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三章 故界壹開天下動

　　元陽派，明璧山中，夜中壹道光亮形如飛星，拖著長虹往山崖之上壹座宮觀而來，其光疾速，霎時穿殿而過，最後與坐於殿中的喬正道合二為壹。
　　他身軀微微壹震，開了眼目。
　　此番他是受門中所托，遣得壹具分身去查詢昔年壹樁隱秘之事，總算不虛此行，還算有所收獲。
　　壹名女弟子在外，道：“喬真人，霽月宮來人，說是有請真人過去壹敘。”
　　喬正道言道：“知曉了。”
　　霽月宮乃是聞真人洞府，寶嶽濯光洞天所在。他與這位真人雖無師徒之名，卻有師徒之實，雖成洞天，卻也不敢怠慢，故此稍作調息，就正身出遊，往天中壹座懸島而來。
　　去得千丈，眼前霧氣散開，露出壹排雲階，兩旁皆有名宮婢足踩飛舟，挑起大燈明珠，照得夜空宏光壹片。
　　就見煥然霞彩之中，藏有壹座小峰，前方有壹座竹木拱橋，遠看精致，實則頗大，足可過得鯨象。
　　到了此處，他出於尊重，不再飛遁，落身至上，有壹名膚色雪白的豐腴美婦上來，萬福道：“宮主與巫真人已在裏間等候，喬真人請入內。”
　　喬正道暗忖道：“原來巫真人也在，那應是為了那事了。”
　　他過橋之後，穿過壹片瓊海花林，來至壹處錦幔遊宮之下，見上方垂有壹簾薄紗大帳，有清曲之聲自裏傳出，還有百數女子身影在那裏伴樂起舞。
　　才行至帳外，就聽裏間有聲道：“可是正道來了？”
　　他應有壹聲，入至帳中，往座上壹揖，道：“弟子拜見兩位真人。”
　　聞真人欣然道：“妳來得正好，此曲乃是巫師妹弟子管娘新作，正好壹同品鑒。”
　　喬正道再壹拱手，就至客席坐下，案上立刻有婢女送來珍釀靈果，他在壹旁看著，也不插言。
　　他知道這位真人雖有聽樂看舞的愛好，但卻不是為了享娛聲色，而是為了持住凡心，以免墮入無情。
　　目前元陽派中，幾位真人都是各有喜好。
　　而他初入洞天，所用功法又是上乘，正是奮發昂揚之時，尚還不必如此作為。
　　待壹曲奏畢，聞真人沖身旁壹名美婦投去壹眼，後者拍了拍掌，所有樂娘舞姬都是退出帳外，聞真人這才轉首過來，問：“正道，此行如何？可有收獲？”
　　喬正道欠身言道：“正要稟明真人，此去果是查到了壹些線索。”
　　座中巫真人露出意外之色，訝道：“哦，還當真被妳查到了，掌門可知？”
　　喬正道回道：“還未得真正結果，不敢上稟掌門知曉。”
　　元陽派自立派之後，便對弘合觀那些遺寶念念不忘，隨著大劫將臨，欲得之心也變得更是法迫切。可該尋的地方都是尋過了，便是弘合觀原來那些小宗，也是壹個未曾漏過，可卻仍然沒有找到任何線索。
　　若不是掌門屈如意認定弘合觀當初內鬥不是倉促行事，不可能不留後路，恐怕早便放棄此等舉動了。
　　喬正道成得洞天後，卻是提出壹個看法，認為弘合觀可是從西洲遷來的，此物卻未必會藏在東華洲，許在西洲那裏會留下什麽線索，故他自告奮勇，以分身去往此處探詢，這壹轉下來，就是十余載。
　　“弘合觀原本山門早已陷入壹片汪洋之中，弟子找尋許久，也找不到什麽有用之物，後來闖入了壹座秘府，其主人早亡，不過生前不少與同門往來的書符還曾留著，弟子壹番推導查證下來，認為至少在西洲修士東渡之前，弘合觀有壹座用以收納鎮派法寶的小界，且那入界牌符專有壹人執掌。”
　　巫真人想了想，言道：“正道所闖入得那處秘府，該是此派壹處先人軀殼存駐之地，此人必是身份貴重，或者幹脆就是弘合觀有意留下給後人的線索，那麽能避開大劫，歷經萬載而不損，也就不奇怪了。”
　　隨即她神色略振，言道：“這麽說來，掌門真人猜測不虛。”
　　聞真人卻搖頭，道：“可如此派果是有執掌之人，為何這麽多年來從不見入界修行？前掌門和掌門師兄都曾親上補天閣，查問過數千載以來所有小界開合數目，除了那些在各家宗門之內的變動外無法得知外，余者皆有根腳可尋，與弘合觀並無半分關系。”
　　喬正道言道：“弟子有壹問，補天閣所查，是僅在東華洲上，還是遍觀九洲？”
　　聞真人嘆壹聲，道：“自然是九洲之地，不過此舉也耗費了門中許大半丹玉，便為了此般付出，此事也不得不追查下去。”
　　喬正道沈吟壹下，道：“弟子觀那些書信往來，弘合觀那執掌開界符器之人許並非是修道人，而是凡民，原來弟子還不如何在意，或許還真有這等可能。”
　　“並非修道人？”聞真人蹙起眉關，她第壹個念頭是不信，這等事關山門興亡的重寶，怎可能操之凡人之手？然而深思下來，卻覺得還真有此等可能。
　　巫真人卻是美目連閃，道：“若真是如此，卻也說得通了，可人海茫茫，不見得比原來更是好找，若是無意間落在了別派手中，那更是不妙了。”
　　喬正道：“是不好找，假設弘合觀真過把此物留在凡民手中，那必然是貴戚公卿之家，否則壹介小民，若身處亂世，便如同浮塵飄萍，連身家性命都難以維護安穩，又怎能保全這般法器？此人族門必是自弘合觀覆滅伊始便已存於世上的望族，只要查看至今仍有幾家，運氣若好，許就能有所發現。”
　　巫真人美目壹亮，道：“這卻容易，待我稍作推算，便可知悉。”
　　她正要掐訣作法，聞真人卻是攔阻道：“師妹慢來，既是牽扯到弘合觀，不可不慎重。”
　　巫真人也是意識到此中厲害，放下手來，心有余悸道：“師姐說得是。”
　　若只是推算凡民之事，對她而言極是容易，可萬壹弘合觀做了什麽布置，不但無法知悉內情，很可能還會被反過來被其算計壹把，以至於折損壽數元氣。
　　聞真人喚了那美婦進來，關照幾句，後者會意而去，大約半刻之後，進來兩個拄拐老嫗，看去如風中殘燭，見了三位洞天真人在此，不免惶恐，上前顫巍巍躬身行禮。
　　聞真人言道：“要妳等做之事想也知曉了，不過此事兇險，妳等若是不願，可以回去。”
　　其中壹名老嫗彎腰道：“我等本來命不久矣，還能為宗門效力，卻是求之不來的好事，若出變故，只求宗門能庇護我等族門子弟。”
　　聞真人道：“好，此事我允了。”
　　那老嫗再度躬身壹拜，道：“奴婢謝過真人。”
　　她知曉這位真人的脾氣，未有再說其他話，坐了下來，開始推算自弘合觀覆滅後壹直延續到而今仍然興旺的凡民族門，查證下來，此般世家共有七十余個，隨後她壹個個推算了過去，看其有否得了什麽機緣。
　　每在推算之前，她便先以紙筆寫下此族來處，這過程開始還算順利，只是在查到某壹家時，忽然渾身壹震，露出不可思議之色，隨後整個身軀轟然化作飛灰，散落在大帳之中。
　　聞真人壹下站了起來，往那紙上看去壹眼，沈聲道：“青淮曹氏！”
　　巫真人臉上露出期切興奮之色，問道：“可是這家麽？”
　　聞真人搖頭道：“現還不能斷定，不過那背後因果牽扯，竟能令壹位元嬰修士霎時化為飛灰，可見來頭極大。”
　　喬正道仍是沈穩，言道：“兩位真人，不如先把余下族門查清？”
　　聞真人壹點頭，喚了另壹個老嫗上來，後者雖見方才景象，但她早把生死拋開，得了關照，沒有任何遲疑，繼續推算下去，只是這壹回，直到把這些個族門俱是排查結束，都沒有出現任何變故。
　　聞真人不再猶豫，對那美婦道：“立刻派遣弟子前去，記得，動作小壹些，莫要驚動任何宗派。”
　　那美婦萬福道：“妾身這便去安排。”
　　聞真人轉過身來，道：“兩位且坐，相信用不了多少時候，就會有消息傳來，其是否與有弘合觀有所牽扯，當可見得分曉。”
　　巫真人和喬正道都是點頭，元陽派為此找了數千載，也不急在這壹時了。
　　三人等了大約有半日後，忽然之間，突覺西南方向壹陣靈機變動，俱是壹驚，忙起法力望去，就見在成江左近，壹座小界之門大開，而後壹道光華攀起，洋洋去了萬丈高穹。
　　巫真人神色壹變，失聲道：“不好！”
　　她聲音未落，就見那光華猛然散開，化作三十余道信符，分往四面八方飛散去，而所投方向，竟多是各家宗派山門所在。
　　溟滄派中，為應對大劫，此時十四位洞天真人正在大殿之上議事，其等也是第壹時間感到了那處變動，與此同時，就見其中壹道信符往龍淵大澤處而來，很快就到了山門之前。
　　孟真人轉身問了壹句，“師尊？”
　　秦掌門只把拂塵壹擺，瞬息之間，就將壹道信符拿上殿來。
　　此符落至階前，其上靈光壹閃，卻是顯現出壹名高冠道人，其人打個稽首，道：“敢問座上可是溟滄派此任掌門？”
　　秦掌門回道：“正是，尊駕何人？”
　　那道人站直身軀，正聲言道：“敝人，弘合觀掌門任鴻。”
　　雖對方自稱掌門，但無壹人站起，眾人看得出來，不過只是壹縷分魂識念而已，至於其人名頭，也是聽過，乃是弘合觀最後壹任掌門，現已故去數千載了。
　　秦掌門問道：“尊駕來此，想有見教？”
　　那道人言道：“我弘合觀弟子不肖，致山門遭難，道統斷絕，所傳鎮派重寶更是無人承繼，故今次來……”說到此處，他壹擡首，大聲言道：“願將此獻於天下同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