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三章 精神涅槃

　　“這就是妳的能力麽？”
　　許深咬著牙，擡頭凝視著眼前被鎖鏈束縛的少年。
　　在他的意識回歸下，這鎖鏈束縛的更緊了，勒入到少年的腳踝血肉中。
　　“我知道妳想說什麽，但妳誤會了。”
　　少年急忙說道：“我不知道妳剛經歷了什麽，但那並非我所操控的，都是妳自主意識的編織，妳能夠沖破阻礙回歸，足以說明妳能堅持本心。”
　　“這就是我對妳的測驗。”
　　眼前的少年，正是約諾。
　　此刻他所處在許深三米之內，以小博大的覆蓋範圍中。
　　身體退化、從老者蛻變為少年，但依然是光頭。
　　由此可見，脫發真的很難治。
　　望著眼前的少年約諾，許深看到他頸脖上的劃痕，並不深，這不禁讓他想到剛剛自己在那“現實”中將其劃傷的景象。
　　他眼前的世界再次重疊、交織。
　　許深狠狠拍打著腦袋，使勁搖晃了兩下，那種世界重疊跳動的錯覺才消失不見。
　　“每個來妳這裏測驗的人，妳都是這樣檢測的麽？”許深凝視著他，目光如寒意隱現的野獸。
　　少年約諾點頭：“都是這樣，但他們都無法依靠自己的力量沖破心靈囚籠，只能由我來釋放，而對他們意誌力的判斷，也取決於我制造的心靈囚籠的層數。”
　　許深的眼神在思考，同時也在盯著他，沒有說話。
　　但目光中已經透露出他的意思：
　　繼續說。
　　少年約諾停頓了壹下，接著道：“我的心靈囚籠有三層，通常用來測驗的心靈囚籠是第壹層，能幫助二態測驗出妳們的精神狀態，若是在第壹層就失控的話，說明精神狀態極差，已經無法分辨出現實跟幻境。”
　　他看了許深壹眼：“妳也知道，絕大多數二態都不正常，只有像我……們這樣少部分是正常的。”
　　“而這些不正常的二態，他們通常會將自己的能力想象成自己逝去的親人，或是某種執念，他們以為自己還在跟親人交流，實則只是跟自身的能力對話罷了。”
　　“這就是典型的精神失控，將現實跟自己臆想的世界無法區分。”
　　“但壹些失控嚴重者，不但眼中看不到自身能力的真面目，甚至無法看到世界的真面目。”
　　他看了許深壹眼，見他沒有打斷，便繼續娓娓道來：
　　“我接觸過很多有問題的二態，他們接近正常，有些瀕臨崩潰邊緣，而那些接近失控的人，他們看到的世界是橘黃色的、灰色的，他們看到的迷霧中，隨時會沖出嗜人的惡獸！”
　　“他們看到的飯菜、水果，都是腐爛的血肉。”
　　“反而看到腐爛的血肉，會覺得是鮮美可口的飯菜。”
　　“他們的認知已經扭曲，看到特定打扮的人類，甚至會將其看成扭曲的墟獸，比如身上穿戴著金銀珠寶這類打扮貴氣的豪富，在他們眼裏就是張牙舞爪的夢魘。”
　　“而這類患者在第壹層心靈囚籠中，往往會崩潰，我只能通過他們的心靈波動來感知他們的崩潰情緒，從而判斷他們的精神狀態。”
　　許深微微瞇眼，道：“那第二層呢？”
　　少年約諾看了許深壹眼，道：“那就是之後的第二個療程了。”
　　他沒敢賣關子，在許深的目光凝視下，乖乖繼續說道：“第二層心靈囚籠，既是診斷，也是治療，我會通過第二層心靈囚籠改變他們的認知判斷，將他們扭曲的認知，逐漸復原回來。”
　　“畢竟，我是壹個醫生。”
　　“只會診斷，卻不會醫治，就不能算醫生。”
　　少年約諾似乎知道許深要詢問什麽，接著道：“而第三層心靈囚籠，通常不會面對患者啟動，畢竟患者是我的顧客，不是我的敵人，第三層心靈囚籠是我專門殺敵所用。”
　　他心中默默補充道，第三層心靈囚籠，既能診斷，也能治療，更能扭曲認知！
　　將已經破碎的認知，徹底扭曲，讓敵人在自我癲狂中毀滅。
　　這也是他能力的猙獰壹面。
　　“妳剛對我用的，是第壹層？”許深凝目詢問。
　　少年約諾點頭：“當然。”
　　看到許深眼底的懷疑，他連忙補充道：“畢竟妳只付了第壹個療程的錢，妳知道，沒有錢的話，我很難替妳診治。”
　　他的眼神真誠，毫無慚愧，甚至坦然。
　　許深慢慢點頭。
　　“剛剛我算是失控了麽？”
　　何止是失控……少年約諾略微苦笑，道：“是比較嚴重的失控，可見妳的精神狀態極不穩定，需要進行第二個療程才行。”
　　許深問道：“想沖擊君王的話，需要將扭曲的認知恢復嗎？”
　　“沒錯，否則壹旦晉升為君王，扭曲的認知會自我毀滅，就算晉升了，也會暴走失控，眼前看到的世界更加扭曲，會被周圍並不存在的臆想怪物攻擊，精疲力竭。”少年約諾說道。
　　許深略微思量，旋即點點頭：“明白了。”
　　少年約諾松了口氣。
　　“抱歉，將妳弄傷了。”許深真誠地道歉，神態恢復平和。
　　少年約諾正要說沒事，但沒字還沒出口，陡然間腹部壹陣撕裂傳來。
　　他瞪大眼睛，驚駭低頭。
　　倏然而至的鎖鏈將他的腹臟貫穿，隨後分裂，延伸到體內，從手腳鉆出，整個人被鎖鏈拉成十字。
　　“既然壞了，就重新做壹個吧。”
　　許深輕聲細語說道。
　　少年約諾驚怒：“妳……”
　　話沒說完，鎖鏈猛然貫穿，從其口中撕裂而出，將舌頭攪碎，整個腦袋都被撕裂。
　　這約諾只是二態，何況此刻在以小博大能力的覆蓋下，戰力跟初態沒什麽區別，在許深的墟鏈暴力摧殘下，根本無法抵擋。
　　鎖鏈轉動，從其血肉模糊的屍體中勾起兩件墟兵，壹個是鑰匙形狀，壹個是牙齒形狀。
　　許深收回到手裏，只是看了眼，便暫且收起。
　　只有死人最隱秘，最保險。
　　自己的記憶……絕不能被窺視。
　　想到這裏，
　　許深轉頭四處看了眼，像是搜尋潛在的敵人，但目光中映入到梅芙的身影，坐在辦公室的壹處長桌上，兩手撐在桌面上，雙腳前後蕩漾。
　　似乎註意到許深的目光掠過，梅芙露出壹抹笑容。
　　許深看到，梅芙的眼神中似乎多了壹些東西，帶著幾分玩味。
　　這讓他不禁想到，自己在那約諾說的心靈囚籠世界中見到的梅芙。
　　難道說……那是真正的梅芙？
　　許深無法判斷，但不管如何，這裏是真實世界，他只能暫時選擇視而不見。
　　“先前我呼喚妳們，妳們都沒有聽到麽？”
　　掃視壹圈，許深低頭詢問黑雪跟海爵。
　　“沒有。”海爵回應很簡潔。
　　“哥哥剛剛身體抽搐，自主做出防禦和攻擊，將這人禁錮，我還想著他如果掙脫的話，我出手幫妳壓制壹下呢。”黑雪說道：“哥哥剛呼喚我了嗎？”
　　果然思緒被隔絕了麽……許深問道：“我中招多久了？”
　　“3分鐘左右。”
　　許深壹怔，才3分鐘？
　　他在裏面可是足足待了壹個月！
　　看了眼地上血肉模糊的屍體，許深沈默了下，起身道：“走吧。”
　　……
　　……
　　診所外面的某處地下，暗處。
　　這裏有間密室，在密室內有三個熒幕，拍攝著壹處狼藉的辦公室。
　　正是約諾的三樓診所。
　　看到辦公室內的青年起身離開了，密室內的二人都是松了口氣。
　　微弱的光亮照在二人臉上，壹個臉上有皺紋，頭上無毛，壹個臉頰有道蠍尾般的黑疤，膚色粗糙，分別是壹個老者，壹個中年女人。
　　“好可怕的家夥。”
　　若是許深在此就會認出，這老者的模樣，正是約諾。
　　他看了眼熒幕上血肉模糊的屍體，心有余悸，低頭又看了看自己的手臂，先前曾快速浮現過的白嫩皮膚，又恢復成皺巴巴的老手。
　　盡管那種過程極為短暫，但依然讓他感到心驚和膽寒。
　　通過傀儡，竟然能夠將能力影響到自己的本體，這簡直猶如詛咒！
　　“這人太危險了，妳剛為什麽不直接通過心靈囚籠將他殺死？”旁邊的女人皺著眉頭說道，她的能力是血肉傀儡，那診所內的‘約諾’，就是她所制造出的傀儡。
　　而這傀儡內有約諾的少量血液，在她能力的催動下，會繼承約諾的能力。
　　這能讓約諾進行遠程能力釋放。
　　讓壹個近戰能力變成遠程，毫無疑問這血肉傀儡是壹個極強的輔助能力。
　　“妳以為我沒用？”
　　約諾眼中仍有悸動，道：“我在那小子能力釋放的第壹時間，就將他拉拽到第二層心靈囚籠了，想要改變他的認知，結果那小子的能力反應更強了，我不得已將他拽到了第三層。”
　　女人壹楞，疑惑地看著約諾：“那為什麽……？”
　　約諾苦笑，臉色極不好看：“這就是這家夥的可怕之處，能從心靈囚籠第三層自主沖脫出來的家夥，我還是第壹次見……他應該是封殺了自己的心靈！”
　　“封殺了自己的心靈？”
　　女人錯愕，不禁道：“那他不是成瘋子了嗎？”
　　“難道他現在還不夠瘋嗎？”
　　約諾沒好氣道：“這家夥隔絕了自己的心靈，我懷疑，他甚至有可能抹殺了自己的心靈，如果是這樣的話……”
　　他眼底透露出幾分恐懼：“這樣的話，那就是精神扼殺，也就是君王必經的過程，精神涅槃！”
　　精神涅槃！
　　聽到這四個字，女人的身體壹震。
　　君王需要涅槃再生，無論是肉身還是精神。
　　而君王普遍性情冷漠且古怪，無法捉摸，相較於二態的神經質，更多了幾分深淵般的沈寂，令人膽量，不敢窺探君王的內心。
　　而眼前的青年……完成了精神涅槃？
　　這豈不是說，他半只腳踏入了君王領域，未來若是機緣之下涅槃再生，就能成為君王？！
　　“這家夥來自底城，就是不知道來自哪座底城。”
　　“也許未來不久，某個底城會誕生出君王，那時咱們就知曉了。”
　　約諾的目光從熒幕上收回，嘴角露出壹抹詭異的微笑：“現在，就讓我來看看他的心靈世界吧，真好奇他的反應這麽激烈，在心靈世界究竟經歷了什麽東西……”
　　“壹個人的內心，究竟會有多陰暗有趣呢？”
　　約諾的臉上露出玩味且興奮的表情：“若是他將來成為君王，咱們還能將這份記憶出售給其他君王，想必價格不菲呢！”
　　女人瞥了他壹眼，沒說什麽，早已習慣。
　　“喜歡窺探別人的內心，妳也挺有趣的。”壹道聲音忽然響起。
　　約諾臉上興奮的笑容頓時壹變，猛然回頭，便看到自己身後不遠處的密室中，站著壹道身影。
　　旁邊的女人也是臉色驟變，駭然望去，看到那身影的第壹時間，臉上露出震驚之色，急忙向後倒退，拉開距離。
　　“怎麽可能？！”
　　約諾跟女人都被震驚到了，看著忽然出現在眼前的青年，正是剛剛離開的許深。
　　對方竟不知不覺摸索到這裏來了？
　　而且，這密室可是墟石打造，許深居然能潛入進來，毫無動靜？！
　　“還是將妳解決掉，更穩妥呢。”許深輕聲嘆息道，像在自說自話。
　　約諾的身體微微顫抖，剛剛他直面了許深的那詭異能力，明白在那種能力的壓制下，是多麽可怕，他剛剛險些釋放不出心靈囚籠的第三層。
　　“妳，妳怎麽會知道我沒死……”約諾的聲音微微顫抖。
　　這壹刻他真的有些慌了。
　　自己的血肉傀儡明明已經死在許深眼前了，對方為什麽還能追蹤到他？
　　為了讓那傀儡更真實，他甚至舍棄了兩件無用的墟兵。
　　許深淡然道：“只怪妳的光頭出賣了妳。”
　　以小博大的能力壓制，可以退化，在退化生長下，對方依然保持光頭的姿態，難免會讓許深起疑。
　　許深相信絕大多數的患者，都會對約諾起殺心，擔心自己記憶被窺視。
　　而對方長期做這份工作卻能活下來，兩者加壹起，看似微小的痕跡，卻足以讓許深尋找到答案了。
　　旁邊的女人聽得臉色鐵青。
　　自己在制造傀儡時，仿制約諾的模樣，自然挑選的是光頭人偶。
　　誰能料到許深的能力，居然能讓人返老還童？
　　但光頭人偶再怎麽蛻變，在材料上就沒有根植頭發，自然不可能在返老還童中生長出來。
　　因為返老還童的是材料！
　　甚至，若是返老還童到嬰兒時期，就會露出這堆血肉材料的真面目，壹眼就能看穿。
　　只是許深的能力顯然沒有達到那麽極致的程度。
　　如此微小的壹處地方，如今卻成致命漏洞。
　　誰能想到死亡的伏筆竟是光頭！
　　“既然壞了，就重新做壹個吧。”——女人腦海中回想起許深先前擊殺約諾時說的這句話。
　　本以為是隨口說的，但現在聽來，對方顯然在那時就猜測到了什麽。
　　好可怕的心思！
　　女人慢慢後退，但腳步卻磕到墻壁，已經無路可退了。
　　她臉色蒼白，對方能悄無聲息尋找過來，又能從約諾的心靈囚籠中掙脫，如今她可不認為他們二對壹，就能將許深擊殺。
　　“妳的能力究竟是什麽？妳怎麽可能毫無動靜的進入到這裏？”
　　約諾驚懼地看著許深，他的身體也在蓄力和調整，問話是在拖延時間。
　　許深隨意地道：“答案還不明顯嗎？”
　　二人都是楞住。
　　許深眼神毫無情感波動，肩膀上忽然翻湧出大量黑絲，黑雪的臉頰從許深的肩膀延伸出來，雪白而美麗。
　　“能毫無阻礙的進來，自然是……從深層墟界降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