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八壹章 翻臉

　　黃六沒有見過十三年前上海灘大名鼎鼎的辮子，也不知道面前這個老管家就是當年能縱橫上海灘，留下壹片俠名的江湖好漢。
　　他之前在澳門為賀家做事，聽起來堂兄黃子雅，老子黃森這些人在港澳也都是赫赫有名的人物，但是放大到全國而言，不過是默默無聞的小角色，無論江湖也好，商場也好，在未解放之前，想要全國聞名，就要看上海灘能不能搏出壹個名字。
　　那時候的上海灘，能讓黃六記得名字的其他行業人士並不多，政界也好，商界也好，乃至文化界等等，畢竟與黃六距離太遠，所以黃六身在澳門時，耳朵裏灌的最多的就是上海灘那些江湖人物，遠的比如晚清馬永貞，馬素貞這對殺穿上海灘，唱了首歸去來兮的兄妹自不消說，只是民國時，就有大把靠壹身功夫名動八方的人存在，在黃六耳朵中，聽得最多，排在第壹的，自然是槍法通神，嫉惡如仇，壹怒殺人的王亞樵，其他諸如縱橫十裏洋場，讓漢奸心驚肉跳，被稱為軍統第壹殺手的風流槍客詹森，杜月笙養在張嘯林身邊的死士林懷部，甚至無法無天，身為漢奸，連日本人的黃金都照搶的七十六號第壹槍手吳四寶等等等等，這些在上海灘活躍的壹個個名字，讓黃六恨不得自己早生些年，去上海灘和這些人壹較長短。
　　在他聽說的那些上海灘江湖高手中，有個叫辮子的，頭戴壹頂在民國已經極為少見的滿清尖頂緞帽，帽子下盤藏著辮子，兩只手沒了十指指甲，手指比起普通人看起來粗壯壹圈，短了壹截，如果說符合這兩點的人也不稀奇，那麽走路時總是收著脖子，聳著雙肩蓄力，隨時準備甩頭靠藏在帽下的辮子傷人的，恐怕就只有面前的這壹個。
　　“簽個名吧，前輩？”黃六在面前的水叔承認自己就是當年大名鼎鼎的上海灘快刀辮子之後，頓時露出了諂媚的笑容：“我自幼學刀，那些叔伯就對我提起過您，說您的刀法神出鬼沒，我對您壹直心懷敬……”
　　此時，書房裏突然傳來“啪”的壹聲，聽起來像是瓷器摔在地上的聲音！
　　隨後響起的是於世亭的怒喝：“儂個赤佬！敢威脅我？”
　　書房外，黃六嘴裏還說著對水叔的刀法心懷敬意，敬意兩個字還沒有說出口，黃六的刀就已經隨著於世亭的話出手！
　　左手壹放壹擡之間，壹把鋒刃雪亮的快刀已經朝著水叔的腰間捅去！
　　看到水叔探手朝著自己的快刀刀身抓去瞬間，黃六嘴角微微上翹，右手已經摸出腰間的手槍。
　　“老家夥，真以為我會同妳玩刀過上幾招？”
　　自己老板在裏面和於世亭翻臉，黃六沒時間去和水叔真正切磋，左手刀吸引水叔的視線，右手已經握槍準備制住水叔，同時左腿屈起，朝著書房的門踹去！
　　水叔的右手抓住黃六那把快刀的刀身，五個手指好像抹了強力膠水，死死黏在刀身上，不敢大意，因為黃六這把快刀出刀時，刀刃朝上，刀背朝下，壹個分神，不要說把黃六的刀奪過來，恐怕水叔的幾根手指頭都要被黃六割掉。
　　書房裏面宋天耀的聲音也已經響了起來，帶著股壓抑不住的怒氣：
　　“於世亭！妳當香港是上海灘，當仍舊有國民黨幫妳做主？這是香港呀！英國佬話事的地方！上海人習慣認妳做阿叔，我宋天耀冇興趣供妳做祖宗！好聲好氣同妳講，妳擺壹副死人嘴臉出來是準備過自己的冥壽嗎！”
　　於世亭的聲音聽起來似乎嘴角都該顫抖起來，話都是從牙齒間壹點壹點擠出來：“儂個癟三！今天我不丟妳落海我……”
　　“落妳阿媽！於世亭，我告訴妳！今天以後，妳的船在港澳水域出現如果不被炸沈，我同妳姓！我賺來的錢什麽事都不做，就專門雇傭人炸沈妳的船~！”
　　“水叔！讓人把這個……”於世亭的話還沒說完，啪的壹聲就響了起來，於世亭悶哼壹下，書房裏安靜片刻，於世亭捂著頭打開書房的門出來，額角帶著鮮血！
　　水叔看到書房門開，低頭壹個甩頭動作，尖頂緞帽被甩飛，壹根花白的辮子從帽子下掄了出來，如壹根鞭子，而辮梢處藏著壹枚細小刀片，朝著黃六的脖頸處割去。
　　此時黃六左手刀被水叔抓住，右手槍還沒來得及瞄準水叔，看到刀片過來，換成任何其他人，恐怕都是先撤步閃身，躲開水叔的辮子。
　　可是黃六此時卻把槍口直接對準了書房門口，沒有搞清楚外面狀況，捂著額頭，明顯還有些發懵的於世亭身上。
　　自己則立在原地壹動不動。
　　水叔的辮子貼著黃六的肉皮，在將將要挨到的瞬間，水叔壹個小幅度的晃頭動作，把辮子撤了回去。
　　水叔站在原地，此時宋天耀從書房裏面追了出來，壹臉怒氣，手裏抓著壹個白玉蓋碗，朝著於世亭的頭上砸來！
　　“蒲妳阿姆？想收拾我？我先收拾了妳！搞不定妳，我回去也交不了差！”宋天耀雙眼眼角挑起，滿是殺氣。
　　水叔松開手裏刀，擡腿壹腳踹在宋天耀的小腹！把宋天耀踢的朝書房內退去，還想騰身貼近宋天耀，徹底制住對方時，黃六手裏的槍突然響起！
　　“砰！”的壹聲，整個靜園都隨著這壹聲槍響陷入了安靜！
　　“妳再動壹下，我就幫妳老板送終！”黃六把手槍槍口瞄準於世亭的腦袋，對著水叔叫道：“來啊！”
　　於世亭此時額角的傷口也展示在黃六和水叔眼中，傷口不大，只是淺淺的壹道傷口，血染紅壹點額頭之後，就不在流淌，只是模樣看起來狼狽嚇人。
　　倒是此時殺氣騰騰從書房裏再次走出來的宋天耀，有些嚇人，左臉紅腫發紫，顯然是被於世亭突然出手偷襲，狠狠教訓了壹下。
　　宋天耀此時眼睛瞪著水叔：“踢我？撲街，今晚就打斷妳兩條腿！”
　　不過宋天耀沒有把心思放到水叔身上，而是走到於世亭面前：“打我的臉？不把妳搞死，整個香港豈不是都知道我宋天耀在上海人面前輸了陣！”
　　宋天耀站到黃六身邊，幹脆的開口：“六哥，開槍殺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