世大名鼎鼎的房間,在順著壹截盤旋而上的樓梯來到教堂後面二樓的壹個房間門口後,諾梅洛停了下來。
秘書先是舔了舔嘴唇有點猶豫,然後他才低聲說:“陛下剛失去了他心愛的兒子,所以,”諾梅洛頓了下後才說到“對他好點。”
亞歷山大默默點頭,其實他路上壹直在琢磨壹個問題,那就是亞歷山大六世為什麽會讓人召他回來。
教皇肯定是希望凱撒這個時候能回到他的身邊的,或者是希望盧克雷齊婭陪著他,甚至就是想讓傑弗裏那熊孩子安慰壹下他痛苦的內心都可以理解,可為什麽要找自己呢?
亞歷山大想不明白。
所以當站在這扇門外時,亞歷山大的內心其實並不平靜。
隨著秘書輕敲之後推開房門,亞歷山大邁步走了進去。
身後傳來關門輕響,現在,房間裏只有兩個人了。
亞歷山大六世孤獨的坐在他那把搖椅裏,午後的陽光正照在他身上,這讓教皇的身上看上去就好像披上了壹層聖光。
亞歷山大慢慢走過去,來到距教皇不遠處的地方停下來,他先是鞠躬行禮,然後就默默站在那裏等著教皇的反應。
並沒有讓他等多久,感覺到身邊的動靜,教皇慢慢轉過頭看向亞歷山大。
當看到亞歷山大六世的樣子時,亞歷山大微微壹楞。
蒼老而又無力,就如諾梅洛說的那樣,這時候的教皇完全是個失去愛子的老人,而不是個以陰謀詭計和貪婪奢靡著稱的惡棍,當他眼睛眨動時,塌軟下垂的眼袋讓他看上去似乎比實際年齡還要老上不上,因為沒有化妝而已經露出老人斑的皮膚顯得幹燥發黃,那種樣子和在人們平時看到的總是顯得精神奕奕的神情完全不同。
“是妳先來了。”
亞歷山大六世原本無神眼中慢慢閃過壹絲玩味似的光,他打量了壹陣面前的年輕人,然後扶著搖椅想要站起來。
搖椅來回的晃動,教皇也跟著搖晃,以至他已經半直起的腰又彎了下去。
亞歷山大想要過去攙扶他,卻被亞歷山大六世擺手拒絕,他再次按住扶手然後小心用力,最後穩穩的站直了身子。
“看,這也並不很難,”亞歷山大六世自嘲的笑了笑,然後他擺擺手示意跟他過去“看得出來妳應該很累了,不過有些事情還是盡快的好。”
教皇踏上壹級臺階,然後走到他那張巨大的辦公桌後,就是在這張辦公桌上,曾經發布了壹道道關系著整個基督世界命運的重大命令。
“我不知道凱撒什麽時候會回來,也許很快,可也許他並不著急,”亞歷山大六世說完又自嘲的笑了笑“諾梅洛以為我不知道他在幹什麽,可實際上即便沒有人向我報告,我也能猜到他壹定正在到處想辦法為凱撒洗脫惡名。”
“這不是個好主意,”亞歷山大終於開口“這麽做其實等於是在承認那個人就是凱撒。”
教皇松懈的臉頰微微壹顫,自從喬瓦尼被殺後,沒有人敢在他面前提起兇手,這是因為人人都怕接下來就要不可避免的要牽扯到凱撒。
可是亞歷山大卻毫不猶豫的說了出來,甚至幹脆直接點明凱撒就是“那個人”。
“妳也認為……凱撒是那個人嗎?”亞歷山大六世盯著亞歷山大“告訴我妳是不是就是這麽想的?”
在亞歷山大六世忽然變得淩厲的眼神的盯視下,亞歷山大毫不躲避的望回去。
“陛下,關鍵是您自己是不是這麽認為,”亞歷山大的話讓教皇原本蠟黃的臉上忽然浮起壹層不正常的殷紅“還是說,那個人是不是凱撒這重要嗎?”
教皇臉上的殷紅更深了,他甚至有點失態的抓住了桌上的壹個沈重的銅底座十字架,似乎下壹秒就會因為憤怒直接砸過去!
可他最終慢慢放開了手,教皇緩緩的坐下來讓自己的情緒逐漸平復,然後擡手用兩個手指向亞歷山大招呼了下。
“在這座城市裏,每個人都可能是兇手,哪怕是不在這裏人,也壹樣可疑。”
教皇的話讓亞歷山大心頭壹沈,他迅速看過去,恰好迎上亞歷山大六世正審視般盯著他的目光。
“但是妳不同,”教皇面無表情的望著亞歷山大“我不知道在雷亞羅發生了什麽,不過喬瓦尼自從回來之後對妳的態度卻變了,他不止壹次的稱贊妳不但是個優秀的軍人,而且難得的還有著壹個外交官的堅韌性格,按他的說法,和妳談判也許要比在戰場上打贏妳更困難。說起來喬瓦尼過去並不喜歡妳,可現在他認為妳可以是個不錯的朋友,我記得他甚至有壹次說妳和盧克雷齊婭很般配。”
“公爵的贊賞讓我惶恐。”
亞歷山大隨意說,他知道教皇顯然不是說這個。
果然亞歷山大六世繼續說:“就因為這個,我認為妳是唯壹壹個不會有理由想要殺死喬瓦尼的人,因為他對妳有用,所以我才會把妳召回來。”
果然是這樣,盡管已經猜到,但是當經由教皇自己親口說出來時,亞歷山大還是不由心中湧起壹絲奇妙的復雜情緒。
有點釋然,可更多的是壹絲隱隱悸動。
“現在的羅馬有太多的人想要看波吉亞家的好戲了,而且我不知道是不是已經有人在暗中策劃針對我的家族,我需要壹個能信任的人,至少是在喬瓦尼的死,或是我們家族其他人的死當中撈不到好處的人,”教皇盯著亞歷山大六世的眼睛“這樣的人現在只有妳,所以才把妳召回來,我要妳從現在開始暫時擔任羅馬的城防軍指揮官。”
說到這,教皇不等亞歷山大開口就繼續說:“別忘了,盧克雷齊婭也是波吉亞家的人,而且她是我最喜歡的女兒。”
亞歷山大剛剛張開的嘴頓住了。
亞歷山大六世的意思很明顯,即便不為了波吉亞家,為了盧克雷齊婭,亞歷山大也是不能拒絕這個命令的。
如果沒有了波吉亞家,或者是這個家族遭受到了什麽巨大災難,那麽盧克雷齊婭無疑也會被卷進這些麻煩之中。
喬瓦尼死了肯定會有人從中得到好處,那麽盧克雷齊婭呢,會不會成為下壹個目標?
現在看來,似乎真的只有亞歷山大不會在波吉亞家的人的死亡當中得到什麽好處。
哪怕是法爾內家的人呢?難道不會在其中得到什麽好處嗎?
亞歷山大腦海裏迅速閃過斯科普的臉。
他沒有想到自己隨便的壹句話,卻真的觸到了那個大家都在盡量回避的東西。
喬瓦尼,或者是其他波吉亞家的人死,會讓誰從中受益?
“我的兒子死了,”亞歷山大六世聲音變得低沈下去,低得需要仔細聽才能聽清“我要知道是誰殺了他,所以幫我找到這個兇手,不論他是誰只要幫我把他找出來,然後把他帶到我的面前,我要看看他的臉。”
看著目光死死盯著桌上任命他為羅馬城防軍指揮官的命令書的教皇,亞歷山大稍微沈吟,隨後鞠躬行禮。
“遵命,陛下。”
從教皇的房間出來,亞歷山大在壹直等待的諾梅洛陪同下離開了大教堂,當他沿著聖天使堡後面的小路壹直向前走,來到波提科宮的外面時,他看到了早已經聞訊站在波提科宮門口等待的那兩道人影。
突然撲上來的人兒如夏日的蝴蝶,接著就是令人心碎的哭泣。
“亞歷山大!喬瓦尼,死了!”
盧克雷齊婭的淚水瞬間滴在亞歷山大的脖頸上,而在她的身後,箬莎在遠處靜靜的看著相擁在壹起的兩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