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八章 不準再騙我父王的錢！

　　宮闈裏見不得光的事太多了，能暴露在史書裏，傳之後世的醜聞，只是冰山壹角。
　　王伏勝的經歷，不過是尋常的情景，動物界弱肉強食的叢林法則，在宮闈的宦官宮女間表現得尤為淋漓盡致。
　　王伏勝趴在地上，人已快暈過去了，範雲仙站在他面前，壹臉冷漠地看著他。
　　失勢的人不如狗，當年的王伏勝服侍前太子李忠時何等的風光，就連範雲仙也不得不對他陪著笑臉。
　　後來李忠被廢黜，武後被冊封，範雲仙與王伏勝的關系便瞬間顛倒過來了。
　　此刻的範雲仙，正用神靈般的眼神俯視著王伏勝，而且，他也實實在在將王伏勝的生死掌握在手心。
　　“王伏勝，李忠都被貶出長安了，妳在宮裏還能待得下去？不如早早滾出去，陪妳那位被廢黜的主子同生共死吧。”
　　將王伏勝揍得半死不活後，範雲仙扔下這句話，然後帶著壹眾宦官離開了這座破舊的宮殿。
　　王伏勝仍趴在地上，如同死了壹般，許久以後，他才艱難地擡起頭，眼神望向殿門外。
　　門外天清氣朗，藍天白雲，壹只不知被哪位宮女豢養的貓從角落裏懶洋洋地走出來，好奇看了看趴在地上的王伏勝，轉身優雅地離開。
　　人間的悲喜，與它無關。
　　……
　　韓國夫人府上酒宴耽擱了壹下午，李欽載告辭時天已近黃昏。
　　今天出不了城了，這年頭路上沒有路燈，趕夜路很危險，壹不小心栽溝裏去。
　　李欽載只好在長安城再留壹天，明日再回甘井莊。
　　離開韓國夫人府，告辭時韓國夫人咬著下唇媚眼如絲的看著他，嚇得李欽載急忙轉身上了馬車。
　　降不住的妖，不如趕緊避開，道行淺嘛，不丟人。
　　登上馬車離開韓國夫人府邸，路過東市的時候，李欽載突然叫停了馬車。
　　如今的大唐長安已不像貞觀年間那樣宵禁了，當年長安城壹百零八坊，每坊皆有坊門相隔，每到日落後便關閉坊門，百姓不得私自外出。
　　隨著大唐的統治越來越鞏固，貞觀年後，天下歸心，曾經的宵禁政策也漸漸松懈下來，雖說明面上仍未取消宵禁法令，但已經有很多膽大的商人和百姓敢在夜間出門了。
　　巡街的武侯對此也是睜壹只眼閉壹只眼，只要不尋釁鬧事，通常不會拿問。
　　於是長安城東西兩市的夜市便漸漸繁榮起來。
　　當市場有了供應需求，它的繁榮是法令阻止不了的。
　　掌燈時分，東市人潮湧動，無數商販在街邊打著燈籠，大聲吆喝買賣。
　　百姓們攜家帶口在東市閑逛，手裏攢了幾文閑錢的百姓在路邊買壹塊麥糖，淘換幾件碗碟，或是咬咬牙坐在攤邊吃壹碗油葫蘆。
　　不算富足的日子，卻在喧鬧聲中享受歲月靜好，余生安寧。
　　李欽載在東市下了馬車，劉阿四陪著他坐在壹個胡商的烤肉攤邊。
　　韓國夫人府上酒宴雖豐盛，但李欽載根本沒吃什麽東西，不是不餓，主要是怕韓國夫人對他起歹意，把他麻翻在地，然後對他為所欲為……
　　倒也不是覺得屈辱，主要是李欽載曾經對別人幹過的事兒，若別人再用到他身上，傳出去實在掛不住臉。
　　烤肉攤邊，胡商壹臉殷勤地躬著腰，帶著幾分討好地給李欽載上了幾串剛烤好的羊肉，順便上了壹壇濁酒。
　　這年頭的胡商在大唐討生活，妥妥的低等公民，連普通的大唐百姓都得罪不起，更何況李欽載壹身華衣，又是馬車又有部曲陪同，顯然是大唐某家權貴的公子，更得罪不起。
　　李欽載狠狠咬下壹口羊肉，嗯嗯點頭不已。
　　味道還行，膻味有點重，顯然去膻的香料不夠，跟前世的烤串攤有幾分相似。
　　招呼劉阿四和部曲們坐下壹起吃，李欽載又抓了壹串羊肉，嗤地壹下吹了個口琴，半串羊肉入嘴。
　　正吃得酣暢，壹輛平平無奇的馬車在李欽載身後停下，車簾掀開，金鄉縣主在侍女的攙扶下走下馬車。
　　李欽載聽到身後的動靜，扭頭壹看，不由楞了。
　　“妳來幹啥？”李欽載問道。
　　金鄉淡淡地道：“我也餓了，不行嗎？”
　　李欽載失笑：“縣主身份尊貴，能吃這個？”
　　金鄉沒好氣道：“妳是縣伯都能吃，我為何不能？”
　　“妳不能拿我當參照物，我敢吃屎，妳敢嗎？”
　　金鄉愕然睜大了眼睛：“真的嗎？”
　　隨即身子往後壹仰，露出無比嫌棄的眼神。
　　李欽載老臉壹熱：“只是比喻，我壹直以為縣主是不食人間煙火的小仙女，沒想到也如此接地氣。”
　　金鄉冷冷道：“倆月前我還是錦衣玉食的，自從父王被某個缺德的家夥騙光了錢後，我的日子便壹天不如壹天了，如今我只求能活下去就好，哪裏顧得上精致。”
　　李欽載老臉繼續壹熱，仰天打了個哈哈，對烤肉攤的胡商道：“再來幾串肉，記我賬上。”
　　扭頭看著金鄉，李欽載慷慨得壹塌糊塗：“今日我請妳，管飽。”
　　金鄉快氣笑了，騙了我家那麽多錢，壹頓烤肉倒是大方上了，要臉嗎？
　　滋滋冒著油光的烤肉端上來，金鄉不客氣地抓過壹串羊肉，狠狠咬了壹口，壹邊吃壹邊挑釁地瞪著李欽載。
　　李欽載壹臉莫名其妙，吃個烤肉而已，眼神如此囂張幹嘛？我壹口能吹半串肉，眼神仍是那麽的厚德載物，我驕傲了嗎？
　　“好吃嗎？”李欽載問道。
　　金鄉顯然沒吃過街邊的東西，對烤肉似乎頗為滿意，剛要點頭，隨即發現自己丟了傲嬌的小氣質，於是冷冷地哼了壹聲。
　　目光壹瞥，發現矮桌上的那壇濁酒，金鄉下意識將酒捧起來。
　　李欽載驚訝道：“妳還要飲酒？”
　　金鄉橫了他壹眼，道：“不是妳請嗎？舍不得了？”
　　李欽載微笑道：“沒事，妳盡管喝，記妳父王的賬上，下次見到妳父王的時候跟他結算。”
　　金鄉氣得給自己斟滿了酒，壹飲而盡，然後忍不住嗆咳起來，咳得俏臉通紅，別有壹番嬌艷欲滴的風情。
　　東市攤販上的酒，自然不是什麽好酒，酒質渾濁且上頭。
　　金鄉連飲了幾盞，臉蛋兒越來越紅，已然了有幾分醉意，然後酒盞重重往桌上壹頓，金鄉大聲道：“李欽載，我警告妳，不準再騙我父王的錢！”
　　李欽載眼皮壹跳。
　　金鄉卻不顧儀態，小嘴兒壹癟，當街大哭起來。
　　“……我都兩個月沒做新衣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