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壹章 運數有兆求性命

　　西扶子聽得這話，卻是大為惶恐，她方才言語之中並沒有提及關於自己族群的任何事，張衍居然知曉，頓覺在這壹位面前無事可以隱瞞，她戰戰兢兢道：“是，小妖這就去為仙師取來。”
　　張衍心下明白，這鳥妖之所如此主動，是怕自己到了她地界上對其族群不利，不過他並無這等打算，只道：“慢來，以妳腳程，這已算極快了，妳既知如何修持，我傳妳壹門法訣，妳且記下了。”
　　說著，伸指壹點，壹道靈光飛入其眉心之中。
　　西扶子呆了片刻，眸中卻是微微發亮，露出感激之色，壹個叩首道：“謝仙師賜法。”
　　張衍賜下的這門法訣，乃是此刻根據其習性和自身特點，以九數之法隨手造出的壹門功法，以他此刻功行，要是認真推演壹門功法，放在尋常門派之中，都可算得上是鎮門秘傳了。
　　這門功法若是深入下去，自然還有很大提升余地，不過以西扶子的本事，太過高深的也無法領悟，粗淺壹點卻是剛剛好。
　　“要想修習大成，非是短時之功，妳可回去路上慢慢體悟。”
　　西扶子連忙稱是，並道：“那小妖這就去了。”
　　她臨行之前倒也不忘對著張衍拜上壹拜，隨後退下大殿，到了外間，這才變化原形飛去。
　　張衍則是在宮觀之中修持，不理外事，在這裏坐關有三載時日後，這日忽有所感，知是對方回來了，心意壹動，已是開了宮門禁制。
　　壹道白影飛來，落地化為壹白羽霓裳的女子，她上得殿來，拜倒下來，道：“仙師恕罪，小妖來得遲了。”
　　張衍道：“已算不差了，若以妳原先遁法，那至少要還要多上壹倍時日，看來那門遁法妳領悟起來倒也不慢。”
　　西扶子兩頰微紅，有些不好意思道：“小妖還是資質魯鈍，有許多關節想不明白。”
　　張衍道：“修行難以壹蹴而就，妳得了功法也未有多久，能有眼下成就，也不算差了。”
　　西扶子皓腕壹轉，將那枚龜甲從系著的結帶之上解了下來，並往上壹托，道：“那位大能所留之物再此，請仙師過目。”
　　張衍心意壹動，那龜甲就自她手中往上飛來，最後懸停在面前，只是最為尋常壹枚龜甲，上面刻畫了許多文字，不出意料果是蝕文，這壹位很顯然是有宗門傳承的。
　　他稍作推演，卻發現上面既不是功法口訣，也不是什麽關於自己來歷的記述，其中傳達出的意思滿溢著絕望悲觀。
　　他不禁有些意外，這完全不像是壹個修道有成的人物是所應有的表現，若說是因為壽數將盡而如此，那卻是不太可能的，不說修士可以轉生而去，且但凡到了這壹層次的修道者，哪個不是數千上萬載的壽數？早把這些看透了，豈會到了臨了之時做出這番姿態？這除了惹同道鄙薄笑話外無有任何作用。
　　舍去這些，要讓壹個這般層次的修道人情緒這般低落，那當就是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大難，已然看不到任何希望，許是那等宗門傾頹，傳承因此斷絕，就是轉生也不知該投去何處的大事。
　　因此壹物，他這回非但未有得知其來歷，心中疑思反而更大了。
　　此人既已是到了山海界，就算是遇到什麽大事，宗門只剩下其壹個，也壹樣可以傳承下去，然而其並未選擇這般做，究竟是認為此舉無用，還是已然徹底放棄了？
　　他又看了壹眼那龜甲，搖了搖頭，不管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麽，此人過去已有萬余載，至少山海界內還有壹片安穩，既然礙不到自己，那暫且也不必去深究細想了。
　　沈吟片刻之後，他收起此物，往下望去，見西扶子仍是跪拜在那裏，不覺點了點頭，這妖鳥天生性情純善平和，還能飛渡虛天，要是低輩弟子能與其族群結為友伴，那就可去得許多遠些不可去的地界，而更多修為高深的修士也就不必事事代勞了。
　　他言道：“西扶子，妳族群自家地界棲居已久，可有想過與外界交通，譬如我山海地陸，無邊無際，靈機豐沛，卻是壹個好去處，更利於妳族群繁衍。”
　　西扶子壯著膽子問明山海地陸在何方，也是不禁心動，自己那處地星實在太荒僻了，十分限制族群的數量。而且她也漸漸感覺靈機已是有些不夠用了，就是有赤熾地星在，也只能壹點點吸食，這要是化形前還好，可得了人身後，修煉起來吸納靈機更快，這就頗為尷尬了，最好辦法，就是去到更是靈機興盛的地界。
　　可她同樣也有擔憂，害怕與外界之人接觸了之後，暴露了自己棲居所在，子民被外人奴役拘禁，但要是不答應，上面這壹位是否會動怒翻臉？
　　張衍見她猶疑難決，笑道：“此事憑妳自願，並不強迫。”
　　西扶子低頭想了許久，這位仙師連她回路程都知道得那麽準確，自己巢穴所在恐怕早了泄露了，機緣難得，這回要是錯過，說不定只能慢慢老死在巢中，想到這裏，她壹咬銀牙，道：“小妖願意去往山海地陸。”
　　張衍壹笑，壹彈指，壹道靈光沒入其眉心，道：“我已將山海地陸所在方位告知於妳，去與不去，妳回去可再作思量。”
　　西扶子只覺腦海之中多了壹幅諸星方位圖，未待她仔細察看，就覺身軀壹輕，發現已是落在了虛天之中，而那宮城已是不見影蹤，根本不知去了哪裏，只有赤熾地星還在不遠處，她在原處轉了轉，便變化原形，往來處飛回了。
　　張衍此時則是駕馭宮城乘陣道回去山海地陸，半載後返得山門，與掌門真人將此行經過交代了壹番，就又入定閉關了。
　　這時無論是山海界、鈞塵界還是角華界，都無什麽大事，如此平安過去了百載。
　　鈞塵界，玉壺小界之中，公氏兄弟二人自與立下誓言後，兩人已是在此關押了百數十年了，當年約定之期早已是過了，但兩人不知為何，卻寧願被困在這裏，怎麽也不肯出去。
　　饒季楓以為他們是懼怕九洲修士拿他們下手，這事他也說不準，故是由得他們去了，這對他和魔宗弟子來說只有好處，沒有壞處。
　　小界深處，壹條大龍橫臥，爪下兩團赤紅血日閃耀不停，公常、公肖兩兄弟在龍爪之下盤膝而坐，他們根基雄厚，氣機比之前當年初被囚禁至此時並不見損折多少。
　　公常忽然抱怨了壹句，道：“老肖，我等究竟要在這鬼地方待得多久？”
　　公肖壹臉平常，道：“有些耐心，我總感覺不大對勁，在這裏還無災無痛，至多被取去壹些微不足道的元氣，出去了肯定性命不保。”
　　公常道：“這話妳早已說過，上回我卻是信妳的，只那饒季楓難道真敢違誓不成？”
　　公肖目泛冷光，道：“他不動手，未必他人不會動手，本來我還出去想著投降九洲，但是不定那要我等性命的就是此輩，眼下他們壹手遮天，只要有這份可能，我等就不能妄動。”
　　雖被困在此間，可饒季楓也未將外間之事瞞著他們，在他看來，這兩人遲早要出去的，該知道的還是能知道，藏著掖著也無意義。
　　公常煩惱道：“既然妳說了，那總不能就壹直在此待了下去，妳就想個主意，設法避此壹劫。”
　　公肖道：“如果我等願意立誓，答應九洲他們關照什麽，我等就做什麽，那或許可以留以全身。”
　　公常卻是嘿嘿兩聲，道：“再換壹個。”
　　要是這壹點答應，那麽他將永遠將為他人效力，他好歹也是三位當年青空界三位大祭公之壹，又怎肯屈居人下？而且這還不是最主要的，壹旦做了這等事，那日後想要再想提升功行則必有心障，那就不用修行了。
　　公肖道：“我壹直在思慮，究竟誰會來對我等動手，九洲修士那幾名功行高深之人不是壹派掌門，就是壹殿之主，都是頗有身份之人，他們需得坐鎮本界，是無法時時盯著我等的，出手的很可能是余下幾人，那麽我等說不定還有機會。”
　　公常大咧咧道：“妳便說吧，只要能脫身，什麽法子都好，總好過白白耗死在這裏，當年我二人若是不舍命壹搏，又哪裏會有今日？”
　　公肖道：“先如此，等饒季楓再來問我二人何時出去時，我等可權作推辭，外面若有人盯著，想必會誤認為我等不願走，當會有所松懈，那時我等立刻離去，逃脫此處還好說，關鍵是路途之上，此輩敢對我等動手，定是部署周密，是以不能心存僥幸，只要壹出此界，壹人全力守禦，另壹個設法破空遁走，那麽還有壹絲機會。”
　　公常瞪著眼道：“只能走壹個？沒有他法了麽？”
　　公肖冷聲道：“若不願降順，只想逃遁，那麽這是唯壹之法，我們兩人之中只能出去壹個，但出去那個也未必能活，只看運氣了。”
　　公常哪會不明白，虛空茫茫，就是破界而走，也還不知道能去往哪裏，下場也未見得好了，但總好過當場死了，他很是爽快，壹拍膝蓋，道：“好，就這麽著了，那誰留，誰守？”
　　公肖看他壹眼，道：“此刻說不清楚，到時視情形而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