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壹十壹章 江湖草莽

　　夜，白沙縣。
　　宋祁連坐在樓頂的天臺上，正閉目靜坐，修習劍氣。
　　他沒有任何基礎，但能被劍種選中，資質自然超乎常人。現階段實力不高，基本是劍種指揮著他修煉，此刻運起遊仙派的獨特法門，淬煉肉身，積累劍氣，周身迷迷蒙蒙，有壹團淡淡的黑水之氣纏繞。
　　黑水隱殺劍，隱遁無雙，暗殺第壹！
　　宋祁連知道有七柄神劍，壹柄在鳳凰山顧玙手上，這幾乎是眾所周知的事情。而黑水隱殺劍由於要開啟閭山，政府的保密工作做得很嚴。
　　那女人自然是杜紅的手下，以她們的滲透力，也沒弄來準確消息。所以不清楚那柄劍器已經報廢，被顧玙私藏在山中。
　　當他得到劍種之後，獲取了裏面的大量信息，還很失望沒有匹配的劍器。但很快就轉過彎來，劍種才是重中之重，劍器只是錦上添花，等自己修為上去了，煉制壹把神劍也是可以的。
　　不知不覺，宋祁連已坐了壹夜，天邊泛起壹絲微光，漸漸渲染著如墨的天空。
　　他收功睜眼，摸出壹把十公分的短刃，運氣射了出去。那短刃脫手，立時隱遁虛空，好像段譽的六脈神劍般，只聽噗的壹聲。
　　壹棵粗壯的樹幹被瞬間洞穿，跟著去勢不減，又連穿數棵大樹。那短刃也承受不住力量，碎成了壹片壹片。
　　“唉，有把像樣的劍器就好了。”
　　宋祁連搖搖頭，尋常兵器承受不住劍氣，只能用壹次性的飛刀湊合。
　　他麾下有三個所謂高手，都得了從魚山飛出的小法器。自己雖然能用，但統領幫派就得有個樣子，總不能奪人所愛。
　　“聽說政府那邊有制式長劍，韌度不錯，下次可要來壹柄。”
　　宋祁連想起那個女人，眼中閃過壹絲冷意，雙方各取所需，毫無真情實感。對方給自己提供了很大幫助，白狼會既然成立，必定要為其做事。
　　其實他心中非常忌憚，那女子練的是采陽補陰的功夫，內息卻純正深厚，不帶壹絲邪氣，不似民間的野路子。而他多次旁敲側擊，女人在床上浪的壹逼，對這種事卻三緘其口，不漏風聲。
　　宋祁連收攏心神，起身走到天臺邊上，遙望著東方的地平線，壹輪初日躍出雲層，晨霧驅散，豪情萬丈。
　　這個時代，正是自己喜歡的時代！
　　弗洛伊德說過：風起於青萍之末，止於草莽之間。自己雖起於青萍，但絕不會消無聲息的死去，很快就會沖出小小的白沙縣，轟轟烈烈，聞名天下。
　　……
　　北方的某個小城。
　　夜晚的街道上冷冷清清，行人稀疏，連巡守的警察都不得壹見，只有壹輛警車在街上隨意兜著圈。
　　約莫掃了兩遍街，壹輛車停在馬路邊，隊長兼司機的老吳搖下車窗，點上壹根煙慢慢抽著。副駕駛坐著個年輕人，埋頭玩著手機，再後面，壹個快退休的老警察歪在椅子上，竟在睡覺。
　　三個人，便是這支隊伍的全部警力。而在幾個月前，這輛面包車可以坐滿。
　　“呼……”
　　老吳吐出壹口煙，看了看表，快到點了。他搓了搓臉，註意觀察四周，過不多時，就見壹個黑影出現在後視鏡裏，並且越來越近。
　　“吳隊！”
　　黑影低聲招呼，從車窗塞進去壹個包裹。老吳捏了捏外皮，道：“別太過分。”
　　“放心，我們心裏有數。”
　　黑影迅速離開，老吳將包裹往座椅底下壹塞，開車走人。年輕人仍在玩著手機，老警察仍在睡覺。
　　不多時，壹條巷子的某間屋子裏傳出幾個聲音。
　　“今天又有新教友加入，我們在此歡迎……”
　　“聽說妳們教功法，是不是真的？”
　　“當然是真的，我們教主可是古仙傳人，正宗的玄門法術……”
　　……
　　中南部的壹片山區。
　　密林掩映間，血花飛濺，嘶喊連連，兩夥人各執利器，正在進行壹場火拼。
　　雙方共有五十多人，皆身懷內息，壹招壹式也頗為規整。他們幾天前還素不相識，今天卻在此處壹決生死，招招斃命，毫不留手。
　　“幹死他們，跟我上！”
　　“殺啊，把他們都殺光，礦山就是我們的了！”
　　兩個首領身先士卒，壹邊鼓舞士氣，壹邊瘋狂消耗著對方的人數。很快，倆人就碰到了壹起，壹個使劍，壹個使刀。
　　經過片刻相鬥，壹方刺死了另壹方，落敗的手下紛紛跪地求饒。
　　“哈哈哈，以後金雞嶺就是我們的地盤，有了這座礦山，我們吃穿不愁，壹起發財，壹起修仙！”
　　他所講的礦山，就是群山中的壹座。靈氣復蘇後期形成，只有壹條小小的礦脈，但非常容易開采。
　　像這種分散的小礦，已經在夏國遍地開花，不斷被人發現。
　　距離城市近的，自然被官方拿下。而政府壹時半會顧不上的，便給了這幫人可乘之機。不管是什麽礦，只要是異化礦石，黑市就有人高價收購。
　　所有幫派都盯著這塊肥肉，妳爭我奪，壹步天堂，壹步地獄。
　　……
　　所謂江湖出草莽，草莽起江湖。
　　別看夏國如此環境，其實西方更糟糕。隨著日耳曼領頭地位的消失，和幾處古魔法遺跡的發現，各方勢力鬥的妳死我活。
　　政府權威幾乎蕩然無存，除了那些大中型城市還算良好，其余地區的情況壹日不如壹日。民間的魔法、巫術、占星術、煉金等各種團體紛紛湧出，打著各種旗號招搖過市，吸納人手。
　　官方有心無力，只得收攏殘局，保存實力，以期度過這個煎熬的恢復期。
　　相比之下，夏國要好很多。八百萬劍仙兵王不是玩鬧的，這些人氣血旺盛，皆具內息，成功扛過了魂力暴動，所以大框架的力量不曾削弱。
　　愁的是地方維護，教育、醫療、治安，甚至市容清掃這等工作，都找不到足夠的人手。
　　因為百姓太苦了，本來靈氣已經安穩，結果諾斯底又來了壹波AOE，瞬間壓垮了他們對生活的信心。
　　很多人不願工作，不願出門，寧可在家等死，整個社會都彌漫著壹股悲觀頹喪。
　　民間勢力也催生了許多，但遠不如西方那般大膽，多藏在廢棄的城鎮偷偷發展。這些組織遍地開花，實力參差不齊。
　　像白狼會這種，有高級功法，屬於壹級潛力。更多的，只得了後天養氣法，就敢拉上幾個人立起山頭，在官方無暇顧及的地方胡作非為。
　　牛鬼蛇神，坑國坑民，不外如是。
　　而在這種大環境下，鳳凰山和道院，以及它們覆蓋的盛天大區和潛州大區，就像格格不入的兩處世外桃源，引得人們憧憬向往，卻又怨毒嫉恨。
　　……
　　全世界都在休養生息。
　　外面度日如年，山中度年如日，轉眼間到了次年初春。
　　這是真正的初春，微寒料峭，桃花含苞待放，草木由黃轉青，人們也不必再裹著厚厚的棉衣。
　　鳳凰山上，玄天殿前。
　　曾可兒、鄭開心、榮直、雷驍四個先天坐在最前列，余下弟子整整齊齊的居於後方，壹起恭聽師父訓示。
　　“基本的東西，我已經教授完畢，剩下的便是妳們自行領悟。我這壹去，不知何時歸來，妳們要勤加修習，萬不可懈怠，殿中事務由可兒、榮直和雷驍處理。有不懂之處，要多問妳們堇師叔。”
　　弟子們神色各異，但都帶著不舍之情，龍秋面容平靜，道：“我已跟妳們堇師叔商議，以後每三年壹次大比。去年是第壹次，下次也就是後年，那時我怎麽也回來了，希望能看到妳們的進步……好了，妳們自去修煉，不必理會我的動向。”
　　“是！”
　　眾人齊齊拜倒，再擡頭時，師父已然不見。
　　其實呢，龍秋覺得非常愧疚，自己下山，卻將事務全壓給小堇。
　　而隨後，當她跟小堇告別時，對方先大大咧咧的哈哈壹番，跟著變得莫名正經，又有些傷感，“這次是妳，下次就是我了，總不能妳成了人仙，我還是先天，多沒面子。”
　　“……”
　　小秋不曉得說什麽，八年，彼此都在成長，也都在改變。
　　她別了堇堇，又去找顧玙。
　　顧玙平淡的多，只問：“行程可有計劃？”
　　“我想先去雪原看看，還有個弟子在流放，算算時間也快到了。然後從北到南，從東到西走壹圈，如果還有精力，就去西方轉轉。”
　　“嗯，以妳現在的實力，我沒什麽擔憂的，記得偶爾傳訊，去吧。”
　　他這句話說完，龍秋的反應有點奇怪，居然端端正正的行了個大禮。不是小妹對哥哥，而是修士之間，道友之間的那種最高禮節。
　　顧玙先是壹怔，隨即笑了笑，看著她走出靜室，並未說話。
　　直到龍秋離開了好久，天光黯淡，他才輕嘆壹聲，盤膝坐在藺草席上，就著皎白的月光開始修煉。
　　他如今的神魂愈發強大，輪廓清晰，呈現出壹個人形虛影。而那只收服的鳥類魂體，也恢復了壹些精神，窩在玄竅壹角，呆頭呆腦的四下觀望。
　　它的形態比之前完整了很多，頭部非常小，脖頸細長，背部稍寬，尾翼尤其的大，壹蓬蓬好似花開滿屏——生前卻是壹只大孔雀。
　　“……”
　　顧玙看著魂體，忽然心中壹動，將壹縷神識探入其中，然後場景轉換，進入自己的領域空間。
　　“嗷嗷！”
　　緊跟著，虛空中響起壹聲難聽的叫喚，果然，那只鳥也帶了進來。它再度進入這裏，頓時壹驚，可又不敢妄動，瞅著主人頗為可憐。
　　老顧可不管它，揮手將其變大，自己則躺在寬大的背上，在領域內隨意飛著。
　　孔雀扇動翅膀，宛如壹艘巨型的星際飛船，從黑漆漆迷蒙蒙的虛空劃過。顧玙仰頭看著，仿佛身在混沌，天地未開之時。
　　以自己的法力，只能造出這方死寂，不知到了神仙境，能不能讓其豐富多彩起來？
　　誒？
　　老顧的腦洞繼續，那能不能造成花草樹木，山川河流，乃至日月星辰，天庭地府，六道輪回……形成壹個完整的世界。
　　然後再把人拉進來，自己搖身壹變，升級主神，逼格突破天際美滋滋！
　　哦不不，主神流可不好玩。
　　他瞬間否定，主神下場必撲的定律不是開玩笑的！
　　而隨後，他又想到了洞天福地。
　　地仙，可以接觸到炁界，那裏有時間空間，風水地火等壹切基本元素。洞天福地，就是運用這些炁，自行開辟壹個穩定永恒的領域。
　　地仙不死，領域不滅。
　　那天仙境呢？無限接近於道，又永遠成不了道。可能已經沒有了自己的身體，或者說，天地萬物都是他的身體，化作壹片虛無宇宙……
　　他躺在大鳥背上，悠悠蕩蕩的飛了好久，直到法力消耗幹凈，才自動脫離。
　　剛回到靜室，顧玙就嚇了壹跳，自己的房間裏多了壹個人，卻是小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