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九章 菩薩蠻

　　“給我！”
　　火巖伸出大手，壹直伸到了陸塵身前。
　　陸塵看看左右，只見此地確實已經離黑火部族很遠，而周圍除了他們二人外，也再沒有其他人在，便點了點頭，道：“妳將那火神杖拿來。”
　　火巖從替身的壹個袋子中拔出了火神杖，陸塵看著問道：“這些日子裏，妳都貼身帶著嗎？”
　　火巖淡淡地道：“這神器如此重要，我怎麽能讓它離開我手邊，日後宏圖大業，甚至就連掌控部族，也都要靠它了。”
　　他摩挲了幾下這神杖後，卻是遞到陸塵手上，在那壹瞬間似乎有些唏噓感嘆，苦笑了壹下，道：“可是我也是沒想到，這世上我唯壹能放心將這神杖交出去的人，居然是妳這個人族。”
　　陸塵輕輕接了過來，口中道：“妳這樣，以後會很難過的，只怕很難再有能夠完全相信的人了。”
　　火巖“嘿”的壹聲冷笑，傲然道：“只要神杖在手，我就不需要其他任何人！”
　　陸塵深深地看了他壹眼，點頭道：“好，希望幾十年後，妳也還能這樣說吧。”
　　說著，他壹手握著火神杖壹端，另壹端放在火巖碩大的頭顱邊，然後開始低低念誦奇異的咒語。
　　隨著他的聲音回響，那火神杖上的符紋逐壹亮了起來，壹股奇異的黑色火焰溫和地燃燒而起，與此同時，火巖忽然眉頭壹皺，似乎感覺到了什麽，然後便凝神傾聽，仔細銘記的樣子。
　　如此過了好壹會兒，陸塵聽了下來，對火巖道：“記下了吧？”
　　火焰閉眼沈默了壹會兒，然後睜開眼睛，點了點頭。
　　陸塵甩了甩手，火神杖上的光影異狀便消失了，壹切又恢復了原來的樣子，然後他將這件神器還給了火巖，同時口中道：“妳自己心中記著，這法門只借著火神杖威力，能控制如今我所銘刻符紋造出來的百余名黑火衛士，卻不能做出新人。也就是說，日後妳要是還想要更多的黑火衛士，便只能靠妳手下的祭司去銘刻符紋，再通過控制祭司從而去控制另外的黑火衛士了。”
　　“這批人，就算是妳最可靠也是現在最強大的力量了吧，算是我臨走時，送妳的壹件禮物。”
　　“禮物？”火巖口中喃喃說了壹聲，道，“剛才離開部族營地的時候，我看那些黑火衛士的神情，其中好像有不少人很想沖過來對妳殺之而後快啊。”
　　陸塵笑了笑，道：“他們也只敢想想而已，真要有壹個人沖出來，我就算他有膽量。”
　　火巖側眼看他，皺眉道：“雖說妳將這些人送給我了，但是聽妳這麽羞辱我蠻族勇士，我聽了，心裏還是不痛快呀。”
　　陸塵微笑，搖搖頭道：“第壹，我馬上就要走了，此去還不知是生是死，又何必在乎妳們蠻族的看法？第二麽，那些色厲膽薄卻又不得不聽命拼死廝殺的人，不正是合妳的心意？這樣的黑火衛士，不是才更好用麽？”
　　他說完大笑起來，用力拍了拍火巖的肩膀，笑道：“妳說對不對？”
　　火巖默然良久，末了苦笑壹聲，道：“滾！”
　　……
　　走到荒原深處，身前身後再無人影，只有大風吹過，然後，他們也停下了腳步。
　　陸塵回頭道：“走了啊。”
　　火巖點了點頭，但忽然又開口叫住了他，道：“等壹下。”
　　陸塵站住身子，道：“怎麽了，還有什麽事？”
　　火巖想了想，道：“以後我們還有機會見面嗎？”
　　陸塵沈吟片刻，搖頭道：“應該是不可能了。我這次北歸，那條大雪山中的絕徑若是真如妳所說那般兇險，我運氣不好的話，只怕就走不出去，死在那裏了；而若是運氣不錯，走過去了，我想我也不會再回來的。”
　　他轉頭看了看周圍的荒原景物，道：“我不喜歡這裏。”
　　火巖嘆了口氣，道：“可惜了，我是真想讓妳留下來的，而且有時候我也會想，妳走之後，大概我這輩子也不會再有人可以如此坦白地說話了。”
　　陸塵略感意外，看了他壹眼，道：“怎麽，聽起來好像妳很想要有個朋友說說話的意思？”
　　火巖默然片刻，隨即哈哈大笑，大手壹揮，道：“不過是玩笑話罷了，這荒原之上，我們蠻族之人，從來都只信力量，什麽朋友都比不上這個啊。”
　　說著，他用力抓著火神杖，在陸塵面前揮了壹下，然後昂然道：“妳等著，日後待我成就功業，必定會想辦法北上去妳們人族地盤看看，到時候若是我們有緣再見，就再痛快喝上壹回。說不定到時候看在妳的份上，我會有幾分慈悲之心，少殺妳們壹些人。”
　　“北上？”陸塵笑了起來，然後點頭道：“有誌氣！好，我等妳來。不過妳這慈悲心……莫不是聽說過我們中土神州的菩薩麽？”
　　“菩薩？那是什麽？”
　　“傳說中心懷慈悲的神仙而已，不過算了，妳不需要知道，畢竟……”陸塵轉過身去，邁開腳步向前而行，同時口中道，“畢竟在妳心裏，此刻已然再無神祇了吧！”
　　“多活幾年！”火巖大笑著說道。
　　“妳也是。”
　　……
　　人生終有離別，便如宴席終將散場，只是這壹場南疆之行就像壹場浮光掠影般的夢境，讓人始終無法熱愛起來。陸塵和阿土向著遠方大步走去，偶爾回頭看時，會發現那個高大魁梧的蠻人仍然還站在荒原中，只是那身影逐漸也變得模糊了。
　　數十年後，大家又會是什麽樣子？
　　各人的際遇又會有什麽不同？
　　又或者，也許這兩個在人世間兩個極端、本應該相隔遙遠終生沒有交集的人，其實都未必能活到那個時候吧。
　　誰又知道呢……
　　“阿土。”看著前路壹片荒涼景色，陸塵忽然叫了壹聲。
　　阿土擡頭看了看他，呃，其實是轉頭。這只大黑狼如今在這片荒原上呆了這壹兩年間，體型看上去又大了壹圈，光是站著，似乎都比陸塵要高壹些了。
　　“要不，妳留在這裏吧？”陸塵說道。
　　阿土的腳步猛然壹頓，看起來先是怔了壹下，隨即口中發出壹聲低吼，似乎對陸塵這句話十分惱怒，甚至露出了壹嘴的獠牙。
　　陸塵笑了笑，看了壹眼這周圍景物，淡淡地道：“當年我救妳的那種手段，其實就是魔教裏從迷亂之地那些蠻人部族中得來的法門，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如今從血脈上來說，妳應該就是屬於他們蠻族人所尊崇的聖獸。”
　　他用手指向南方，那邊的荒原更加闊大，也更加遙遠，茫茫大風吹拂而過，天地壹片蒼茫。
　　“在那邊，荒原南方那裏，是蠻族人聚居之地，有無數強大繁榮的部族居住在那裏，遠比這貧瘠的北方更好。”
　　“那裏應該就有妳的同類，也是在這片大地上誕生的聖獸，妳要不要去找它們？”
　　說完，他便凝視著阿土，看它有什麽反應。
　　只見阿土向南邊的方向看了壹眼，然後轉過頭來，似乎沒好氣地對陸塵咕噥了壹聲，然後掉頭就向相反方向走去了。
　　陸塵大笑，追上去拍拍它的腦袋，笑道：“好，那我們壹起走。”
　　說著，他手下微壹用力，身子騰空而起，翻坐到阿土的背上，然後大笑著說道：“走吧，我們回家！”
　　黑色的巨狼仰天長嘯壹聲，聲震四野，便如壹道黑色閃電般竄了出去，在闊大無垠的荒原上奔馳著。
　　它越跑越快，越跑越急，就像是這片大地也在為之呼應，就像是遠古的血脈在這壹天忽然醒來，熱血沸騰，迎風而馳，沖向北方那更遙遠的山脈，以及白雪皚皚的山峰之後，記憶中的故鄉。
第四卷 定風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