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九章 歌聲

('　　海浪聲陣陣。
　　意識從昏昏沈沈中逐漸清醒，葉羲想睜開眼睛，但眼皮卻有如千斤重，即使竭盡全力也只能睜開壹條細細的縫，並且無法聚焦，像蒙了層薄薄的霧氣。
　　有耀眼的火紅色夕陽照進眼底，刺目的光照得葉羲眼睛泛起淚，立刻又把眼睛閉上。
　　他發現自己好像躺在壹塊堅硬嶙峋的礁石上，而小腿以下還浸泡在冰涼的水中，隨著壹層層的波浪在不斷搖晃。
　　葉羲再次運力，想睜開眼睛爬起來，但身體好像鬼壓床似的根本動彈不得，反復試了幾次都不行。淡淡的恐慌自心底生起，他有些無措，呼吸也不覺急促起來。
　　“冷靜壹下，葉羲！至少妳已經從水裏出來了！”
　　葉羲察覺自己有些失去冷靜，立刻做了幾遍心理建設讓心緒平靜下來。要知道當人處於不利的境況時，恐慌是沒有絲毫用處的。
　　他開始搜尋自己的記憶，想明白自己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
　　他記得自己被咆哮的怒河壹路裹挾，激烈的水流讓他根本無法遊上岸，只能屏住呼吸被水浪帶著，不知在水中沖了多久，後來因缺氧肺部甚至如火燒壹般，漸漸就失去了意識。
　　這時在耳邊突然傳來了縹緲的歌聲。
　　葉羲呼吸壹窒。
　　這歌聲空靈且透著壹股妖異，沒有歌詞只是隨性的吟唱，卻悅耳的用任何辭藻都無法形容，讓聽者不知今夕何夕。
　　葉羲直到肺部如火燒般難受，才猛然驚醒，發現自己竟聽得連呼吸都忘了。
　　歌聲壹停，耳側忽然壹陣清風拂過，他感到有什麽東西趴在了他的腦袋邊！有寒雪般潮濕冷淡的氣息縈繞在耳側，若隱若現，似霏霏的霧氣，直往他身側皮膚鉆。
　　葉羲心中壹抖，竭力睜開眼睛，但眼皮真的太沈了，再怎麽使力也沒用，最多只能睜開壹條縫。
　　——嘩啦！劈啪！
　　有什麽東西拍打水面的聲音，浪花四濺，被夕陽照得晶瑩剔透的水珠迸射開來，
　　葉羲的呼吸不知不覺間又停止了……因為他看到有壹尾璀璨的銀色魚尾自水中猛然甩起又落下！
　　那銀色的鱗片在夕陽的光照下，折射出驚心動魄的璀璨光芒，美得令人窒息。不，更準確的說不是魚尾，它要長得多，曲線也優美的多。
　　趴在他身邊的……到底是什麽生物？是銀鱗蟒蛇嗎？不，不對，它會唱歌，難道是海妖？！
　　他懷疑剛才那驚鴻壹現的銀色長尾是假的，是自己臆想出來的，心中極想徹底睜開眼睛好好看清楚。
　　可令葉羲絕望的是，他不論如何努力都無法把眼皮給徹底睜開，只能透著壹道縫隙觀察周圍。
　　這時他眼前極近處出現了壹只手——壹只仿佛用弱雪凝成的手，美得令人心驚動魄。
　　葉羲心尖壹顫，以為自己看錯了，下壹秒，有冰涼的指尖滑到了他的臉頰上。
　　冰雪般的觸碰引得他怔了怔，隨之而來的卻是痛楚，被那指尖觸碰到的皮膚像被鋒利的刀尖在割，溫熱的血液自傷口處淌下來。
　　指尖在他臉上留下幾道深深的血痕，過了會兒，那冰涼的手指觸摸到了他的眼睛處。
　　葉羲驚駭不已，它不是要挖他眼睛吧？！心中拼命發著警報，葉羲奮力掙紮，但他絕望的發現，無論怎麽掙紮都沒用，費勁全身力氣也只動了動手指。
　　“——嗷！”
　　就在這時傳來壹聲急促的恐龍叫聲。
　　那手指頓了頓收了回去。
　　葉羲這才發現，不遠處的水中，半浮著壹頭長頸恐龍，因為背對夕陽，他只能看到壹個巨大的黑色剪影。
　　這樣大的水生恐龍，他剛剛居然壹直沒註意？他竟把全幅心神都放在了旁邊那不知名的生物身上……
　　空靈的歌聲再次響起，這次更加響亮，葉羲只撐了兩秒就徹底失去了意識。
　　…………
　　不知過了多久，葉羲從混沌中再次醒來。
　　這次他成功控制了自己的身體，睜開眼睛踉踉蹌蹌地從地上爬了起來。
　　他發現自己剛才躺在海岸邊的沙地上，渾身濕透，麻衣濕漉漉地皺在壹起，沾上了不少砂礫。
　　葉羲茫然地轉頭四顧。
　　他的身前是壹望無際的大海，腳下的沙灘盡頭是黑洞洞的叢林，有許多黃色皮膚的恐龍在昏暗的海灘邊踱步。
　　海潮聲陣陣，帶著鹹腥味的海風涼涼地吹在臉上，此刻夜幕初降，夕陽快要在海平面徹底沈沒，海水變得如墨水般黑沈沈的。
　　他怔怔地看著大海，擡手摸了摸自己的臉，那裏壹片平整，根本沒有什麽被割開的痕跡，而這裏附近也根本沒什麽礁石。
　　剛剛的壹切，難道是自己的壹場夢嗎？是自己昏迷時臆想出來的？
　　葉羲使勁甩了甩頭。
　　現在不是糾結這個的時候，首先要考慮的是自己究竟被怒河帶到了哪裏。他只知道自己現在在海邊，其他的什麽都不知道，這裏的景色讓他感到很陌生。
　　而最令他感到茫然的是，竟然連氣候都不對了。現在明明是幹季最熱的時候，可他卻分明感受到了壹股屬於秋季的寒意，像是馬上要入冬了。
　　他壹直背著的大包裹在激烈的水流中被沖走了，他的肉幹、三七粉、塗山巫辛苦制作的祝福骨牌、解毒用的榆錢等東西都放在大包裹裏，現在全都不見了。
　　骨刀，骨笛和背在背上的弓箭也不見了，他現在腰間只栓著壹把黑色匕首。
　　身上還剩壹個斜跨的獸皮袋，是用來放小東西的。
　　葉羲拉開袋口看了看，裏面放著的燧石，工陶贈予的三根異草，樹精石以及水囊都在，沒有丟失。這讓他松了口氣。
　　夕陽最後壹點光快要被吞沒了，黑暗的叢林中傳來陣陣獸吼聲，紅月的光芒漸漸綻放，有拳頭大的海蟑螂不知從哪裏鉆出來，在沙灘上爬來爬去，漸漸的越來越多，密密麻麻的鋪了壹地。
　　葉羲深深呼出壹口氣，決定先找地方過夜。
　　身體的力量漸漸恢復，葉羲拔出匕首，警惕地向叢林走去。
　　走到壹半，他鬼使神差般又忍不住回頭看了大海壹眼。大海平靜幽深沒有絲毫異常，那璀璨的銀色鱗片，縹緲妖異的歌聲，仿佛真的只是他的壹場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