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晚安

　　謝楚鈺還是沒有得到蘇艾真重新送給他的棒棒糖，那句“好吧”似乎只是當時情境壹個最普通的回答，除了他沒人記得。
　　周六下午，天氣很好，他帶著蘇艾真去了當初陸昭說的那家寺廟。
　　“怎麽會想到帶我來這裏？”蘇艾真在車裏就問。
　　謝楚鈺回他：“不是說平安符找不到嗎？那就重新求壹個。”
　　蘇艾真張了張嘴，壹句話也沒說。
　　從停車的地方到寺廟正門，有壹段很長的距離，道路兩邊行人來往，隔很遠，率蘇艾真就聞到了香火焚燒的味道。
　　寺廟占地面積不大，分前後院，院子正中間種了顆年數已久的菩提樹，粗壯的樹根紮進深色的泥土裏，翠綠的葉子中間有細小的圓形果實，蘇艾真仰著臉看，覺得很新奇。
　　“喜歡？”謝楚鈺推他到樹下。
　　“第壹次見。”蘇艾真笑了笑，往周圍看，“他們在求什麽？也是求平安嗎？”
　　“求平安，求財富，求姻緣。”
　　蘇艾真說：“那我也給棗棗求壹個，希望他健健康康。”
　　謝楚鈺推他到前院，裏面人多，有階梯，蘇艾真對他說：“我在這裏等妳。”
　　“壹起去。”
　　“不用，沒關系的，給棗棗求個符，咱們就回家。”
　　興許是蘇艾真那句“咱們”還有“回家”讓謝楚鈺動容，他同意了。
　　“我讓司機過來。”
　　蘇艾真攔住他：“不麻煩了，能有什麽事，我就在這等妳。”
　　求平安符花不了多長時間，謝楚鈺從進去後就回頭看蘇艾真，Omega隔著不遠不近的距離朝他笑，陽光灑在他柔軟的頭發直至肩頭，謝楚鈺感到心跳在失衡。
　　總覺得不放心，謝楚鈺還是打算叫司機過來，等待的功夫裏他撥出了司機的電話，同時還不忘朝蘇艾真那邊看。
　　就那麽壹瞬間，Omega被突然竄出來的身影猛然撞到，他看著蘇艾真從輪椅上摔下來，兩手撐在在骯臟的水泥地上。
　　“蘇艾真！”
　　謝楚鈺急急忙忙地跑過去抱他，旁邊那個小孩兒壹臉害怕，“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
　　可能是謝楚鈺表現得實在不好惹，小孩子快嚇哭了，“對不起對不起。”
　　蘇艾真安慰他：“沒關系，下次不要跑這麽快，知不知道？”
　　小男孩憋著嘴點頭，眼淚都含在眼眶裏，謝楚鈺滾字都差點說出口，硬生生忍住了。
　　“回家。”
　　蘇艾真也不好再說什麽，待在這裏也怕再惹麻煩，只好回家。
　　“對不起。”蘇艾真說。
　　“跟我道什麽歉？”
　　Alpha的語氣有些生硬，蘇艾真聽得出來，不回話，情緒也不好，剛剛摔倒手被磨在地上，此刻隱隱作痛，倆人就這麽回了家。
　　蘇艾真直接去臥室找棗棗，雅君也不讓跟，謝楚鈺就站在客廳裏，壹動也不動。
　　秋姨問他：“這是怎麽了？”
　　“沒什麽。”
　　壹個兩個都不說，秋姨也不好多問，嘆了口氣轉身要走，臥室裏突然傳來劇烈碰撞的聲響，然後緊接著就是小蝦米止不住的哭聲，謝楚鈺直接推開門進去，秋姨跟雅君跟在後面。
　　小蝦米在嬰兒床裏哭得臉都漲紅著，兩只手抓著被子的壹角動來動去，像是被嚇到了壹樣，而蘇艾真卻趴在了嬰兒床的旁邊，輪椅倒地，Omega低著頭，兩手扶著嬰兒床的床腳要起來，細白的手指攥得死緊，沒有壹絲血色，謝楚鈺二話不說彎腰就抱起他。
　　秋姨去抱小蝦米，不停哄：“乖，沒事啊，不哭。”
　　蘇艾真反常地躲在他懷裏，如果不是能夠感受到他Omega的心跳，謝楚鈺會以為他昏迷了。
　　他註意到Omega手腕處紅腫的地方，對身後的倆人說：“妳們先出去。”
　　雅君跟秋姨只得帶著孩子離開，門被關上後，小蝦米的哭聲越來越小。
　　謝楚鈺維持著擁抱的姿勢，蘇艾真跟他面對面，埋在他懷裏很輕地抖，他用手撫他的頭，從上而下。
　　“疼不疼？”
　　“不疼。”
　　謝楚鈺楞了下，然後伸手握住他被撞到的地方，才發現他掌心破了，他喉結上下滾了滾，把蘇艾真手壹整個包住，跟他說：“我新找了個醫生，確定好時間就帶妳去看。”
　　蘇艾真在他懷裏很慢地搖頭，“好不了。”
　　“會好的。”
　　“小楚。”蘇艾真說話帶著鼻音，“別麻煩了，其實我站不站得起來真的不重要。”
　　“那什麽重要？”
　　蘇艾真很輕地說：“不給妳們添麻煩比較重要。”
　　謝楚鈺的手臂不自覺摟緊，“蘇艾真，為什麽這麽抗拒看醫生？”
　　“沒有抗拒。”
　　Omega柔軟細長的脖子落在他眼底，腺體周圍還有他易感期留下的牙印，他在蘇艾真身上留下的所有印記無壹不昭示著這個Omega是屬於他的。
　　可是謝楚鈺又不得不覺得，蘇艾真好像又不屬於他，蘇艾真離他很遠，他想起了Omega給他寫的那封信，遲到了多年的情書，他現在才收到，那封信他看了壹遍又壹遍，蘇艾真的給他的每壹分愛他都能夠從字裏行間感受到，而他卻從來沒有給過蘇艾真什麽，Omega甚至不信他的喜歡。
　　“蘇艾真。”
　　“小楚。”
　　倆人異口同聲開口，謝楚鈺沒有繼續，蘇艾真吸了下鼻子，從他懷裏擡起頭，眼睛很紅，像是哭過。
　　“我其實，壹直都很自責。”蘇艾真的眼睛裏仿佛有條河，“我總在想，如果當初我態度強硬壹點，攔住凈秋，而不是跟他壹起上了車，他是不是就不會死，那我是不是也……”
　　他做過無數次夢，去往鄉下的大巴擁擠又狹窄，還充斥著很多陌生難聞的味道，弟弟就坐在他身邊，自上車後就壹句話都不說，他不知道要坐多久的車，只覺得那天很熱，他也很渴，車上沒有水，他怕弟弟也渴，花了錢從隔壁座位的女人手裏買了兩瓶水。
　　然而那兩瓶水還沒來得及喝，大巴就被迎面而來的卡車撞上，他第壹反應就是把弟弟護在懷裏，可是無濟於事。
　　他在那個夏天，永遠失去了凈秋，也沒再站起來過。
　　“我很怕給人添麻煩。”蘇艾真說：“爸爸也好，妳也好，越親近，越害怕。”
　　“小楚。”他仰著臉看向他喜歡了這麽多年的Alpha，自從生了棗棗，他其實都沒怎麽再仔細想過這些事了，給謝楚鈺的信是他給自己多年暗戀的壹個結尾。
　　還有離婚，他跟謝楚鈺怎麽開始，那就怎麽結束，可這些好像只是他的壹廂情願。
　　有愛的婚姻才有意義，他壹直是這麽告訴自己的，可謝楚鈺說，他們的婚姻是有意義的，謝楚鈺說喜歡他，可他又無法相信。
　　他又想不通了。
　　今天接連兩次摔倒，又讓他想起這些，如果凈秋沒有去世，那他是不是也可以不用總是坐輪椅？
　　棗棗有壹個站不起來的媽媽，總覺得好可憐。
　　“別怪我可以嗎。”蘇艾真哭了，眼淚斷了線壹樣，但他偏偏又沒哭出聲，只是重復著：“妳別怪我。”
　　謝楚鈺覺得心像被剜了壹樣，嗓子都是幹啞的，“我沒有怪妳。”
　　他從壹開始就錯了，他疏遠蘇艾真，拒絕他的喜歡，以為這樣是他們之間最好的結局，實則只是不停在傷害他，以至於到現在，Omega都還放不下忘不掉。
　　“蘇艾真，我從來沒有怪過妳，我更不是因為這個討厭妳，從來沒有。”
　　蘇艾真哭得隱忍，謝楚鈺壹點點把他的淚擦了，Omega意識到今天似乎又不停在添麻煩，剛想說抱歉，謝楚鈺就吻住了他。
　　舌尖小心地舔舐過他被淚沾濕的唇，是很珍視的吻，仿佛在告訴蘇艾真，不要哭。
　　謝楚鈺離開是在晚上，蘇艾真睡著沒醒，他抱了小蝦米壹會兒就走了。
　　雅君猶豫著該不該叫艾真起來吃飯，秋姨讓她再等等。
　　“艾真跟謝先生，他們還會離婚嗎？”
　　“不知道。”秋姨抱著孩子，“誰知道呢，棗棗妳說呢？”
　　蘇艾真在夜裏九點醒過來，床頭的夜燈是亮著的，寶寶已經安穩地睡在嬰兒床裏，白嫩的臉蛋透著壹點紅。
　　“今天嚇到妳了吧，以後不會了。”
　　他沒找到謝楚鈺，只在床邊看到了封信，跟他當初給謝楚鈺的那封很像，也是粉白的信封，上面寫著蘇艾真的名字。
　　他手僵硬著，遲遲沒去看，眼睛開始變熱，他用手很用力地揉，才打開了那封信。
　　蘇艾真
　　很抱歉這麽遲才給妳寫這封信，原本是打算等我們和好，挑個好日子，比如妳過生日什麽，再給妳，但發現可能等不了那麽長時間。
　　妳知道我的，我說話難聽，也不會體諒人，父母去世後，伯伯帶我，可他又忙，所以幾乎都是我壹個人，話少也懶得說太多，很難想象就我這種人，妳會喜歡我這麽久。
　　分化期妳捧著雛菊來找我，我記得那個晚上，但我以為是蘇凈秋，妳給我的糖果，我也以為是蘇凈秋，妳說這些都不重要，那就當它們都不重要，我們來聊聊重要的。
　　我不是因為蘇凈秋去世討厭妳，這話我說過，但可能有必要再說清楚壹點。
　　發現妳喜歡我是在十七歲發燒的夜晚，妳用手牽我的影子，我從那時候起，開始疏遠妳，壹開始只是覺得我們的關系不可以有別的轉變，後來就變了，說不清。
　　我跟妳壹樣，很自責，自責因為跟蘇凈秋吵架，讓他壹時沖動去找鐘宴庭求情，才會坐上去鄉下的大巴，很長壹段時間裏，愧疚伴隨著我，我都在想，我這種人好像活著也沒什麽意義，害人害己。
　　蘇凈秋死了，妳站不起來了，都是我的錯。
　　我總是捂妳的眼睛，不是為了看蘇凈秋，而是害怕妳看我，害怕妳喜歡我，更害怕我也喜歡妳。
　　我這種人有什麽可喜歡的。
　　但是又挺慶幸，蘇艾真那麽喜歡我，還給我生了小蝦米，但是現在，蘇艾真好像不喜歡我了。
　　我又在害怕了。
　　蘇艾真，貪心不是錯，喜歡才會貪心，所以現在的我也很渴望妳的回應。
　　我每壹次抱妳看妳的時候，只是因為妳是蘇艾真。
　　對不起，給了妳壹個非常不美好的開始，讓忍者比賽常駐冠軍蘇艾真變得沒法再得第壹名。
　　想再跟妳說幾聲對不起，但又覺得夫妻之間沒必要總說這個（還沒離婚，也能這麽稱呼）
　　蘇艾真，春天很好，但不用害怕冬天，以後的每壹年，有小蝦米，也有我。
　　還有，十八歲的謝楚鈺收到了妳的信，十八歲的謝楚鈺也答應妳的告白。
　　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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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趕在今天跟大家見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