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晨鐘

　　　　煙頭猛的壹亮，隨後青灰色的煙霧湧出，彌漫四周。壹個中年人把煙頭摁滅，端起半杯濃茶，大口喝下。
　　“沈淵，再沒有閱讀量，別說妳，我自己都沒臉待了”，中年人放下茶杯，沈聲說道。
　　長桌對面，名叫沈淵的年輕人低著頭，看著桌上的紙面。紙上畫著報表，壹根曲線從高處陡然下落，接近橫軸。空白處，幾個字力透紙背。
　　“閱讀量=廣告=生存！”
　　“咱們下個專訪壹定要火，妳找找新穎的話題，什麽火找什麽，周壹給我方案”，中年人蓋起保溫杯，起身往門口走去。
　　等中年人走遠，沈淵手托著額頭，在紙上寫寫畫畫。
　　太陽壹點壹點的落幕，沈淵再擡頭時，窗外已是壹片黑夜了。
　　他看著雜亂無章的紙面，掏出手機，發出壹條微信。
　　隨後把東西塞進背包裏，起身離開。
　　……
　　晚高峰的地鐵，人們緊貼在壹起，卻又像獨立的孤島。沈淵側身擠進壹個角落，閉著眼睛，調養呼吸。
　　手機傳來震動，他看了壹眼，隨後挨個打開支付寶，微信零錢，銀行卡APP，用計算器加上壹個壹個數字。
　　確認幾遍後，他給對方回了壹條，“好的，房租下周轉給您”。
　　他剛把手機放回口袋，又是壹下震動。
　　“都什麽時代了，還農民工、孤寡老人的，妳告訴我誰看？”
　　，沈淵胸口像被石頭壓住，呼吸都有點不暢，“沈淵，妳關註別人死活，別人關註妳死活？網上吸引眼球的就三樣，色情，暴力，錢！妳想想，怎麽圍繞這些找新的主題！”
　　兩個阿姨擠了上來，車廂裏多了些許嘈雜。沈淵僵硬地回了壹個，好的，隨後打開喜馬拉雅FM，胡亂搜索。
　　“凜冬將至，隨著資本的惡化，創業環境將變得愈發嚴峻，大家可以訂閱我的……”
　　“壹個人的成就，和他的格局有關。格局低，妳無論做什麽都不會有大成就。我會在課程中，給大家講解……”
　　沈淵撇著嘴角，壹個個頻道不斷切換，不知道換了多少個，他突然面露疑惑，凝神細聽。
　　“老師，我喜歡換妻，只有想到她和別人做，我才能有反應……”沈淵看了看，是壹個心理咨詢FM，“最開始我們都挺好的，不知道什麽時候起，我開始幻想她和別人發生關系。我到網上搜，看到很多人有這種想法，叫NTR 情節。老師，現在我沒辦法正常夫妻生活了，該怎麽辦？”
　　“怎麽會有這種癖好”，沈淵低聲說道，“也太奇葩了吧……奇葩？！”
　　沈淵突然眼神壹亮，他壹邊聽著，壹邊掏出隨身記事本，不斷寫寫畫畫。
　　人越來越少，周圍滿是空座，可沈淵依然站在門邊，保持著剛進來的姿勢。
　　又是壹次到站，車廂裏靜悄悄的。沈淵長舒壹口氣，合起本子掃了掃四周。
　　車廂空無壹人，他猛地擡頭，大呼壹聲我靠，匆匆跑到站臺另壹邊，鉆進返程的地鐵。
　　……
　　壹路曲折，總算回了家。
　　沈淵第壹時間坐到計算機桌前，打開瀏覽器，按照剛才的關鍵詞壹個壹個搜索，不時在紙上寫著什麽。
　　不知不覺，桌上鋪滿了A4紙，密密麻麻。
　　沈淵站起來直了直腰桿，身體輕松了不少。
　　“嘖嘖，這個專題好，又生僻，又有吸引力。就是專訪是個問題，我上哪找人專訪呢……”，他思索片刻，掛上VPN，從google壹頁頁搜索，壹個論壇映入眼簾，“有了！”
　　沈淵點開論壇，仔細地看。
　　論壇裏分為圖片和小說兩個板塊，圖片板塊，都是自己的女友或者老婆暴露，和別的男人親熱的照片。
　　而小說，也是圍繞這類話題展開。
　　看著看著，沈淵臉漸漸發燙，身體也灼熱了起來。
　　他起身接了壹杯涼水，幾口喝下，強行撲滅身體裏的火。
　　“現在不是看H文的時候”，沈淵等心跳平息後，重新坐好。
　　這次他每打開壹篇帖子，就迅速拉到內容以下，看有沒有人留聯系方式。
　　考慮到可能出現的專訪，他只挑當地的人，只要有當地的人留了聯系方式，他就加對方的好友。
　　不知道發了多少個好友驗證，總算有壹個人通過了。
　　沈淵說明是從論壇上看到的，對方秒回了壹個，單男？沈淵沒接他的話，只說想探討壹下NTR 的心理。
　　壹分鐘，兩分鐘，過了十分鐘還沒回。沈淵再次發出壹條信息，這次秒出現壹個紅色感嘆號，“您的信息已被對方拒收”。
　　出師不利，沈淵思索著，想哪裏出了問題，這時，又有壹個人通過了。
　　沈淵這次放慢了節奏，沒說自己的來意，只說對NTR 感興趣。聊了幾輪，沈淵感覺差不多了，於是問對方是怎樣的心理。
　　這個話題壹問出，果不其然，又被拉黑了。
　　接連幾輪都是如此，要不被拉黑，要不被刪。沈淵皺著眉，身體後靠，眼裏已沒有剛才那股神采了。
　　月亮高高懸在空中，沈淵離開書桌，走到窗前。燈火零星的點綴大地，冷風拍打著窗戶，留下壹聲聲虛無的撞擊。
　　“明早問問迦紗吧”
　　……
　　西山大覺寺
　　銀杏參天，遮住壹方天地。
　　金色的樹葉鋪滿地面，在陽光下，綻放出壹層氤氳的光輝。
　　壹個身穿白衣的女子拾階而上，走到古老的門前。
　　她仰起頭，看著巨大的牌匾，目露思索。
　　“動靜等觀？動是動，靜是靜，動靜並不等觀。陰陽辯證思維容易形成平衡，中庸的哲學。而中庸，會不斷弱化人的創造力，形成為了活而活的社會意識形態，讓人情大於秩序……”
　　壹個大叔掛著單反，晃悠悠地從轉角走來。
　　他看到這幅畫面，楞了兩秒，隨後趕緊舉起相機，對準女生的背影。
　　女生似有感覺，回過頭看了他壹眼，淡然壹笑。
　　大叔挪開相機，呆呆地看著這壹幕，忘記了按快門。
　　直到女生步入屋內，他才猛地合上嘴巴，後悔不已。
　　白衣女子再從屋裏出來時，外面已多了幾分嘈雜。她帶著笑意，快步走到角落，拿起手機放到耳邊。
　　“我啊，現在就差研究生論文了，壹點靈感都沒”，她聲音輕輕的，帶著些許嬌嗔，“就不穿厚衣服，誰叫妳不來看我的”
　　風吹起，壹片銀杏飄落。她掌心接住銀杏，白皙的手指轉動葉柄，聲音恢復了壹絲知性。
　　“嗯……性癖好，通常跟童年和青春期的經歷有關。某些刺激，形成了特殊的獎勵機制，發展成獨特的性癖好”
　　不知道電話那頭說了什麽，她臉嗖的壹下發紅，聲音羞憤，“臭沈淵，我怎麽知道嘛！反正妳要是敢這樣，妳就死定了！”
　　掛掉電話，她雙眼瞇成兩道月牙，給聖潔的面龐加了壹抹靈動。經過此地的男人們癡了，像古剎晨鐘響徹心底，余韻悠長……
　　沈淵放下電話，滿臉的笑容繃都繃不住。聽到迦紗的聲音，他的整顆心就暖了起來，壹夜的疲勞，也因為迦紗的聲音徹底消除。
　　他重新坐在計算機桌前，用計算機端登錄微信，再次和通過的人壹個壹個溝通。
　　有幾個人沒回，有幾個人有把他拉黑了，但收獲還是有的。壹個犬夜叉頭像的人挺配合，問什麽說什麽。
　　只是……他回答的總不在點子上。
　　沈淵問他怎麽了解到NTR的，他問什麽是NTR.問他為什麽喜歡這種題材的，他說刺激啊。
　　再問他為什麽刺激，他又說不知道，就覺得刺激。
　　要不是人家有問必答，沈淵真覺得他是逗自己玩的。
　　沈淵暗道，不行，再這麽聊又聊死了。
　　他趕緊表示感謝，說有問題再問他，結束了對話。
　　眼看事情又陷入僵局，沈淵低著頭沈思，尋找新的突破口。
　　正當沈淵盤著腿找聯系方式時，壹條信息發來。
　　“惹我生氣了，後果很嚴重～ ”
　　沈淵笑了起來，回道，“那今晚用火鍋給妳賠罪好不好啊”
　　信息秒回，沈淵看了壹眼時間，趕緊去浴室，用最快的速度洗了個澡，換上出門的衣服。
　　公交換地鐵再換地鐵，用了兩個多小時，沈淵總算到了商場門口。他打著哆嗦，不時望向地鐵口。
　　又是壹波人從地鐵口出來，先是壹兩個，隨後越來越多的人走了出來。
　　到達地面後，他們縮緊身體，快步往四周散去。
　　人群快散盡時，壹個身穿白色風衣的女生，施施然地走了出來。
　　她頭微微上揚，身姿挺拔，衣擺隨風舞動。
　　筆直的雙腿交替前行，散發出極強生命力。
　　光潔的面容上，壹雙眼眸先是淡然，像普照大地的柔光。
　　隨著眼前人的走進，柔光凝出壹束神采，隨後整張臉都溫暖了起來。
　　“迦紗”，沈淵朝前走幾步，迎上白衣女生。
　　女生抽出壹只手，挽住他的胳膊，半個身體倚在他身上。
　　壹縷馥郁的檀香鉆入鼻子裏，沈淵臉上堆滿了笑意，和女生壹起走入商場。
　　“膽子大了啊，足足8 天沒來找我”，迦紗拖著沈淵來到電梯口。
　　“忙嘛，我們最近在弄新的專題”，沈淵說道。
　　電梯剛到，裏面已經擠滿了人。迦紗想等下壹趟，可幾個男士主動往裏靠，空出壹片區域。迦紗略微表示感謝，便和沈淵走了進去。
　　電梯很擠，迦紗站在中間，旁邊的男人使勁嗅著空氣，眼睛有意無意掃向迦紗。
　　可能是目光太灼熱，迦紗有些不自在，緊緊靠著沈淵，不再作聲。
　　沈淵用手臂護著迦紗，直到電梯門開，才離開眾人羨慕的眼神。
　　走進店裏，兩人找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迦紗在菜單上勾勾畫畫，叫服務員上鍋底。等鍋底上來後，又跑前跑後地調蘸料，拿飲料。
　　配菜上來，迦紗以怕燙為由，指使沈淵下菜。等配菜熟了，迦紗卻又不怕燙了，第壹個夾起來，放到沈淵味碟裏。
　　“哎呀，我這麽能吃，會不會嫁不出去啊”，迦紗壹邊說著，壹邊把香辣牛肉放入碗中。
　　沈淵看著迦紗曼妙的腰線，還有柔潤的胸部，笑著說道，“上次是誰說，要多吃，不然胸會變小的”
　　迦紗臉壹紅，哼了壹聲，卻故意挺起了胸口。
　　壹陣玩鬧後，迦紗拿出紙，輕輕擦拭嘴角。沈淵喝了口飲料，放下筷子，聲音認真了起來。
　　“問妳個問題啊，主編讓我出個專欄，披露壹些生僻吸引眼球的事。我找到壹個小眾群體，但不知道他們是怎麽想的，妳幫我分析分析。”
　　迦紗嗯了壹聲，身體前傾，單手拖著下巴，認真看著沈淵。
　　“就是有些人……怎麽說呢，喜歡看自己的女友和別人親熱。他們把這個稱為NTR 情節，這樣的人好像很多，他們是怎麽個心理呢”
　　迦紗皺著眉，露出嫌惡的表情，“有點像性倒錯，需要特殊的方式喚醒興奮狀態，不過這個癥狀是怎麽回事，現在也沒有統壹的說法。”
　　沈淵趕緊掏出本子，記下迦紗的話，隨後又說，“那我怎麽才能知道他們的心理呢？比如我問他為什麽覺得刺激，他說不知道。問他為什麽喜歡，他也說不知道，那該怎麽辦”
　　迦紗沈思片刻，說道，“可以給他相應的刺激，把他放到幻想的情境中。在體驗後，進行深度咨詢，提煉他們的心理”
　　沈淵壹邊記錄，壹邊說道，“那還是條死路，以前的專訪都是很配合的，這種太隱私了”
　　迦紗抿嘴偷笑，說，“來，手機給我，趁我心情好，幫妳問問”
　　沈淵露出半信半疑的表情，說，“妳行不行啊，別被拉黑了，現在可沒剩幾個人”
　　迦紗假裝生氣地看了沈淵壹眼，拿過他的手機。
　　她看了幾個聊天窗口，清了清嗓子，用最溫和的聲音說，“您好，我是壹名心理學研究生，正在研究性心理的課題。可以耽誤您壹點時間，回答我幾個問題麽？”
　　不壹會，此起彼伏的震動傳來，迦紗舉著手機，得意地看著沈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