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千二百六十二章 希望之源，為眾抱薪

　　涅槃祖地。
　　皓月神輝不斷的逸散而出，自虛空蕩漾出壹圈圈毀滅的漣漪。
　　壹層層恍若黑洞坍塌引發的波紋以無比恐怖的速度輻射四方，形成壹次又壹次的寂滅與涅槃。
　　生與死的奧義，仿佛在這壹方天地裏，被詮釋到了極致。
　　諸葛九鳳身邊，靜靜的生長著美麗而青翠欲滴的竹子。
　　竹子的另外壹邊，姜鸞不時來回踱步，臉上顯出了無比焦慮之色。
　　她反復的嘗試著想要跨越那壹片寂滅與涅槃的區域，卻又完全無法靠近。
　　竹林對面，壹處亭臺樓閣裏的石桌邊，蘇幕生與蘇太清面對面而坐。
　　石桌上，雙方的對局已經兇險莫測，都處於岌岌可危的狀態。
　　顯然，對於雙方而言，這是壹個恐怖的殘局。
　　“時間太長了，妳還不動？要不要下棋了？”
　　“稍安勿躁，要三思而後行。”
　　“妳已經思索半個時辰了，下不起就別下了。”
　　“不下的話，妳也沒贏不是嗎？”
　　“妳明明就是要輸了，現在不繼續下棋，就以為可以不輸？”
　　“我也沒說不繼續下棋啊，關鍵是，沒規定限制思考多久不是嗎？我已經推衍到了各種對弈的後續，所以牽壹發而動全身，能不謹慎嗎？”
　　“妳這是在耍賴嗎？既然已經開始了對弈，妳這拖拖拉拉的，只會讓人看不起。”
　　“說得好像我需要妳看得起壹樣。”
　　“那妳就認輸吧，不然這麽死皮賴臉的，真沒意思。”
　　“沒意思那妳還和我下棋？更遑論我也沒輸啊，我要想壹招釜底抽薪的絕世好棋，來讓妳陷入死局。”
　　“是嗎？那我再給妳十息的時間，讓妳籌備壹招絕世好棋。”
　　“妳有本事給二十息，不，三十息的時間。”
　　“三十息就三十息，三十息妳也是輸！”
　　三十息之後。
　　蘇幕生忽然將壹枚棋子落下。
　　整個棋局微微壹變，頓時變得波瀾詭譎了起來。
　　而蘇太清則只是在略微思索之後，隨意投放了壹枚棋子。
　　頓時，局面又被拉平。
　　“這壹手，當真是有妳的！”
　　“妳那壹招，也頗為不俗！”
　　“老梆子妳棋藝還是如此不凡，只是比老夫差壹丟丟。”
　　“老東西妳過獎了，雖然我也僅僅只是比妳強了那麽壹點點。”
　　……
　　蘇幕生和蘇太清壹如既往，壹唱壹和。
　　這時候，壹道陰影如烏雲壓頂，覆蓋了過來。
　　天空中，諸葛九鳳化作本體，九鳳仙凰，雙翼如垂天之雲，靜靜的於虛空俯視下方。
　　她的雙翅輕輕揮動，天地間的黑雲與波紋不斷蕩漾，引出壹圈又壹圈的毀滅漣漪。
　　“壹個普通的五子棋，被妳們下得好像無比高深莫測壹般。”
　　諸葛九鳳冷聲開口。
　　蘇幕生咳嗽壹聲，尬笑道：“咳，小小五子棋，卻也有大智慧。”
　　蘇太清很是認真的道：“不錯，簡單之中也有著極致的艱難。不是五子棋太簡單，而是入門容易，精通難。”
　　諸葛九鳳道：“妳們兩個老梆子，真不想做點兒什麽嗎？”
　　蘇太清聳聳肩，道：“犯不上，升米恩鬥米仇，這種道理都是懂的。”
　　蘇幕生道：“不錯，越是用心付出，越是顯得低賤。為眾抱薪，卻讓其凍斃於風雪，這就是這壹方世界的根源。所以，不如將現實呈現得更加的激烈壹些，好教這眾生看清自我與本心。”
　　蘇太清道：“到時候，悔之晚矣。”
　　諸葛九鳳嗤笑道：“愚昧，妳們可想過，並非是看不清？並非是看不到？而僅僅只是想剝奪與壓榨？說到底便是利益相關。
　　是的，哪怕是我們如今依然微不足道，但是總該要有能站出來的。
　　我以為，忘塵寰會站出來，風族皇室會站出來，結果都沒有。
　　如今，便是連幽冥穆族和生命神殿都沒有站出來。
　　青丘狐族也沒有站出來。
　　精靈域海同樣沒有站出來。
　　時光神殿那邊同樣也是如此。
　　我們若是也不站出來，那就沒有存在為他站出來了。”
　　諸葛九鳳的話，帶著深深的悲憤之意！
　　她說著，看了壹眼姜鸞。
　　這世間的因果變化很快，但是有些因果來來回回，總會有人搭理。
　　但有些重要的因果，卻壹直沒有人搭理。
　　可悲。
　　可嘆。
　　同樣的，又格外的令人無能為力。
　　蘇幕生淡淡看了天空壹眼，隨即又看了諸葛九鳳壹眼，收斂了嘻嘻哈哈的笑容，沈聲道：“結果都壹樣，這時候，不站出來不是不想，也不是不能——至少我們的確是有能力站出來的。
　　但是，真的沒必要。
　　因為，我希望他可以為自己活，而不是為了別人。
　　這壹次，我們都並不在意生與死，但是不站出來，恰恰是希望他更加的失望，而並不是覺得有感情因果糾纏。
　　我們就是要讓他知道，我們不值，不願意站出來。
　　就是要讓他知道，我們無情無義，麻木不仁。
　　這樣，他才可以更不沾染因果的走。
　　至於這種走……”
　　蘇幕生沒有繼續說。
　　但是蘇太清卻接上了：“這種走，自然不會讓這壹方世界順心如意。
　　我們愛這壹方世界，但是並不愛這壹方世界的主宰者，以及那些頂層。
　　這是有區別的。
　　所以我們不會幹涉這壹次的因果！
　　用壹句——我們本源之地的話來說，那就是……
　　讓暴風雨來得更猛烈些吧！”
　　諸葛九鳳聞言，怔然於虛空，揮舞著的雙翼，都停頓了下來。
　　她靜靜的於虛空翺翔，卻像是定格了壹樣。
　　不遠處，姜鸞默默的低下了頭。
　　“總有破敗開啟，總有歸墟降臨，曾經壹直在想辦法拯救，卻發現到頭來，不過是讓頂層更進壹步的成長，而世界更加的千瘡百孔。”
　　“所以，我們所謂的嘻嘻哈哈，不過就是對於世間因果的壹種戲謔與調侃罷了。”
　　“他人笑我太瘋癲，我笑他人看不穿。”
　　“這時候站出去，不能說是大義，但是是真的蠢，愚不可及。”
　　“或者說和蠢也沒關系，真心是真心，誠意是誠意，但卻是最不該出現的時候。”
　　“是的，站出去，就會被真正的拿捏，到時候，斬不斷，理還亂。”
　　“為他好，為他考慮，就給他壹份尊重，讓他安心離開吧。”
　　……
　　蘇幕生與蘇太清，依然是壹人壹句，幾乎將這壹方因果完全的詮釋了出來。
　　諸葛九鳳雖然已經明白了其中的核心因果，卻還是想要站出來。
　　理性和感情，不斷的沖擊著她的身心。
　　結果如何，真的重要嗎？
　　走到這壹步，因為所謂的理性，而完全不給予蘇人皇蘇離半點兒支撐與肯定嗎？
　　哪怕只是壹道眼神，壹道簡短的傳訊？
　　諸葛九鳳深深看了蘇幕生和蘇太清壹眼，隨即壹咬牙道：“我懂，也理解，但是和所有因果無關——我，要去送他！”
　　“送他最後壹程！”
　　姜鸞這時候也終於掙脫了某些黑暗漣漪的束縛，飛了過來，語氣激烈道：“我也要去！要去送他壹程！”
　　蘇幕生道：“雖然這麽做很蠢，但是我也去！”
　　蘇太清道：“的確是非常愚蠢，還會壞事，但我也同樣要去！”
　　諸葛九鳳道：“知道如此事不可為，還要去？”
　　蘇幕生道：“對，和理性無關，與因果無關，只因，他曾給這壹方世界帶來了愛，帶來了希望！”
　　諸葛九鳳聞言，笑了，道：“好，橫豎不過壹死。雖如此會被徹底踢出，徹底的出局，徹底的失敗，讓那些頂層徹底的掌握這壹方世界……
　　但他沒了，這世界也再不會有希望了。”
　　蘇幕生聞言，忽然笑道：“八鳳，這是妳這輩子做過最為明智也最為愚蠢的決定！但是我們都支持妳！”
　　蘇太清道：“不錯！”
　　姜鸞道：“他雖然不是天皇子忘塵，不是我的男人，但沒有他，就不會有我的夫君，我的男人！哪怕是所有人最後都沒有站出來，哪怕是有著數之不盡的理由和原因。
　　但我，即便是魂飛魄散，灰飛煙滅，我也壹定會想辦法站出來。
　　要麽站出來送他最後壹程。
　　要麽。
　　死！”
　　……
　　萬古之地。
　　極道龍窟。
　　敖載道背負雙手，目光凝視著龍晶深處的投影，沈默不語。
　　他的身邊，孔雀王孔臨道的身影淵渟嶽峙，壹身五彩神光神韻流轉，絢麗而強大。
　　孔雀王的身後，正是琴沫雙姝，以及曾經的六根清凈竹之主，孔雀王的妹妹孔雲曦。
　　“站出來，意味著斬出來。”
　　“站出去，意味著斬出去。”
　　“這並不僅僅只是站隊的問題，還關系著很多的東西。”
　　敖載道也沒有隱瞞敖琴和敖沫，提及到了壹些隱秘，壹些真相。
　　“古皇，我們也知道，我們可以脫離龍族，以他的追隨者的身份站出，只希望陪著蘇人皇，不至於讓他在前路上那麽孤單。”
　　敖琴和敖沫壹同開口。
　　兩人如心有靈犀壹般。
　　事實上，這也正是她們的心願。
　　從當初選擇跟隨蘇人皇開始，她們就沒有想過後退。
　　生與死，皆是洪荒皇族之根源。
　　“敖兄。”
　　孔雀王開口了。
　　“孔雀王，妳我都明白的。”
　　敖載道沈聲道。
　　孔雀王點了點頭，道：“我們都明白，大家其實也都明白。這壹手布局，這諸多的基業，累積了這無盡歲月，真的不容易。
　　但壹次又壹次的失敗，終究沒有留下什麽。
　　如果說真的留下了，那留下的就是這壹方世界那千瘡百孔的傷痕。
　　大帝之墓？
　　神秘古屍？
　　那不過是大地之母，那不過是……世界之屍罷了。
　　我也想過從長計議，也想過理性。
　　但是——
　　希望沒了就是沒了。
　　孤註壹擲也的確不會有好的結果。
　　但是卻也可以來個痛快。
　　再沒有從長計議了。
　　再也沒有什麽試探了。
　　我們站出來，暴露了，被徹底的掀翻了，所有的努力都白廢了，那都是值得的。
　　因為我們不能看著他孤單前行。
　　所以，在極致的理性之後，我還是回歸了感性。
　　敖兄，妳有龍族的顧慮，不想被徹底連根拔起，要對龍族族人負責。
　　但是我孔雀壹脈，卻皆已經踏入了‘慈悲為懷’的因果，踏入了洪荒的體系。
　　所謂‘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
　　這種明心，也是壹種真善美的自我鞭策。
　　佛祖能割肉飼鷹。
　　能舍身下地獄。
　　那這壹次，我們，或者說我也是可以的。”
　　“至於是否值得。”
　　“整個孔雀族人，都覺得值得。”
　　“那就是值得的。”
　　“暴露就暴露吧，被掃蕩就被掃蕩吧。”
　　孔雀王壹字壹句，然後直接引吭高歌：“沒有什麽能夠阻擋，我對自由的向往。”
　　……
　　浮屠塔中。
　　壹條生命古路煉虛還真，很突兀的呈現了出來。
　　就在天地之門即將開啟的那壹刻。
　　那條路，隱藏於浮屠塔中，沈寂於葬魂星空深處，蘊含在星空天路的裏世界。
　　除了蘇離，目前並無任何存在能發現。
　　蘇離已經化身三千大道狀態，萬道至尊和靜心狀態已經蛻變至五蘊皆空。
　　所以他的諦聽能力讓他第壹時間有所察覺。
　　天路最前方，歸來的依然是胡辰。
　　胡辰身邊，呂依依依偎而來。
　　隨後，是洪荒神話世界那邊的人皇伏羲，以及足足六名周身顯化混沌道韻、聖道氣息的老人。
　　老人精神矍鑠，幾乎人人身材魁梧，高大，氣勢如淵。
　　這壹群之後，壹只巨大的彩翼仙凰，背負蘇幕生、蘇太清以及姜鸞而來。
　　再之後，是壹艘巨無霸的祖龍戰船。
　　戰船上，闕德，龜真子，闕致殤，夏心寧，夏心妍以及……夏心妍背後的整個天庭之門。
　　隨後，是整個花月谷，以及花月圖騰之上，靜靜站立著的諸葛青塵。
　　最後，是龍宮之中的敖載道、敖琴敖沫，以及來自於仙凰孔雀壹脈的孔雀王和其壹群狂熱信徒。
　　其余還有……
　　只是那些身影都在掙紮著，卻沒有能踏上天路，為此他們遭受到了未知的灰霧、紫色雷霆浩劫各種針對，生命氣息在極速的潰敗。
　　這其中，蘇離有見到時光之道，有見到即將破滅的風族皇室中的火焰焚魂、即將湮滅的風朝歌，有被不斷穿透天魂、被反復枷鎖十八層記憶禁區的風遙。
　　很多很多。
　　這些是掙紮著拼死都沒法前來的夥伴。
　　“大回歸術。”
　　蘇離念頭壹動。
　　唯壹的大回歸術，用在了這些親朋好友們的身上。
　　他們怎麽來。
　　他們就怎麽回。
　　不留下壹絲因果。
　　至於他蘇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