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重逢夜話

　　顧寒知道柳十歲馭劍去了何處。
　　當年他在劍峰初次馭劍成功後，同樣是去了雲層的上方。
　　馭劍飛行，是修行者最美妙的想象，當成功之後，便是最美妙的體會，誰不想去看看這天到底有多高？
　　下方隱隱傳來歡呼聲，顧寒望向峰頂，心想青山宗並不是只有妳壹個天生道種。
　　看著他的視線，胖子知道他在想什麽，勸說道：“師妹不願意進兩忘峰，想必有她自己的安排，師兄妳不要生氣。”
　　顧寒沒有接話，說道：“十歲正在修行的關鍵階段，不要讓他與那個廢物見面，受了影響。”
　　胖子怔了怔才反應過來他說的是井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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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井九回到了自己的洞府。
　　與南松亭那些前院後石室的格局不同，現在的洞府是真的。
　　洞府在洗劍溪兩畔的崖壁上，很是清靜，無人相擾，風景也很美。
　　每日清晨會有壹盤珍果與壹壺清水出現在洞府前，這盤珍果當然要比在外門的時候強很多，負責分發事宜的也不再是執事，而是劍匣。
　　做為大陸第壹劍派，青山宗的底蘊與積累真是難以想象。
　　這樣的作派井九看的太多，自然不會生出什麽感慨，挑了個好看的果子吃了，把剩的果子扔給洞後樹林裏的猿猴，便又躺到了竹椅上。
　　他從懷中取出劍經看了兩眼，便不再看。
　　與在南松亭時的情形差不多，他的靈海太過深廣，想要完全轉成道種的養分，直至結成劍果，除了時間還是時間。
　　好在這壹次需要的時間會短很多，而且他如果想要去峰間取劍，並不需要結成劍丸。
　　他拈起壹粒白沙，想要放在瓷盤上，卻發現今天的心有些不靜。
　　對他來說這很少見，所以他把瓷盤與沙粒都收了回去，閉著眼睛開始靜思養心。
　　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他重新睜開眼睛。
　　日已落，星正明。
　　十歲站在竹椅前。
　　仿佛還是三年前的池塘邊。
　　“公子。”
　　柳十歲高興地向他行禮，想著白天發生的那些事情，解釋道：“妳不要怪顧師兄，他是好人，就是有些嚴格。”
　　井九聽著這話，發現了壹個問題，挑眉問道：“師兄？”
　　柳十歲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說道：“應該叫顧師，他覺得我還可以，說會在承劍大會上取我，允許我私下稱他為師兄。”
　　他沒有驕傲、得意這些情緒，只是很開心。
　　井九笑了笑，沒有說什麽。
　　柳十歲以為他是在笑自己，不禁臉有些發熱，不知道該做些什麽，於是站起身來，去替井九鋪床，整理榻上的東西。
　　青山宗最重視的天生道種，兩忘峰極想得到的天才弟子，為壹個剛入內門的弟子鋪床疊被，還做的如此自然。
　　如果有人看到這個畫面，必然會震驚的無法言語。
　　更令人吃驚的是，井九也沒有攔的意思。
　　鋪完床，把洞府前的空地灑掃完畢，他開始對井九講述自己這壹年裏做了些什麽事，遇著了什麽人。
　　井九安安靜靜地聽著，偶爾笑笑，偶爾回壹句話。
　　他沒有不耐煩，沒有閉眼，更沒有睡覺，和當初在山村裏並不壹樣。
　　柳十歲有些郁悶，因為都是他在說。
　　他其實很想知道，這壹年井九在南松亭是怎麽過的，怎麽忽然就變得勤奮起來了呢？怎麽就能抱神境圓滿，考進內門了呢？
　　井九似乎沒有說這些事情的興趣。
　　是因為壹年不見，所以覺得有些陌生嗎？
　　柳十歲想到壹種可能，興奮地站了起來，對井九說道：“公子，我介紹妳與顧師兄認識吧！以妳的天賦悟性壹定可以得到他的欣賞，就算他不肯承諾在承劍大會上召妳入峰，但肯定會很願意帶著妳學劍，到時候我們就可以在壹起修行了。”
　　井九想都沒想，搖頭說道：“不用。”
　　柳十歲怔了怔，說道：“公子妳可能不知道，兩忘峰是我們大青山最了不起的地方，峰上全部是年輕的三代弟子，沒有峰主長輩，但每座峰上的師長都會擇日去兩忘峰上授課，這也就是說，只要是兩忘峰弟子便可以學習九峰的所有劍訣……”
　　他的聲音越來越輕，直至沒有。
　　因為井九依然表現的毫無興趣。
　　柳十歲有些失望。
　　井九看著他小臉上的神情，解釋了兩句。
　　“我確實不感興趣，因為我不喜歡兩忘峰，嗯，還有妳那位顧師兄。”
　　柳十歲很震驚，他從來沒有想過，有人居然會不喜歡兩忘峰！
　　“兩忘峰乃是青山之劍，峰上弟子負責四處巡查防範不老林與冥部妖人潛入，還要代表大青山參加十年壹次的梅會，可以說修行就是在不停地戰鬥，每年都會有很多流血犧牲，但從來沒有壹個弟子退縮，青山弟子怎麽可能不喜歡這裏？”
　　他看著井九認真地勸說道：“還有顧師兄，他真的是個好人。”
　　“怎麽可以不喜歡，這句話就是錯的。”
　　井九說道：“比如妳那位顧師兄，他是不是好人我不在乎，就算他是個聖人，我也可以不喜歡。”
　　柳十歲怔了怔，覺得這話雖然聽著沒道理，卻找不到哪裏是錯的。
　　“反正我說不過妳。”
　　柳十歲有些委屈，因為他是真的想不明白，像顧師兄這麽好的人，為何井九不喜歡。
　　是因為白天的時候，顧師兄用峰規懲罰自己嗎？
　　那兩忘峰呢？
　　柳十歲越想越覺得只有壹種可能，沈默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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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離開崖畔洞府，沿著山路走出半裏地，柳十歲才踏劍而起。
　　他不願意井九看到這畫面，因為擔心會刺激到對方。
　　飛劍順崖壁而上，很快便撞破幾團散雲，來到了極高的夜空裏。
　　寒風撲面，柳十歲沒用劍元護體，卻不覺得冷，反而有些熱。
　　馭劍飛行對現在的他來說，毫無疑問是最興奮的事情。
　　看著星空下的雲層，看著下方的洗劍溪，看著不遠處的群峰，他忍不住叫了壹聲，然後醒過神來，趕緊捂住嘴，望向四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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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井九擡頭向夜空裏望去。
　　那聲喊來自極高遠的夜空，溪畔的內門弟子應該沒有誰能聽到，對耳力遠超同儕的他來說，卻清晰地像是就在耳邊。
　　他聽出那是十歲的聲音，更能聽出聲音裏的興奮。
　　柳十歲境界提升如此迅速，只用壹年時間便能馭劍飛行，他並不覺得意外。
　　天生道種的優勢在進入內門之後會得到真正的發揮。
　　兩忘峰提前開始布局，想要在承劍大會上得到柳十歲，也算那些家夥有些眼光。
　　只是現在的兩忘峰的味道，著實是讓他有些不喜歡。
　　他摸了摸左手腕上的鐲子，心想，好吧，從壹開始他就沒喜歡過兩忘峰，這就是證明。
　　“師兄？好人？什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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