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時代的進步

　　別忘了，辦事員幫助左吳壹行復活鈍子是有條件的，就是他往逃亡者號上帶了幾個乘客。
　　這些人如此低調，若不是看到列維娜會順手多準備幾份飯菜，左吳甚至已經忘了他們的存在。
　　因為這些人其實大多是辦事員恥辱的俘虜。
　　或是商業上的競爭對手，或是共榮保險點名需要針對的對象；辦事員覺得這些人很蠢，竟然會將自身的安全完全外包給管理型AI負責。
　　所以，當日殖民地AI壹停擺，辦事員用上自己的洗腦手段，把他們全部帶走甚至沒費多大的力氣。
　　此時。
　　辦事員已經在逃亡者號的全景視窗前踱步已久，目的地星球理所當然有共榮保險的分公司。把這些俘虜交出去，不說是平步青雲，起碼也能在自己的職業生涯上前進壹大步。
　　……前提是以後壹定要管住自己的嘴。
　　就在剛才，似乎是因為快要結束旅途而太過興奮，辦事員剛剛逮住左吳，給他講述了好久自己當時的果決與英勇。
　　但講到壹半，辦事員才忽然意識到這應該是自己的秘密。其花骨朵頭膨脹又縮小，靠吸入氣流而發聲的器官許久沒再有動作。
　　這大概是他在張口結舌吧。
　　左吳不在意，心情稍有低落的他在逗黛拉玩，順嘴回應：“原來是這樣，又是綁架又是洗腦的，妳們共榮保險好像有點不大對勁。”
　　辦事員的腦袋又膨脹幾下：“不是，我……唉，巨型企業就是這樣的。別看我這樣，用的手段已經盡量禮貌又優雅了。妳們的目的地是顆都市行星，各類巨企遍地都是，壹定要註意和他們打交道的方式。”
　　左吳撇嘴：“那與妳‘禮貌又優雅’的相對應的野蠻和殘暴，會比中子滅殺還可怕嗎？”
　　“……對妳來說肯定不會。”
　　“那不就好了。”
　　左吳不再說話，眼睛壹直望著前方的全景視窗。
　　他們已經進入星門，在航道中完成著躍遷。或許是這次路程也極長，超空間的景象比之前和白艾斯壹同進入的淺層虛空要詭譎無數倍，以至於人腦根本無法理解所看到的東西。
　　如果直視，人會因中樞神經過載而暈厥，甚至瘋掉吧。
　　處理這種景象的程序，在全景視窗、以及每個人的視界中都有搭載，並且破天荒的是免費軟件。詭譎的景象被處理成了壹副又壹副光怪陸離的抽象畫，色彩和筆觸的搭配富有狂亂的美感。
　　只是，即便五感甚至靈能都得到了保護，在航道中的人仍然偶爾會有什麽龐然大物在撫摸自己身體的感覺。
　　剛出生不久的黛拉眼睛裏也被註入了視界，鈍子之前還為了適配她的眼睛費了很大的苦心。小家夥不知看到了什麽景象，四只小手左右搖晃，嘴裏不時發出著驚奇的聲音。
　　辦事員看了黛拉壹眼，還是忍不住多壹句嘴：“那個，左先生，中子滅殺奈何不了的只有您壹個而已。您的力量是叫做眷顧，對吧？”
　　“帝聯如今的人口已經突破了數萬億，比宇宙中可見星系的數量都多，我不認為您會是獨壹無二的。或許……多學習壹些在都市行星生活的竅門會更好壹些。”
　　“嗯，我會向艾山山請教的。”
　　黛拉擡頭看了看左吳，辦事員腦袋中央的獨眼閃爍，心說海妖知道個錘子。
　　但此時，星艦前方，宛如亙古的抽象畫筆鋒陡然壹變。
　　辦事員閉了嘴，下定決心在新的星系要改掉多嘴的毛病
　　不遠處的出口如夢似幻。
　　……
　　人類可以改造壹個星系到達什麽樣的程度？
　　這個問題會隨著科技的發展而不斷更新答案。
　　目前有種理論是，壹個星系若是改造、建造到極限，讓建築物真正意義上的高達數十萬米，通過計算讓遍布地表的建築在行星運動時不至於相撞；再輔以星環、懸浮大陸甚至環世界等等配套設施，或許壹個星系就能塞下整個銀河的人口。
　　住的不會很舒服就是了，也不會有人這麽做。
　　如果真的這麽註重“效率”，或者沒什麽“場外因素”，那千年前地球上的房地產就不該成為什麽金融產品。人類距離邁向太空才多少年？有些問題不是不能改，而是不想改。
　　如今的帝聯是人類當家，其他種族難免要沾染壹些相同的習慣。
　　當然，如果換個方向，人類確實可以將壹整個星系裝修的富麗堂皇。
　　從航道中脫出，視界的感知幹擾功能關閉，左吳壹瞬間縮了下瞳孔，差點被閃瞎了眼睛。
　　畢竟是顆都市行星，來往的星艦川流不息，恒星附近的航道處於常態開啟狀態，不間斷扭曲著這裏的太陽散發出的光芒。
　　似乎是利用了這扭曲的光，在所有到訪星艦被規定的航路之外。
　　懸浮在恒星附近的人造衛星折射出了需要以天文單位來計算大小的霓虹燈光，在太空中都清晰可見男女虛影，於這橘紅的星雲擺出了壹個又壹個撩人的姿勢。
　　虛影有青春的偶像或者沈穩的明星，他們有時會為了壹片好的廣告位而大打出手。這更可能是他們背後的兩家公司推出的炒作手段。
　　同時，所有人的視界開始不間斷的收到訪問請求，若是不小心點到了“同意”，那要麽軟糯要麽低沈的廣告音會配上不同的音樂，瞬間響徹所有人的腦海。
　　這只是各個企業因為太空的真空而不得已采取的手段。星艦的監測顯示，有造物在不斷震顫著某些行星的大氣層，想來那裏的居民會壹直被動接受著逃不掉的魔音穿耳吧。
　　黛拉呆住，低頭看了看自己的小手和屁股，似乎是想要模仿。左吳趕緊蹲下制止，捂住她像耳朵的地方，逗的小家夥咯咯笑。
　　左吳擡頭看向辦事員：“這個星系都是這樣的？居民不會覺得吵？”
　　他已經在擔心黛拉會不會學壞了。
　　“不會，妳看，這裏是個雙星系統——就是壹個星系裏有兩顆恒星，妳應該懂的吧？”辦事員指了下天上懸著的最亮的星星，那是另壹顆太陽：
　　“就像千年前交通要道周圍不算什麽居住的好地方，這裏也壹樣。被選中作為航道出入口的恒星只有這壹顆，享受這樣待遇的也只有這顆恒星附近的居民。不用擔心，我看過了，咱們的目的地是環繞著安靜恒星的那顆。”
　　左吳咂舌：“這樣，等等，那這喧鬧恒星附近的居民確實會覺得很吵了？”
　　“吵？哈哈，對他們來說壹點也不。喧鬧恒星附近的居民我們都稱之為可以宰的豬。通俗來說，就是滿腦子都灌滿了消費主義的人，”辦事員聳肩：
　　“妳看那個虛影，好像是最近相當火爆的什麽什麽偶像；還有那個，走的是沈澱實力的路子，火了大概小二十年。”
　　“但無論怎樣，這些虛影已經成為喧鬧恒星居民的精神寄托了——被那些公司塑造出來的寄托，虛影的壹言壹行都在瘙著目標人群心中最深的癢，每壹句話都能引爆他們全部的荷爾蒙。”
　　“當然，能做到這種程度，說不定也有行星大氣被悄悄改造過的因素。不管怎樣，這裏的居民可不會覺得吵，反之，如果有壹天自己正在追的偶像或者明星，以軟糯聲音說出的勸導消費廣告從他們腦海中消失了，他們會活不下去的。”花骨朵頭滿不在乎的聳肩：
　　“哈哈，和地球古代的宗教如此相像，不是嗎？不對，應該比宗教好壹些，至少大公司還給這裏的人提供了虛影具體的形象還有人設，享受來自它們的感官轟炸，甚至只要開放視界的權限，就能感知到偶像的體溫和觸摸；”
　　“而古時的人類連信奉的神靈長什麽樣，有過什麽樣的故事，都要自己去猜呢。”
　　辦事員張開雙臂，似乎嗅到了代表金錢的能量氣息，發自內心的感嘆：“這壹定是時代的進步！”
　　……
　　左吳咧嘴，不想發表評論。
　　但他的視界中，鈍子的消息終於自廣告的海洋中擠出了頭：“船長，完了完了完了，我們好像露餡了！”
　　“剛剛我接到消息，在我們預定停泊的船塢，說擠了好多媒體！”
　　“他們壹個二個都嚷嚷著要采訪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