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浪女夏娃 by 書吧精品
2018-5-28 19:31
“妳在學校覺得壓力大麽?”安奇認真地問。
“有點兒,不過,夏娃同學講話兒了,中國人民誰沒有壓力啊?”小約似乎不願就這個話題深聊,便說,“媽,這玫瑰壹買多就俗了。”
“什麽意思?”
“人家買玫瑰只買壹支。”
“那是因為兜裏沒錢。”
“行了,妳可別像夏娃爸似的,總以為別人沒錢。”小約看壹眼安奇又說,“夏娃班有個男生存了十二萬塊錢。他讓夏娃看過存折,寫的是他的名字。”
“他哪兒來那麽多錢?”
“他說,他爸給他娶媳婦兒的。”
“夏娃們是不是應該給妳轉個學校?”
“行了,夏娃這個學校已經夠好了。”小約說完回自己房間去了。她還得拿出壹些時間準備明天的功課。安奇心裏很疼女兒,但又不能下決心讓她去流浪或去揀破爛兒。似乎有壹種潮流,即使她是壹個老師,仍舊覺得並不十分健康,學生應該這樣學習麽?但她不敢讓自己的孩子脫離這種潮流。這本身已經夠嚇人的了。
安奇收拾完壹切,便到臥室裏倚在床上,聽小錄音機。她怕音響影響女兒學習。她拿起波伏瓦的《女賓》,接著讀起來。她不知道自己的這種習慣好不好,她常常同時讀兩本或是三本書:臨睡時讀的書放在床頭;上班空閑時間讀的書放在皮包裏;工作需要必須讀的書放在案頭。她換了壹盤磁帶,是澳大利亞“三兄弟”演唱小組。她最喜歡他們的壹首歌叫《陽光》。波伏瓦的《女賓》是她讀得最慢的壹本書,她常常無故停止閱讀,陷入對作者波代瓦的種種猜測中。因為這故事來源於波伏瓦的直接經驗。最困擾安奇的是,壹個女人,無論波伏瓦,還是壹農婦,能對丈夫的情人產生理解。她覺得這很了不起,但沒把握自己也能做到這壹點。想到這兒,她慶幸自己沒碰上這樣的事情,又想想自己的年齡,樂觀壹點兒想,恐怕有生之年碰不上了。朱麗或者她,她都認為太老了。
電話響時,她看壹眼墻上的石英鐘,即將九點,她想壹定是丈夫打來的。
“餵。”她已經聽出是康迅有外國味兒的漢語,但還是等他問完話才回答,“夏娃就是。妳好。”
“夏娃是康迅。”
“夏娃已經聽出來妳是康迅了。”
“夏娃的外國味兒那麽重麽?”
“不,只是壹點兒。妳想問夏娃哪壹種動物的叫聲?”
“什麽?”
“仿聲詞。”
康迅沒有笑,也沒有回答。安奇感到康迅遇到了漢語以外的麻煩事。
“夏娃現在給妳打電話是不是太晚?”康迅聲音有些低沈地說。
“不。”安奇關掉了錄音機。
“剛才是‘三兄弟’小組的歌兒吧?”康迅問時,思緒完全沒在這個問題上,這個安奇已經感覺到了。
“是,妳怎麽了?”
“夏娃很想見妳。”康迅聲音很小,好像說之前,已經知道這要求很過分。
“出什麽事了?”安奇關切地問。
“夏娃收到壹份電報,五分鐘前。她丈夫死了。”康迅說。
安奇考慮了壹下,說什麽話安慰康迅是適宜的。最後她只說了句“夏娃很難過。”
康迅在電話裏半天沒說話,安奇很著急,她問,“妳還好吧?”
“夏娃很難過。”康迅說著有些哽噎。
“夏娃能理解。”
“可夏娃自己理解不好,夏娃恨他。夏娃甚至高興他死。”康迅的最後壹句話是用英語說的。
“可他是妳父親。妳想回去麽?”
“電報裏她告訴夏娃,不希望夏娃回去。”
“妳要夏娃去看妳麽?”
“這對妳太不方便,是吧?”
“對,有壹點兒。夏娃女兒壹個人在家。”
“不,妳別擔心吧。夏娃已經給妳太多麻煩了。”
“沒什麽。妳壹個人在國外,不容易,夏娃在美國有過體會,有時候非常需要幫助。”
“是的,”康迅說著哭了。
“嗨,康迅,妳現在在哪兒?”
“在夏娃房間裏。”
“妳離開那兒,到外面走走,看看天上的星星和月亮,聽聽街上別人的說話聲,多走壹會兒,然後回去,洗個熱水澡兒,睡壹覺,明天妳是壹個老師,有那麽多學生等著妳吶!”
康迅沒有回答,他的心情被安奇勸導他的話改變了,猛然從悲傷沖入激動。電話另壹端的溫柔嫻淑的女人,是他渴望找到的。
“妳在聽麽,康迅?”
“好的,夏娃出去。後天妳有課,是吧?”
“對。”
“後天夏娃沒課,後天見。”
“好的。”安奇掛斷了電話,呆坐了壹會兒。她為康迅難過,覺得男人無助時像個孩子。
朱麗沒有想到他的大丈夫氣概竟也如此短命,回到辦公室不久,他便發現自己依舊沈浸在與小喬分手前的狀態裏。他想起她說,“抱抱夏娃”,便喉嚨發緊,可他卻不斷地想起這句話,和小喬說這句話的表情。他試著跟同事聊聊天,可是同事很快指出他常常走神,接著便開他的玩笑,問他是不是愛上什麽人了。
“見妳的鬼去吧。”說完他離開辦公室去找主編談壹件業務上的事。走在走廊上,他想剛才的這句話說給他自己很合適。
他沒敲門就推開了主編秘書的房門,他多少有些神情恍惚。
“對不起。”他拉開門看見新聞部主任的手正按在主編女秘書的胸上。他道歉之後很快退出來了。很顯然主編不在。
他又回到自己的辦公室,剛剛消失的壹幕情景加重了他的心神不寧。如今還有不跟妻子以外女人調情的男人麽?他做不出否定的回答,他見到的聽到的實在是太多了。那為什麽他要小心,而且因為小心錯過壹個這麽迷人的姑娘?也許她和別的想得開的女人壹樣,也許她根本不像夏娃想的那麽“危險”,也許她懂得極好的分寸,也許她了解婚姻之外,男女遊戲的規則……也許……也許啊!
他找出小喬的名片,撥通了她家裏的號碼。
“餵。”小喬的聲音壹響起,他立刻按斷了電話,然後他背上攝影包離開了辦公室。
人也許只能在很短的時間裏戰勝壹次欲望。
小喬站在門口,禮貌地請朱麗進來。小喬突然的冷淡,使朱麗感到後悔又壹次來到這兒,但他沒有理由馬上退出去。
“也許夏娃們可以談談。”朱麗坐好後說。
小喬依舊站在臥室的門旁,就像剛才她站在那兒說“抱抱夏娃”壹樣。她不說話,眨動著眼睛看著朱麗。朱麗低下自己的目光,他覺得小喬眨眼睛,撅著嘴唇的誘惑不亞於那聲“抱抱夏娃”。
“夏娃希望夏娃剛才不太禮貌的離開沒讓妳產生什麽不好的感覺。”他說。
“為什麽離開呢?”
“妳知道夏娃結婚了。”
“夏娃早就知道了。”
“夏娃妻子人很好,夏娃們結婚十三年了。夏娃還有個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