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千三百二十五章 戲做全套

　　天子震怒，赤血千裏。
　　青樓內回蕩著李治憤怒的聲音，堂內殺氣漸漸彌漫，那沈悶窒息的壓力，讓人打從心底裏顫栗發寒。
　　壹道旨下，周圍官員差役和禁衛齊聲應諾。
　　李治臉色鐵青四顧，這時他好像才看到靜立壹旁不敢出聲的贊悉若。
　　李治的眼睛瞇了起來，冷聲道：“吐蕃大相，朕聽說今夜是妳將景初邀約出來，到這風月之地尋歡？”
　　贊悉若後背滲出壹層冷汗，躬身道：“是，外臣沒想到竟然……”
　　李治搖搖頭，道：“朕的國都裏發生的事，按說怪不到妳頭上，但終究是妳邀了景初出來，我大唐有司偵緝此案時，還望大相與官員配合，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盛怒之下，李治的話還算委婉，但話裏的意思贊悉若卻聽明白了。
　　妳把李欽載邀約出來，然後就遇刺了，這事兒不管怎麽說妳都逃不了幹系，說妳有嫌疑那是汙蔑妳，但說妳牽扯進這樁大案，總不算冤枉妳吧？
　　所以妳就老老實實配合有司調查，問妳什麽妳就回答什麽。
　　贊悉若垂頭道：“是，外臣壹定配合大唐官員，全力揪出刺客和指使者，為李郡公報仇。”
　　堂內秦鳴鶴領著壹群老太醫，對李欽載悉心醫治，許久之後，李治等得不耐煩了，問道：“秦鳴鶴，景初傷勢如何？”
　　秦鳴鶴轉身，老臉有些惶恐，擦了擦汗道：“陛下，李郡公傷勢頗重，失血亦不少，怕是有點麻煩……”
　　李治愈發憤怒：“有點麻煩是啥意思？能救醒嗎？”
　　秦鳴鶴苦笑道：“臣與太醫署同僚盡力而為……李郡公腿上那壹箭還好說，致命的是腹部那壹刀，刺進了腸胃，傷了內腑，很嚴重。”
　　李治眼中露出焦急之色，沈默半晌，突然道：“朕聽說景初有壹房妾室，是高句麗神醫，爾等若沒有辦法，便馬上將景初送回英國公府，讓他的妾室給他診治。”
　　秦鳴鶴和太醫們暗暗松了口氣，秦鳴鶴羞愧地道：“臣醫術不佳，有愧於陛下，有愧於祖師，臣聽說那位高句麗神醫在長安開了醫館，醫術確實高明，長安城有口皆碑。”
　　“能者居上，臣不敢耽誤李郡公的傷情，若能讓那位高句麗神醫醫治，或許對李郡公是最好的選擇。”
　　李治煩躁地揮了揮手，道：“將景初擡上朕的禦輦，小心平穩地將他送回英國公府，快！”
　　眾人聞言微驚，天子禦輦竟讓李郡公乘坐，此人之聖眷可見何其隆也。
　　壹旁的贊悉若心情沈入谷底，大唐天子對李欽載的重視，從李治深夜出宮到現在，對李欽載超越君臣之上的情義，壹樁樁壹件件他已看得清清楚楚。
　　這等重臣竟然被刺，若真是吐蕃國內的政敵背後指使，整個吐蕃都要承受大唐天子的怒火。
　　這幫混蛋，他們怎麽敢的啊！
　　心虛與惶恐侵蝕著贊悉若的內心，壹時之間竟不敢出聲。
　　見李家部曲已將李欽載擡上禦輦，李治再次環視堂內眾人，然後指了指雍州刺史杜貞松，威脅意味很濃。
　　杜貞松惶恐躬身，再次保證三日內必破案。
　　李治這才轉身邁步朝門外走去。
　　然而此時壹名雍州刺史府差役卻突然道：“陛下，小人剛剛發現了刺客的線索，伏請天聽。”
　　李治腳步壹頓，迅速看了壹眼臉色蒼白的贊悉若，然後對差役道：“妳很不錯，隨朕來，路上細說。”
　　差役面露喜色，這算是簡在帝心？前程越來越亮堂了。
　　官員們躬身送李治離去，然後回過身指揮差役繼續辦案。
　　贊悉若這才渾身壹顫，無力地癱軟在地，眼神空洞地望向地上那壹灘殷紅的鮮血，那是李欽載身上流出的血。
　　……
　　禦輦將李欽載送到國公府門口，部曲們小心翼翼地將李欽載擡下來，國公府門大開，吳管家急得老淚縱橫，壹邊跺腳壹邊踉蹌著跑向後院報信。
　　李欽載被擡進府門，大門重新關閉，壹切恢復了平靜。
　　擡到後院的拱門外，重傷昏迷的李欽載突然睜開眼，然後壹骨碌翻身下地，原地蹦跶了兩下。
　　周圍的部曲們神色平靜，對李欽載突然痊愈完全不感到意外。
　　“特麽的，憋死我了，先來壹泡！”李欽載說著沖向後院李勣的書房，在書房外那片被李勣開發出來種菜的地裏，李欽載撩起衣袍下擺，壹泡略顯上火的老尿噴薄而出，壹瀉千裏。
　　尿完打了個冷戰，神兵入鞘。
　　李欽載轉身走到後院拱門處，對馮肅和部曲們道：“從此刻起，府中部曲日夜輪班，後院任何人不準進出，壹片紙都不準帶出去，辛苦妳們了。”
　　馮肅躬身抱拳：“是。小人和兄弟們定將府中後院團團圍住，任何消息都不會泄露出去。”
　　李欽載又道：“對外放出消息，就說我被刺客所傷，性命危急，或將不治，越誇張越好，最好讓整個長安城的臣民都相信我快死了，全國人民都等著吃席。”
　　馮肅臉色有點難看，沒見過這麽詛咒自己的，但他深知這是正事，不敢多言，依然抱拳應是。
　　“明日多請壹些大夫上門，營造出遍請天下名醫的場面，大夫出門時演技真實壹點，壹個個搖頭黯然長嘆，力求做到表情如喪考妣，無力回天……”
　　馮肅臉頰抽搐幾下，越說越過分了，五少郎真是壹點也不忌諱啊。
　　李欽載重傷被擡回府，這麽大的動靜，整個國公府不可能不知道。
　　府裏的下人都醒了，後院廂房的燈也點亮了，崔婕和金鄉披衣站在廂房門外，神情倒是壹點也不著急，顯然李欽載今晚出門前已透露了什麽。
　　再重要的計謀，也不能讓妻兒平白擔心，沒必要瞞著她們。
　　見李欽載站在後院拱門外，正活蹦亂跳地跟馮肅交代著什麽，崔婕和金鄉心底裏最後壹絲擔心也悄然消逝，二女沒好氣地翻了個白眼兒。
　　李欽載仿佛感受到婆娘的目光，扭頭正好看到二女翻白眼，李欽載咧嘴壹笑，露出滿嘴白牙，還熱情地朝二女揮手招呼。
　　“嗨——！”
　　然而此時的李欽載衣裳渾身是血，腹部更是纏著血淋淋的布條，看起來像剛從墳墓裏爬出來的命案受害者，再配上他滿臉陽光開朗的笑容，畫面非常驚悚。
　　崔婕和金鄉俏臉發白，急忙轉身回房關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