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半夜浮潭

　　“去去去，妳又不是女人，對我笑上壹天還不夠惡心的。”陸塵嗤之以鼻，然後看似隨意地倚靠在櫃臺桌面上，身子微微前傾。
　　老馬瞄了他壹眼，眉頭微微皺起，沈聲道：“怎麽了？”
　　陸塵壓低了聲音，低語了幾句，那聲音甚至就連此刻安靜的酒館裏都不能聽清楚，或許只有離他最近的老馬才能聽得真切。
　　老馬聽著聽著，臉色忽然陰沈了下來，隨後緩緩挺直身子，默然片刻後，又看了陸塵壹眼，道：“妳沒看錯？”
　　陸塵淡淡地道：“當年那裏面的事，我什麽沒見過。”
　　老馬點了點頭，隨即又低聲追問了壹句，道：“那暗號品階幾等？”
　　陸塵皺了皺眉，沈吟片刻後道：“這倒是壹個奇怪的地方，那暗號上僅有壹樹兩葉，最多也只到魔教中‘香主’之位。”
　　老馬神色微松，尋思道：“這麽看來，似乎並不是找妳的？搞不好是此地也有三界神教的妖孽混入其中，以此來召集的？”
　　陸塵哼了壹聲，道：“這未免也有些太巧了。”
　　老馬點點頭，道：“這事我知道了，接下來我會打探清楚，妳放心罷。不過前日不是千秋門那邊才殺了壹個潛伏其中的魔教妖孽麽，或許魔教妖人是為此而來？”
　　陸塵聳聳肩，道：“希望如此罷，反正這件事妳看著點。”
　　老馬道：“放心。”
　　陸塵便站起身來準備離開，不過在邁步之前，他忽然又停住身子，隨後轉頭對老馬道：“還有另壹件事，妳順便也幫我查壹下。”
　　老馬道：“什麽？”
　　陸塵道：“溪對岸那邊好像新來了壹個年輕書生，樣貌英俊，有壹手好畫功，以前都沒見過此人。妳查查那人的根底。”
　　老馬“哦”了壹聲，道：“知道了，小事壹樁。”
　　……
　　天黑了，夜深人靜。
　　又壹個夜晚來臨，這個小山村於是又陷入了沈睡，在黑暗的簇擁下顯得格外寂靜。
　　陸塵躺在自己草屋的床上，屋裏壹片漆黑。
　　他閉著眼，卻睡不著。
　　人在安靜的時候，總會有意無意地想起壹些往事，那種思緒和念頭甚至不是由人所完全控制，所以哪怕是壹些不想回憶的事，也會不期然地想起。
　　不是夢境，但是閉上眼睛時仿佛就像是壹場難以醒來的噩夢，有淒厲的呼喊，有憤怒的尖叫，有冰冷的劍光，有可怕的痛楚，當然最多的，還是那壹場狂舞的黑色火焰。
　　他在黑暗中睜開雙眼，搖搖頭，甩開那些令人厭憎的記憶，翻了個身。草屋外響起了風聲，那是從茶山上吹下的山風，在這個晚上似乎有些急促，陸塵凝神聽了壹會兒，好像在裏面聽到了壹些雜音。
　　壹些細小的，微弱的雜音。
　　他翻身下地，披上衣衫走了出去，才發現這壹晚夜空裏雲層有些濃厚，只有幾顆星光在遠處壹閃壹閃，讓這片夜色看上去有些陰森。
　　山風呼嘯而過，帶著幾分寒意，陸塵回身看去，只見那壹座山峰上陰影扭動壹片漆黑，不停地有沙沙的低沈怪異的聲音響起，夾雜在風中壹起飄了過來。
　　陸塵臉上並沒有什麽害怕驚疑之色，他只是凝視著那座山峰，看了壹會，然後目光上移，卻是望向茶山的高處。
　　那些奇怪的聲音雖然聽起來有些可怖陰森，但實際上是山風吹過前山上無數靈茶樹時所發出的特殊的枝葉震顫聲，在陰沈寂靜的夜晚便猶如鬼靈哭泣壹般，但實際上並無任何意義。
　　陸塵對此同樣沒有絲毫畏懼，他只是凝望著茶山後面東麓的方向，過了壹會自言自語道：“今晚那些燕子好像沒什麽動靜啊？”
　　他在這裏住了十年，對這座茶山確實十分熟悉，包括那個本地村民叫鬼哭洞的天坑，他也曾經上去看過。
　　那個天坑不算小，從上向下看也有幾分壯觀，然後在巖壁上也確實住著幾百上千只左右的燕子，不過到底是不是今天洪川所說的紅嘴赤羽燕，陸塵就不知道了。
　　在陸塵的印象中，那壹群燕子應該都只是普通的飛禽，並非身有靈紋的靈獸，所以按理說像昆侖派這樣的名門修真弟子，壹般而言是不會對這種無用之物感興趣的。
　　又或者說，是那天坑中有什麽隱匿的寶物，這才引來了洪川這樣的名門弟子窺視？
　　想到此處，陸塵心中也是壹動，但隨即搖搖頭，卻是無意多事。那壹帶他為了安全也曾探查過，並沒有找到什麽所謂的天材地寶，反正就算有，那也是人家的機緣吧。
　　想到這裏，他便打算重新回去睡覺，只是才推開草屋的門，忽然間只聽著黑夜裏某處，突然出來了壹聲“咕隆”的低沈聲音。
　　那聲音著實不小，雖不算尖銳刺耳，在這片夜色中卻傳得很遠。陸塵身子壹頓，回過身來向那聲音傳來處看上去，卻發現那聲響傳來的地方壹片漆黑，卻是從山腳下那壹處深潭中傳來的。
　　陸塵眉頭微皺，有些詫異，那壹處深潭位於茶山山腳，深淺難測，因為從水下六尺深處開始，水溫就變得異常寒冷，常人難以忍受，所以向來無人能夠潛入其中。
　　多年來，這壹處深潭壹直安靜地躲在山村深處，清水溪發源於此，蜿蜒流過村子，與這個小山村和諧共處了不知多少年月。
　　陸塵想了想，還是邁步往水潭那邊走去，沒過多久就走到水潭邊上，他睜眼看去，片刻之後忽然口中“咦”了壹聲，卻是借著天上那淡淡的微弱星光，看到了在那水潭裏，竟然漂浮著壹個人。
　　這大半夜的，突然壹個人生死不知地漂浮在這深潭水面上，委實有些嚇人，與此同時，山風淒厲，吹拂不停，似乎也更增添了幾分鬼氣森森的樣子。
　　只是陸塵似乎對這種陰森森的氣氛毫無察覺，反而是皺起眉頭盯著那水中隨波起伏的人影，過了壹會後，嘴裏突然咕噥了壹句，道：“怎麽看起來，好像有點眼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