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的命名術

會說話的肘子

都市生活

2022年,秋。
淅瀝瀝的小雨從灰色蒼穹墜落,輕飄飄的淋在城市街道上。
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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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1章、回歸

夜的命名術 by 會說話的肘子

2023-1-16 17:14

  “妳們可以打我了!”
  這壹聲吶喊,像是撕破了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刻。
  囚犯中,接二連三有人扔出自己身上藏著的蛋白棒。
  直到這壹刻,其他囚犯才知道。
  這些看似麻木的慶氏情報人員,其實在慶塵來到這裏的那壹刻起,心裏的火焰就已經重新燃燒起來了。
  麻木了不知道多久的囚犯們,也不知道自己發了什麽瘋,就像是享受著久違的自由壹樣。
  他們推搡著神代士兵,阻止他們鞭打慶氏的情報人員。
  他們分屬於不同的勢力,甚至有些都沒有歸屬勢力,但在這裏,他們都帶著悲涼的底色,想要嘗試做壹下反抗。
  神代士兵們呼叫著軍營的支援,他們要武力鎮壓這裏!
  “妳們以為抽壹頓鞭子,就沒事了嗎?”神代雲直從軍營裏緩緩走了過來,他冷笑著說道:“真要是這樣,別人還以為我這裏是什麽慈善機構呢。”
  囚犯們見到神代雲直出現,紛紛沈默下來。
  畏懼的不敢擡頭與他對視。
  長久以來,神代雲直就是他們心裏最大的陰霾。
  “把兩個始作俑者的腿給打斷,”神代雲直說道:“當著慶塵的面打斷,然後就把他們給我吊在豬圈外面,吊到死為止。”
  慶塵認真咀嚼著嘴裏的蛋白棒。
  他沒有嘶吼,因為嘶吼是無用的。
  他也沒有憤怒,因為憤怒也是無用。
  慶塵所能做的,就是等待回歸,然後用盡他畢生所有努力,回來給予神代反擊。
  但是……總要做點什麽吧。
  少年低著頭,手裏握著石頭,手腕上是鐐銬,腳下是骯臟的泥濘。
  然而就在此時,那兩名被按在地上的慶氏情報人員忽然轉頭看他,微笑到:“沒關系的。”
  “慶塵長官,功成不必在我。”
  慶塵楞住了。
  沒關系的。
  這四個字是他說過的,如今對方還給了自己。
  慶塵仿佛壹下子被拉回到高天原號上,他與張文齊孤獨的並排而坐,看著命運終將抵達。
  為了壹句功成不必在我。
  張文齊死了。
  兩名慶氏情報人員甘願被砸斷腿,也要給他扔壹根蛋白棒。
  這就是慶氏屹立在聯邦的根基嗎?
  慶塵好像明白了壹些。
  哢的壹聲,壹名神代士兵的冰冷槍托砸了下去,壹名慶氏情報人員的腿骨被硬生生砸斷。
  這壹槍托太狠了,以至於斷裂的腿骨從皮膚中露出,看起來格外慘烈。
  慶氏情報人員忍不住嘶聲裂肺的吼叫起來,像是行走於荒野的猛獸,被巨大的捕獸夾折斷了大腿骨。
  從此,等待他的命運,必然是死亡。
  慶塵看著兩名情報人員,被神代士兵用繩索吊在豬圈的頂棚房梁上,就這麽懸掛著。
  他忽然彎下身子去,繼續壘砌自己的石墻。
  神代士兵們猖狂的笑了:“妳們為了他被打斷腿掛在這裏,妳們看他能做什麽嗎?妳們看他神情裏有壹絲憤怒嗎?他就像壹頭被騸掉的公牛,已經沒有鬥誌了!”
  “忒!”
  被掛著的慶氏情報人員吐出壹口濃痰來,吐在了那名神代士兵的臉上,然後又迎來壹頓疾風驟雨的毆打。
  神代雲直冷笑:“別打了,就讓他們倆在這掛著,現在他們是想激怒妳們壹心求死,但我偏不讓他們如願。現在還有人想扔蛋白棒嗎,想扔的可以跟他們壹起掛在這裏。”
  囚犯們看到這兩名慶氏情報人員,都畏縮了。
  慶塵像是什麽都沒有聽見壹樣,繼續壘砌著石墻。
  夜晚,慶塵停下了壘砌石墻的動作,突然站在豬圈邊緣輕聲問道:“妳們兩個叫什麽名字?”
  “趙明可。”
  “王宇超。”
  “妳們來這裏多久了?”
  “十九年三個月零三天,每天掰著指頭數著日子,生怕自己哪天給忘了,腦子就糊塗了。”
  “值得嗎?”
  “沒什麽值得不值得的,天天餓的發蒙,哪有機會想這些。”
  “嗯。”
  “慶塵長官,妳後悔嗎。”
  “不後悔。”
  “妳們認識張文齊嗎?”慶塵問道。
  “長官您也認識張文齊啊?那個貨之前是A02基地的警衛之壹,訓我們訓的老狠了,只不過下手的時候會稍微收著點。”
  “嗯,他死前,也說過‘功成不必在我’這六個字,”慶塵平靜的眺望著星空。
  趙明可突然說道:“長官,您知道這六個字的含義吧。”
  慶塵搖搖頭:“還沒有完全明白。”
  趙明可深吸壹口氣說道:“它不光是告訴我們這些小兵,不要畏懼犧牲,也是要告訴指揮官,不要有婦人之仁。為了某個目標,犧牲與流血都是必不可免的,如果畏懼犧牲與流血,那取得的勝利,壹定是虛假的勝利。”
  慶塵想了想:“知道了,謝謝。”
  他繼續低頭壘砌石墻,趙明可和王宇超兩個人就這麽吊在半空中。
  他們二人忽然聽見慶塵嘴裏低聲說著什麽,寒風呼嘯著讓他們無法聽清。
  某壹刻,夜風停了。
  他們聽清了那句話,那句話像是黑夜裏的壹團火。
  回歸倒計時第四天。
  趙明可與王宇超已經沒了閑聊的勁頭,頭低垂著,腿上的傷口流出血液,只能勉強保持著清醒。
  所有囚犯走過他們身邊,都不忍心去看壹眼。
  而那位叫做慶塵的少年,依然在不知疲倦的壹次壹次壘砌石墻。
  回歸倒計時第三天。
  趙明可與王宇超已經陷入昏迷。
  只是,他們昏迷著的時候,嘴裏還念念有詞。
  沒有囚犯敢去靠近,聽他們到底說了什麽。
  而那位叫做慶塵的少年,也快垮了。
  有食物,但這寒風凜冽依舊不是壹個重傷之人能抗住的。
  慶塵面色泛紅,那是高燒不退的癥狀。
  這是他成為騎士之後,第壹次生病。
  連騎士之軀,也有點扛不住了。
  回歸倒計時第二天。
  趙明可與王宇超的呼吸都已經微不可聞,但依然念叨著什麽。
  囚犯裏的慶氏情報人員冒著挨鞭子的風險,努力湊過去聽。
  寒風裏,趙明可和王宇超輕聲念叨著:“可妳要明白啊我的朋友,我們不能用溫柔面對黑暗,要用火。”
  那是他們在風停時,從慶塵那裏聽到的話語。
  此時又散落在風裏。
  慶氏情報人員楞住了,他無聲的抹了壹下眼淚,然後繼續走向山石場,像往常壹樣,搬運著那永不停息的山石,過著周而復始的苦難日子。
  回歸倒計時最後壹天。
  慶塵在夜色中,再次眺望夜空。
  浩瀚星辰在蒼穹之上,深邃如海。
  “抱歉,”慶塵說道。
  他是對趙明可和王宇超說的,沒有更多解釋,只有這兩個字。
  抱歉連累妳們。
  抱歉沒法救下妳們。
  趙明可與王宇超已是彌留之際,他聽到這兩個字後,回光返照般的重新睜開眼睛,然後張開幹裂已久的嘴唇笑道:“沒關系的。”
  然後再無聲息。
  慶塵沒有悲傷,他繼續壘砌著石頭,並感受肌肉中絕望的力量,顫抖著,扭曲著,澎湃著。
  那將要用盡、用到極限的身體,卻忽然讓少年有種暢快淋漓的感覺。
  某壹刻,就在他感覺自己將要倒下的時候。
  身體深處的某個地方,忽然有燃燒著的純凈力量,突然被激發到四肢百骸。
  仿佛在壹股暖洋洶湧註入了極夜的冰洋。
  慶塵楞了壹下。
  他很快反應過來這是什麽。
  這是那個山谷裏救過他的人,給他註射的神明之血。
  壹滴神明之血被稀釋成了五毫升,全部推入了他的體內。
  慶塵聽說過神明之血,準確的說,聯邦財團的家族秘史中只承認這世界出現過壹位神明……
  青山絕壁上599米處留名的任小粟。
  這是所有財團都承認的神明,只因為他的鮮血可化腐朽為神奇,他的意誌廣闊浩瀚。
  所以如果這是神明之血,那麽就壹定是任小粟的血液。
  此時此刻,隨著慶塵的意誌達到某個臨界點,那滴被稀釋的神明之血再次出現,以神明之偉力滋潤著他的體魄。
  神明之血不是誰想吸收就能吸收的,有資格之人,才配吸收它。
  慶塵感受著寒風與內心深處的復雜,感受著自己將要枯朽卻又迸發力量的身體。
  世界陷入黑暗。
  可是妳要明白啊我的朋友,我們不能用溫柔面對黑暗,要用火。
  回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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