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二十三章 藻藤壺

冰冷黑暗的海水將葉羲淹沒。
葉羲雙臂雙腿用力，奮力往海底遊去。
識海中，契約另壹端屬於鸑鷟的靈魂之力已經徹底熄滅，連同整個意識海都黯淡起來。
事實上如果是普通人的契約戰獸死亡，那戰獸主人早就重傷昏迷了，但幸運的是葉羲是大巫，意識海比常人穩固百倍，所以雖然遭受重創，卻不至於立即昏迷不醒。
這樣往下潛了二十幾米深之後，透過微弱的光線，葉羲隱約看到底下靜靜地橫亙著壹片龐大的黑影，像是未知的海洋巨獸，又像是其它神秘的極地怪物，直令人心底發毛。
從大巫視線中，能看到非常龐大的壹團黯淡的墨綠色能量光芒，分布的非常均勻，如同黯淡的壹點點螢火蟲，將他視線範圍內的大半海底都填滿。
按常理來說，鸑鷟現在已經死了，那麽它的能量光芒應該已經熄滅了才對，所以這壹大團不應該是鸑鷟。
但壹種莫名的直覺告訴葉羲，那就是他的嘎嘎。
於是葉羲義無反顧地，以最快的速度朝那片濃重的黑暗遊去。
頭頂大塊大塊的浮冰隨著海水不停晃動，波紋壹圈圈蕩漾開來，有深藍色的光線穿透層層海水，極其微弱的映照在那片黑暗上。
原來那是壹片片疙疙瘩瘩的醜陋東西。
它們是深黑色的，似海藻又似藤壺，像蠕蟲壹樣不停的蠕動，活動間，有非常細小的水泡成片的不停往上冒，壹眼望去全都是，如果密集恐懼癥的患者看到，恐怕會直接昏厥過去。
而葉羲剛才看到的整團黑暗，都是由這些惡心的黑色藻藤壺組成的，它們漂浮在海洋中，就像壹塊超大型礁石。
遊近看清後，葉羲壹瞬間的神情是破碎的。
鸑鷟的死對他的打擊太大了，此時發現黑影不是鸑鷟後，各種激烈的情緒在胸膛裏交織、沖撞，壹瞬間如同火山般亟待爆發出來。
他盯著這些藻藤壺，忽然目露獰色，壹把揪住面前惡心的東西，然後往旁邊狠狠扯掉！
這些藻藤壺外面裹著凝膠壹樣的東西，裏面卻很堅硬，被他壹捏，立刻有黑色墨汁壹樣的東西飆射出來，暈染到周圍的海水中。
而壹根紫紅色的鮮亮羽毛，也隨之微微漏了出來。
在黑色的藻藤壺包圍中格外的顯眼。
葉羲雙眼睜大。
壹剎那感覺有壹團刺骨的冷意從腳底竄上來沿著脊椎竄到全身，情緒差點崩潰。
這團龐大的黑影真的是鸑鷟！
更準確的說，鸑鷟的屍體在裏面！這些疙疙瘩瘩黑色的藻藤壺，觸目驚心地爬滿了鸑鷟全身，沒有漏出壹絲縫隙。再加上冰海中太黑，看不到輪廓，所以剛才他完全辨認不出裏面是鸑鷟！
直到現在！
……他的嘎嘎居然變成了這個樣子！
葉羲雙手開始拼命地將這些惡心的藻藤壺從鸑鷟身下扯下來。
可這些東西實在太多了，怎麽扯都扯不完。
冰冷的海水中，葉羲摸黑找到鸑鷟的腦袋位置，將堵在鸑鷟鼻腔裏的、眼睛周圍的藻藤壺給全部扯掉，然後將手貼在鸑鷟的腦袋上，將剩下的全部巫力，壹股腦地湧進去。
“嘎嘎，活下來！”
冰冷的海水裏，葉羲雙眼赤紅，無聲大喊，沒有任何聲音響起，只有壹串串咕嚕嚕的水泡聲。
被藻藤壺覆滿全身的鸑鷟屍體，靜靜地漂浮著。
“嘎嘎，活下來！！”
葉羲拼命地在海水裏咆哮，他雙臂抱住鸑鷟沒有壹絲氣息的腦袋，將自己的額頭貼在它的眼皮上，感覺喉嚨酸得不行，幾乎哽咽。
最後壹點巫力，沒入鸑鷟的身體中。
他其實知道鸑鷟已經走了，但他還是期盼，希望奇跡能出現，畢竟，以前他聽過那麽多咽氣的人又被救活，那麽他的嘎嘎為什麽不行？
“活下來……”
鸑鷟依然壹動不動，龐大的屍體漂浮在黑暗的極地海水裏，仿佛壹具遠古神秘生物的遺骸。
葉羲的心徹底灰了，痛苦地閉緊眼睛。
這時。
識海中契約另壹端屬於鸑鷟的靈魂之力猛地壹跳，如同灰燼中復燃的火焰，竟倏然亮了！
葉羲猛地睜開眼。
幾乎就在他睜開眼的同時，鸑鷟也猛地睜開眼皮，在海水中痛苦地掙紮起來。
葉羲簡直被狂喜沖暈了腦袋，壹時手足無措，只知道抓著它的羽毛。
隨著鸑鷟的激烈撲騰，它身上寄生的似黑藻似藤壺的怪東西如同墻灰般被片片剝落下來，接著鸑鷟壹鼓作氣，猛扇雙翼，卷起強大的水流，竟然帶著葉羲往水面沖去！
雪白到刺目的冰原上。
轟！
如同炸彈爆開，被骨杖擊碎的大塊浮冰全部轟然被擊飛，被帶起的磅礴海水嘩啦啦地撒在周圍的冰面上。
鸑鷟龐大的聲音從冰洞中轟然沖了出來，聲勢駭人，但沖至水面十米遠的時候，又僵硬地重重摔落到浮冰海面上，無力而狼狽地掙紮著。
葉羲連忙從鸑鷟身上跳到旁邊的冰岸上，接著抓著鸑鷟的爪子，使勁將它拖上來。
鸑鷟濕漉漉地躺在冰面上。
此時它渾身羽毛濕漉漉的黏在壹起，上面還有許多沒扯幹凈的黑色藻藤壺吸附著，顯得狼狽不堪，絲毫沒有往日華麗強大的模樣。
極地又太冷了。
剛從冰海水出來的鸑鷟更是凍得哆哆嗦嗦，呼出的氣都是白的，並且身上的水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結成冰，很快從壹只紫紅色的兇禽，染白成白紫色的大冰鳥，瑟瑟地發著抖。
“沒事了沒事了嘎嘎……”
葉羲拼命安慰剛剛撿了壹條命的鸑鷟。
邊安慰，邊上上下下地將鸑鷟身上剩下裹著的藻藤壺給扒掉，手指因為激動微微地發著顫，但動作還是很快。
羽人扇著雙翼懸停在低空中，先是稀奇地看了眼鸑鷟。
極地可是沒有這麽龐大華麗的兇禽的，而且也沒有紫紅色的動物，甚至紫紅色這種顏色還是他生來第壹次見到。
接著羽人的視線又投向地上的藻藤壺，然後眉心微不可見的蹙了蹙，忽然壹扇雙翼，飛走了。
葉羲正沈浸在失而復得的激動中，完全沒註意到羽人的離開。
等把鸑鷟身上的藻藤壺扯得差不多後，葉羲發現鸑鷟的腳踝上竟然還系著那個大包裹，於是連忙將大包裹解開，從裏面翻找出幾顆王種獸核，餵鸑鷟吃了下去。
王種獸核為鸑鷟補充了些能量，鸑鷟不再劇烈顫抖了，它跌跌撞撞地試圖站起來，仰頭張喙朝著天上噴了壹口細小的白焰。
白焰溫度驚人，縱是這麽細小的壹團，也使周圍的空氣炙熱到扭曲，氣浪又如波濤般翻湧到鸑鷟和葉羲的身上，將他們身上的冰殼全部融化，並蒸發了壹部分水。
鸑鷟抖了抖羽毛，羽毛剩下綴著的水珠也被抖幹凈。
整只鳥又變成紫紅色的壹團了。
“啁啾！”
鸑鷟沖著葉羲叫喚，叫聲清脆卻前所未有的虛弱，聽得葉羲高興又難受。
“啾！”
鸑鷟撲騰著想站起來，卻又咕咚撲倒，巨大的雙翼半展開，竟撐不起自己，反復的跌倒又跌倒。
葉羲壹急：“怎麽了？”
忽然他發現自己的雙手有麻癢感，低頭壹看，自己的掌心長滿了細密的紅色小疙瘩，麻癢感逐漸加重，有種被重物壓迫久了後失去知覺的感覺。
是藻藤壺！
葉羲的目光投向冰面上那些稀稀拉拉被扯落的藻藤壺。
這些惡心的黑色東西還在冰面上蠕動，試圖爬回冰洋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