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千零四十章 生不帶來，死不帶去

　　祭天血池的天地依然壹片血色。
　　熊熊燃燒著的鮮紅色火焰也依然鮮紅。
　　古老的八卦形的祭臺上，斑斑的古跡道痕依然交錯繁雜，混亂不堪。
　　祭臺上的古老幹屍，又多了幾具，不知道其從何而來，也不知其將要獻祭給什麽存在。
　　這世間，每時每刻，都有許許多多的疑惑生出，又有許許多多的疑惑得以解答。
　　只是，這壹幕，能有幸、有機緣知曉的修士並不多。
　　虛空莫名的產生了未知的震蕩，古老的祭臺邊，壹個如雕像壹般靜立著的黑袍身影逐漸的多了幾分動作，似乎擺脫了那種僵直之感。
　　隨後，他全身都沐浴在壹種如玉的溫潤光暈之中，渾身開始逸散出淡淡的帝王血氣。
　　漸漸的，他渾身沐浴帝血氣息，整個人似乎從無盡的深淵之中得以清醒，似乎從無盡的厄難之中得以超脫而出。
　　“呼——”
　　壹口淡淡的血腥氣息噴出，這黑袍身影睜開了雙眼。
　　但那壹雙眼睛，究竟該是怎樣的壹樣眼睛。
　　那是壹雙返璞歸真的眼睛，是壹雙懵懂而天真的眼睛，也是壹雙糊塗和智慧結合的眼睛。
　　這雙眼睛之中，充滿了各種自然的矛盾。
　　就像是不可以同時存在的光和暗，就像是不可能同時存在的寒冷與溫暖，就像是不可能同時存在的正氣和邪氣。
　　這是壹雙擁有著自然法則各種沖突各種矛盾的雙眼。
　　但這也僅僅只是壹雙天真而懵懂的雙眼。
　　這雙眼睛，屬於周衍。
　　在再壹次斬殺血眼之後，周衍沒有看到結果，因為在出手之後，他就被強制脫離了那壹片祖地的世界，被打回到了祭天血池。
　　只是，那壹幕不過瞬息，而在血池卻猶如歷經了壹個世紀。
　　回歸之後，短時間身體的僵硬甚至於無法讓他動彈幾分，就像是所有的壹切，都被僵直了。
　　周衍心性平靜，不如過去看到炎炎那麽心痛，自責，也不像是過去那麽高興，激動。
　　似乎所有壹切，都不再與他相關。
　　這是壹種說不出的心境。
　　周衍以為，自己在如此祭出如玉的飛劍之後，會殞落在那壹處地方。
　　但他依然蘇醒了，依然沒有死。
　　他沒有死在這裏，那就只能說，雷衍帝尊的情況真的很糟糕，甚至於他周衍在這裏死去，雷衍帝尊也無法在王座上復活過來。
　　周衍活動了壹下身體，骨骼甚至發出了壹種僵硬的摩擦的聲音，像是炒豆子壹樣，骨骼啪啪的響了起來。
　　那壹刻，周衍才由此而推衍到，壹念進入玉狐祖地，時間過去了最低十年。
　　十年，在修煉的歲月之中不算長。
　　但在這樣風雨飄搖的時刻，十年沒有進步的話，必定會被人取代。
　　不過，周衍同樣也已經不在乎了。成與敗，勝與負，已經沒有太大的區別。
　　周衍恢復了身體的協調性，隨後看著還靜靜的環繞在身側飛行著的如玉的飛劍，目光微微凝滯，卻又很快不再關註其特質。
　　周衍將目光投註到了祭臺上。
　　古老的祭臺，和之前他進入祭臺之中的某個空間點也沒有什麽不同，壹切都像是壹場幻境。
　　可深諳真虛之道的周衍卻知道，那絕不會是幻境，而是真實存在的。
　　周衍再在此地感受玉狐族人的氣息，卻已經完全感應不到半點痕跡，那壹股古老的祖地曾有著的絲絲縷縷的氣息，早已經消散殆盡，如從來都沒有過這樣的氣息呈現出來過。
　　而曾經進入過的那個空間的入口點，也已經完全腐朽、殘缺，不再存在。
　　這壹切，並沒有超出周衍的預料，那壹處地方，是真的和祭天血池脫離了開來，或許其會像是古老的戰船壹樣，飄蕩在未知的宇宙天地之間。
　　“修煉盡頭無止境，白骨累累化灰燼。”
　　“大道歸壹萬世空，但悲不見天下同。”
　　周衍喃喃自語，卻只在此地空留壹聲嘆息。
　　這是他僅有的壹縷嘆息，如今留在了這血池之地。
　　血色依舊，火焰依然。
　　周衍得到了炎炎的消息，所以信守承諾，要將其告知冥承。
　　而這壹次，周衍化作了壹名擁有妖皇血脈的小妖，默默的根據當時進來的方法，離開了這血祭之地。
　　他出現在了幽冥城的府邸內部。
　　但，幽冥血城已經如壹座真正的血城，處處是腐朽屍骨，處處都是風幹的幹屍掛在光禿禿的樹枝上。
　　就像是被晾幹的衣服，又像是腐朽的枯木。
　　枯藤，老樹。
　　斑駁，蕭索。
　　整個幽冥血城的古老還存在，但是氣息已經完全腐朽。
　　周衍出來的地方原本是幽冥血城城主冥承的洞府，但這洞府早已經成為廢墟，上面還躺著很多的屍體。
　　屍體都已經幹了，其每壹位，眉心都有壹個破洞，像是有逆天的兇物從中吸走了它們的精氣魂，留下了幹枯的腐屍。
　　周衍也沒有吃驚，也沒有心亂，他壹步步的走在遍地的屍骨裏，在其中的壹處廢墟裏，在曾經的主城的王座之處，周衍看到了冥承的屍體。
　　屍體裏，尚且流淌著鮮血，他的雙眼還睜著，只是卻死不瞑目。
　　他的眉心裏，如有壹只老鼠在膨脹著，不斷的竄動。
　　周衍走了過去，卻忽然手持如玉飛劍，壹劍刺入那冥承的眉心。
　　“吱嘎——”
　　壹聲尖銳的淒厲叫聲立刻傳出，壹剎那沖擊了周衍的魂，讓他如神魂遭遇撕裂的沖擊。
　　但周衍神魂歷經無盡次數斬魂，早已經無懼任何兇險沖擊，因而在如此情況下，周衍的劍依然刺中了那亂竄之物。
　　壹只血紅的老鼠沖破了冥承的眉心，飛了出來，立刻殺向周衍的眉心。
　　如玉的飛劍如此了得，竟是也沒有對這血色老鼠造成任何的傷害。
　　而其沖向周衍的眉心，周衍卻同樣開啟了吞噬領域，以帝氣化龍吞天神術對於的吞噬之道，同樣吞噬這血色老鼠。
　　老鼠的沖擊剎那停止，接著血影壹閃，竟是已經不知去向。
　　而地面上，冥承的屍體逐漸幹枯，和所有的幹屍壹樣。
　　周衍默然，隨後默默的蹲下身體，伸出手，覆蓋下了冥承那死不瞑目的雙眼。
　　“炎炎，還好。已經長大了。”
　　周衍說道。
　　他松開手，冥承的雙眼已經永久的閉上了。
　　那個曾經的幽冥殿主，如今的幽冥血城的城主，生命在這裏走到了盡頭。
　　周衍在此地挖了壹處空間，將冥承埋葬，並為其豎立了壹個墓碑。
　　但周衍沒有留下文字。
　　所以冥承的這壹生，連壹行記述生命的文字都沒有。
　　生不帶來。
　　死不帶去。
　　哪怕是放不下，也終究要放下。
　　哪怕是舍不得，也終究要舍得。
　　周衍立下墓，在這裏站立了半天之後，壹個人獨自離去。
　　他恢復了自己的容貌，因為這裏的所有生命都死去了，變化成為小妖也毫無意義。
　　只是，當周衍離開幽冥血城，準備回祖龍域，準備前往古老的戰船閉關到至尊之境的時候，他在幽冥血城的城門之外，看到了壹個熟悉的人。
　　這個人，是周忘塵。
　　是他的父親周忘塵。
　　但也不是他的父親周忘塵。
　　這只是壹個傀儡體，復制體。
　　是在戰船上雕刻出這樣的壹個人戰鬥之後，影響到了現實，因而出現了這樣壹個傀儡復制體前來殺戮他周衍。
　　就像是莫名其妙的與鴻域喬的戰鬥壹樣。
　　虛幻，終究是影響了現實。
　　“既然選擇與機械族人為敵，那麽，就應該作好了死的準備，出手吧。”
　　傀儡復制體看著周衍，淡漠的說道。
　　周衍記得，當初在古老的戰船上，這壹次的戰鬥，他周衍輸了，但周忘塵沒有出手，反而在最後的關頭任由周衍斬殺了他。
　　那麽，現實裏投影出來的壹戰，又會是如何呢？
　　周衍沈思著，卻沒有什麽情緒波動，壹切都很平靜。
　　而那壹刻，周忘塵卻先出手了。
　　周忘塵壹出手，周衍便知道，他自己十年沒有進步，可這復制體的成長速度，卻是按照他成長的速度計算之後的戰力情況成長起來的。
　　因此，周衍完全不是周忘塵的對手。
　　第壹招，周衍就知道了結果。
　　和古老的戰船上壹樣，周衍沒有任何的勝算。
　　但他已經不在乎，釋放出了全部的戰力，與復制體周忘塵展開生死之戰。
　　這壹戰，也並沒有任何的懸念，十年沒有進步，哪怕是領悟了壹絲超脫之心，周衍也比不上這個復制體的強大。
　　最終，周衍輸了。
　　出於瀕死的狀態之後，原本只需要輕巧的壹招，只要周衍不施展如玉的飛劍，周衍就將必死無疑。
　　可到這壹刻，周忘塵卻收取了手中的劍，搖頭嘆息，離去了。
　　這壹幕，又和戰船裏最後周忘塵選擇自殺或者被周衍殺死而有些不同。
　　只是，這其中到底有什麽牽連，周衍也不會再去考慮，這壹幕沒有對他形成任何沖擊感。
　　他躺在廢墟裏，任由身體隨意的恢復也沒有結陣守護自己，也不擔心後續的追殺，更不在乎是不是有血色的老鼠吞噬而來。
　　這樣的狀態下，時間流逝去了六天左右。
　　六天左右，周衍差不多再次恢復了，只是他尚且沒有站起來，壹個女子的身影飛了過來，站立虛空，居高臨下的道：“我領悟了部分仙道，找尋了妳將近十年，今次，妳我必有生死壹戰。妳快些恢復，好了之後，我們的生死戰，立刻開啟。妳我之間，只能有壹人存活。”
　　這女子的聲音冰冷，無情。
　　不過，如今她沒有遮掩她的容貌和身材，因而她和當初的淩荷是何等的相似，甚至於完全就是壹個人，而沒有任何的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