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二十二章 消息

　　阿克薩要塞的斐盟聯軍南下準備工作，在緊張而有條不紊地進行著。
　　雖然黑斯廷斯強行解散聯盟議會上院的行為，引來了不少的非議，可換來的，卻是戰備工作異乎尋常地順利進行。
　　沒有了聯盟議會的牽制，最高統帥部和由最高指揮部合作無間，下達的命令，可謂暢通無阻。無論是調派軍隊還是物資，無論是人事任命還是采購計劃，都能夠在第壹時間得到執行。
　　斐盟聯軍的氣氛，隨著各大盟國首腦對這壹既成事實的默認以及接連召開的最高軍事會議上達成的共識，而壹掃之前的死氣沈沈，變得蓬勃起來。
　　在阿克薩，每天都有大量的物資從各大星域輾轉而來，以前壹周才能完成的物資調集，現在不過需要兩天。
　　即便盟軍指揮部臨時增加了三百名軍需官，後勤部門也忙得腳不沾地。許多後勤軍官前腳才剛接受了壹批物資，引導壹艘巨型運輸艦入港，後腳就接到壹份清單，上面全是排著長隊的運輸艦在申請航道，在進行物資報備，在要求安排碼頭或等待裝卸貨物。
　　除了後勤部門以外，其他各部門也如同打仗壹般。
　　人事部門每天都要處理幾千名軍官的履歷資料，要和數百名軍官談話，要發出上千份調令，申請和確認函。
　　技術保障部門的工程師們，每天壹睜眼就面臨壹場戰役。在他們的工作計劃裏，滿滿當當都是各國艦隊需要聯合溝通的天網系統，需要安裝改造的電子儀器，需要更新同步程序，需要排除的故障……即便是吃飯，他們都守在戰艦的儀器前。
　　身處於阿克薩要塞，每天能看到的，就是熙來攘往步履匆匆的各國軍人，就是揮舞著手中的光標和旗幟，指揮運輸艦和戰機的地勤，就是開著數據檢測車，胳膊上套著自動維修臂的機械師，就是乘坐懸浮車在通道兩側壹晃而過的各國參謀。
　　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每壹個人都盡自己最快的速度飛奔。每壹扇自動門都在以最快的頻率開啟關閉。每壹個港口，每壹個泊位，每壹個基地，每壹間倉庫和會議室，都是忙碌工作的人群。隨著不斷有各斐盟成員國艦隊和運輸船隊抵達阿克薩星系，加入到盟軍作戰序列之中，整個阿克薩指揮部，簡直成了壹個高速運轉的機器。
　　可是，雖然忙碌，盟軍官兵們的心情卻非常暢快。在他們看來，現在的斐盟，才真正像是壹個軍事合作組織。現在身旁的這些同伴，才真正像是壹群準備戰鬥的軍人！而以前的斐盟聯軍，與其說是壹支軍隊，倒不如說是壹只被困住手腳的猛獸。
　　那些勾心鬥角的政治鬥爭，那些只顧自己的利益團體，那些陳腐的觀念，那些拖沓的作風和死板的制度，如同壹條條看不見摸不著，卻絲絲纏繞的無形繩索，每每讓人憤怒而無奈。
　　壹份毫無疑問的人事調令，需要蓋三十多個章，在數十個部門之間遊走，花上半個月的時間。壹份物資補充計劃，從提出申請到物資送達，沒有壹個星期絕對不可能完成。推諉，扯皮，貪汙，人浮於事，玩忽職守——人的劣根性，在這種陳腐和混亂之中暴露得淋漓盡致。
　　身處於這樣的環境中，天大的雄心壯誌，都會被消磨壹空！
　　而現在，這壹切終於被改變了。看見同樣的壹支軍隊，壹個軍事聯盟在那只鐵腕大手的操控下，如此翻天覆地壹般的變化，看著阿克薩這同樣的地方，同樣的人們與之前迥然兩異的精神和工作作風，大家也在私底下聊天討論。這時候慢慢咂咂嘴，好像才剛剛回過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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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斯廷斯閣下已經下令斐揚軍部，從海德菲爾德再抽調壹個雙頭鷹集團艦隊和兩個壹級集團艦隊在壹周內加入盟軍作戰序列。”
　　阿克薩要塞的布谷鳥咖啡館裏，萊恩共和國上將裏昂·尤裏斯輕輕攪動著手裏的咖啡，深藍色的眼睛略帶疲憊對麾下的艾萊斯·馬奇亞中將道：“如此看來，黑斯廷斯元帥是準備在三個月內，聚集超過五百支A級艦隊的兵力，與索伯爾決壹死戰。”
　　此刻正是平日的下午茶時間，不過，咖啡館裏的人卻很少。在這人人都忙得腳不沾地的時候，走進咖啡館喝上壹杯下午茶，已經成了壹種奢侈。
　　尤裏斯上將坐在梅花形的咖啡館延伸出的圓形露臺邊，透明的穹頂和四周的落地舷窗，在非戰爭狀態下是沒有啟動裝甲保護，壹眼望去，漫天都是璀璨的群星。遠方的星雲如同在燃燒壹般，近處的阿克薩星，就像壹個雲霧繚繞的巨型圓球，分外美麗。
　　而渾身都散發著金屬光澤的阿克薩要塞，則像是壹個巨大的車輪，橫臥於太空之中。數不清的斐盟戰艦和運輸艦如同魚群壹般在周圍遊弋著，它們或剛剛後退著脫離要塞，或遠遠地在航道上結束躍遷，順著航道浮塔發射的激光路標，飛向各自申請的港口入口。
　　“說實話，我有些擔心。”
　　被譽為萊恩共和國新壹代天才將領，並在之前的戰爭中以兩場漂亮戰役而橫空出世的馬奇亞中將壹面說著，壹面揉了揉他那標誌性的亞麻色頭發。
　　長達耳根的微卷長發，讓這個高鼻梁凹眼睛的青年看起來與其說是壹名指揮官，倒不如說更像是壹個藝術家。
　　他面色凝重，藍色的眼睛有些渙散地看著咖啡杯裏的液體：“第壹批南下艦隊，因為準備工作的不同，就必須分為三波。壹周內能立刻啟程南下的只有五十支艦隊，後面的艦隊，能在接下來的兩周內順利啟程，就已經萬幸了。”
　　說著他扭頭凝視著窗外，眼神顯得愈加的茫然：“加上剛剛抵達的壹支從海德菲爾德抽調的雙頭鷹集團艦隊和兩支斐揚壹級集團艦隊，目前在阿克薩的總兵力，只有壹百三十支A級艦隊。後面再集結三百多支艦隊，已經是目前斐盟的極限。”
　　他回過頭來，目光認真地看著尤裏斯上將：“上將，憑這麽點兵力，我們真的能贏得勒雷決戰嗎？”
　　咖啡館裏壹陣寂靜。
　　尤裏斯上將壹只大手捏著小小的咖啡匙，在杯子裏攪動著，良久，嘆息壹聲道：“我們都知道，斐盟目前面臨的困境。航道不暢，時間不足，準備倉促，兵力不夠，而且，所有人都明白，索伯爾能夠調動的兵力，絕不僅僅是他目前率領南下的這些艦隊……”
　　“根據我們對西約的兵力分析，”馬奇亞中將焦急地道：“如果索伯爾需要的話，他至少還能從各大戰區抽調出同樣數量的艦隊來！”
　　“這些我們都知道……”尤裏斯上將總於停止了手上毫無意義的小動作，擡起頭來，目光炯炯地看著馬奇亞中將，“妳說，黑斯廷斯閣下能不知道嗎？”
　　“關心則亂！”馬奇亞中將憤憤地道：“我不知道為什麽，可是，黑斯廷斯閣下對於匪軍實在太過偏愛了。不說之前他動用盟軍資金為匪軍裝備十二代機甲，就說這次斐盟內爭，李佛上將憤然出走，也和他不遺余力的包庇田行健有很大的關系！”
　　年輕的中將把身子靠在椅背上，微微擡著下巴，露出壹種下意識的倔強姿態：“即便是軍神，犯下這種錯誤，也是不可原諒的！”
　　“妳的口氣很像妳那位足智多謀的朋友藤井剛啊，”尤裏斯上將微微壹笑：“恐怕私下裏，對於黑斯廷斯閣下的這些做法，妳們沒有少議論過。”
　　“不瞞上將，對此，我也很困擾。”馬奇亞中將猶豫了壹下，說道：“或許是因為李佛上將的原因，萊恩軍方的軍官階層中，許多人都對黑斯廷斯元帥執意將戰略重點放在東南的做法頗有微詞。畢竟，當初如果不是李佛上將，或許萊恩就毀在班寧的手裏了。”
　　他放松了有些僵直的身體，不好意思地笑了壹下，接著道：“其實，我並不贊同大家的這種抵觸情緒。畢竟，李佛上將到萊恩，也是因為黑斯廷斯元帥的命令。可是，大家想不明白的是，為什麽勒雷聯邦已經擺明了不可救，還要打這壹仗……”
　　說到這裏，馬奇亞的臉色，變得異常凝重：“要知道，根據情報判斷，西約的前鋒指揮官很可能是班寧。而無論是從兵力來看，還是從指揮來看，匪軍都無法抵擋西約的進攻。讓出勒雷通道，只是壹兩周之內的事情。況且，還有三上悠人阻擋盟軍南下。時間怎麽算都不夠！”
　　“如果我們這時候能夠把兵力投入到中央戰區，從另壹個方向對西約形成牽制，同時，暫時放開對蘇斯和傑彭並不合時宜的絕殺，在雷斯克形成僵持，我們的余地還要大得多。若是壹昧急功近利的話，即便是黑斯廷斯元帥領軍，我們也很可能收獲壹場無法承受的慘敗！就目前的情況來看，壹旦盟軍主力損失殆盡，整個戰局都將不可收拾。”
　　他最後看著尤裏斯上將的眼睛，壹字壹頓地問道：“把我們能夠聚集的力量投入到東南這種態勢的戰局裏，在準備不充分的情況下，實施戰略決戰，值得嗎？”
　　尤裏斯沒有回答。良久，他輕輕搖了搖頭：“妳的問題，我無法給妳答案。”
　　壹臉期盼的馬奇亞中將神色黯然。
　　“原因是，”尤裏斯上將擡起了頭，認真地道：“我不是軍神黑斯廷斯！”
　　馬奇亞困惑地看著尤裏斯，看他的手指指向窗外，對自己道：“看見這些艦隊了嗎？和以前相比，現在的斐盟聯軍，有什麽變化？”
　　馬奇亞沈默了壹會兒，說道：“戰爭是不能完全以民主的方式進行的。歷史已經證明了，戰爭永遠都是少數精英的遊戲。而斐盟聯軍目前的變化，得益於黑斯廷斯元帥強行解散聯盟議會，對於這壹點我們從不否認。我們是軍人，不是政客。”
　　“就只因為強行解散議會？”尤裏斯上將眼睛微瞇：“難道，妳們現在回想起來，就沒發現這壹切是如何水到渠成的？”
　　馬奇亞凝視著窗外，若有所思。
　　“斐盟因為戰前的掉以輕心，付出了慘重的代價。那時候，人人都說戰爭不會爆發，就連黑斯廷斯元帥，也無法扭轉這壹局面。有議會和政府套在脖子上的繩子，民主國度的軍人，永遠也沒有可能獨立準備進行壹場戰爭！”
　　尤裏斯上將站起身來，走到舷窗邊。
　　“當我們的軍備方案和采購預算，壹次次被駁回的時候，戰爭爆發了。整個戰爭初期，我們都只能被動挨打，都只能看著西約已經武裝到牙齒的艦隊，沖進我們的國門，肆意屠殺我們毫無準備的士兵，殲滅我們根本沒想過要戰鬥的艦隊！”
　　“在那個時候，黑斯廷斯元帥壹直保持著沈默。除了戰略上的部署以外，他不指揮任何壹場戰役。在所有人都眼巴巴看著他的時候，把權力，都下放到了聯盟這些沒有經受多少戰爭洗禮的將領的手裏。”
　　尤裏斯望著遠方：“那時候，我是不理解的，可現在，我明白了。”
　　“如果沒有元帥的沈默，就沒有斐盟的浴火重生。如果當時我們還在他的庇護下作戰，那當他的病情傳遍斐盟的時候，我們就已經垮了！”
　　他轉過頭，看著馬奇亞：“身為軍人，妳們想過麽，這個老舊僵板的聯盟，除了那些政客以外，還有誰在阻礙我們專心致誌地投入到這場戰爭中來？”
　　“還有軍人的傲慢和自負，”馬奇亞中將道：“也有那些財閥和利益集團的貪婪和愚蠢。”
　　“既然這些妳們能看明白，那麽，妳們怎麽會看不到黑斯廷斯閣下之所以保持沈默，就是要讓我們明白我們的處境，要讓我們成長，讓那些阻礙我們的東西都暴露出來，並在最後將之除去？”
　　尤裏斯上將聲音如鐵：“讓有野心，並且和利益集團卷得太深的李佛離開，解散聯盟議會上院，就是元帥為聯盟動的最後壹刀！”
　　馬奇亞沈默著，看著窗外如同過江之鯽般的斐盟艦隊，回想黑斯廷斯這壹步步走來，忽然間，只覺得心動神搖。
　　“可是，東南戰局……”馬奇亞依然想不明白。
　　“我說過，我不是黑斯廷斯閣下，我不知道他在想什麽，”尤裏斯微微壹笑道：“不過，我可以肯定，他絕對沒有老糊塗。他的眼光，判斷力，控制力，他的深謀遠慮，依然處於巔峰狀態。他這麽做，壹定有他的理由！”
　　壹陣鈴聲響起，尤裏斯接聽電話。
　　馬奇亞苦笑著搖了搖頭。他承認尤裏斯的判斷，可是，對於他和其他的軍官來說，他們依然對黑斯廷斯南下的戰略無法釋懷。
　　就像是水裏的壹只魚，永遠也無法想象天空上的雄鷹能看見什麽。
　　“告訴妳壹個消息……”尤裏斯放下電話，壹時間有些發怔，說了壹句，便停了下來。
　　“什麽？”馬奇亞好奇地問道。
　　“匪軍已經殲滅了西約用於開路的先遣艦隊，並誘殺十二支西約增援艦隊，”尤裏斯長嘆壹聲，“目前，他們已經攻入了德西克墨提斯星系。”
　　馬奇亞傻傻地張著嘴，目瞪口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