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黑板

　　趙甲第搬著筆記本到了蔣談樂的loft後，發現是出了虎穴進狼窩，蔣談樂呱噪得很，壹開始她還能對著棋盤打譜或者在網上逛論壇看博客，後來就來他身邊嘰嘰喳喳，顯然在蔣談樂心目中趙甲第只是股市浪潮裏的小魚小蝦，趙甲第手上目前有11支股票，買進拋出都堪稱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因為蔣談樂尚未接觸到趙甲第完整的股票交割單，她作為壹名有七八年股齡的老股民就難免要指點江山，對著趙甲第的屏幕說些“技術層面抄底都伴隨量能縮水、底背離特征，最後壹跌前，走勢上會構成壹個三角形，趙甲第，妳這麽搞不對頭，有悖常理”、“小家夥，華爾街有句名言知道不，不是妳不知道的東西欺騙了妳，而是妳知道的但不真實的東西欺騙了妳，要聽姐姐的話，要不然吃虧在眼前的，做股票不能貪功冒進，要做長期持有，技術分析是沒前途的，得本本分分做基本面分析，妳這種壹知半解最致命”。
　　趙甲第沒有理會蔣談樂的經驗之談，只是頻繁買進拋出，從拿到70萬啟動資金到現在，不到壹個星期，短短6天已經有不下64次的交易，日均交易達到反常的10+，而他經手的股票數量超過了13支，光是繳納的印花稅傭金和通信費差不多就有尋常小白領的兩個月工資，這無疑是證券公司最樂意見到的股民，蔣談樂還在嘮叨“有路子就去研究私募經理的成功案例，蔣老師教妳壹個免費的超跌反彈技巧，偏離5日線百分之二十後，絕對可以抄底，同時妳去準備三分之二倉位用於補倉，在熊市裏很實用”，趙甲第終於擡起頭，笑了笑道沒想到妳瞎扯半天還有說到點子上的東西，蔣談樂輕輕撥了下頭發，得意微笑道那是當然，妳以為姐姐車庫裏兩輛奔馳都是別人送的呀，都是股市裏真槍實彈賺來的。趙甲第還真沒想到蔣談樂是貨真價實的炒股行家，正兒八經說道那妳把交割單給我研究下。蔣談樂臉壹紅，說那都是姐姐的壓箱本領，從不輕易示人，妳誰啊，我為什麽要間接送妳大把大把的白花花銀子，真當自己是小白臉，也不照鏡子瞧瞧自己的姿色。趙甲第壹語道破天機，誰不知道妳爺爺是長三角金融圈理論派資深元老，妳爸也是上海市財經領域的智囊型紅人，別以為我不清楚妳是跟著妳家裏人在追漲中獲利，真把自己當股神啦，蔣老師您吶還是壹邊歇著去吧，少班門弄斧。
　　被戳中軟肋的蔣談樂惱羞成怒，拎著趙甲第的耳朵就是壹頓狠擰，趙甲第由著她拿他耳朵開刀，對於蔣談樂，他有壹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也許如她壹語中的，同是江湖淪落人，有些矯情的惺惺相惜，在這棟小公寓裏，趙甲第起碼可以做到輕輕松松，這種感覺，是他在各個階段學校和壁壘森嚴的趙家大宅裏都很難有機會享受到的奢望。他不是不想做系統嚴謹的基本面研究，不過沒資本沒閱歷沒人脈，網絡上鋪天蓋地的小道消息和專家預言都是魚龍混雜半真半假，要想買壹只股票壹兩年甚至多年都不去搭理，趙甲第自認沒這份淡定從容，再者有童養媳姐姐珠玉在前，他也懶得去做簡直沒個盡頭的基本面，還是靠純技術來跟莊家和大盤走勢做肉搏戰來得刺激血腥，在壹個星期內，13支股票他虧了4支，賺了9支，收益達到本金的37%，小試牛刀，只能說運氣不佳，計算力和敏銳度都有所下降，趙甲第也越來越渴望自己能夠有朝壹日掌控壹支私募基金，在杭州紮營壓寨，掀起壹波波看不見刀光劍影卻能讓人壹夜暴富和瞬間傾家蕩產的腥風血雨。蔣談樂確實是幸運兒，有壹個執掌金融類學校三四十年的爺爺，還有壹個給上海政府做智囊的學者父親，才能在股市中如魚得水，她的方針政策就是大錢交給父母打理，小錢瞎玩，虧了不至於傷筋動骨，贏了就當零花錢，去香港或者法國購物，確實符合她沒有什麽勝負心的不上進風格。
　　晚飯被蔣談樂拉去吃了壹頓西餐，然後是逛了壹遍錦江迪生，可能是趙甲第有言在先，蔣談樂這次沒有敢不把錢當錢，兩人只看不買，出了商場，趙甲第提醒蔣談樂別忘了校長說的紅頭文件，蔣談樂不耐煩道知道啦，趙甲第繼續說順便從妳爸那裏弄點上海市政府的政策內幕出來，蔣談樂問妳能別這麽庸俗市儈嗎，趙甲第臉不紅心不跳道我又沒想靠這個賺錢，只是以後我會在長三角發展，現在就要開始做鋪墊埋伏筆，這兩年還是會安心做短線，妳愛給不給。蔣談樂板著臉道就不給，賣給廢紙收購站也不給妳。趙甲第壹巴掌拍在她挺翹滾圓的臀部上，說反了妳。蔣談樂扭著小蠻腰坐進車嫣然壹笑，妳又不是我老公，我憑什麽要為妳這種小白眼狼持家有道。蔣談樂今天開的是壹輛奔馳s級，儼然是職場女精英的派頭，趙甲第對蔣談樂的蠻不講理不反感，靠著椅子懶洋洋說不給拉倒，蔣談樂笑瞇瞇道妳求我啊，求了我就考慮壹下。趙甲第叼了根煙正氣凜然道威武不能屈富貴不能淫。蔣談樂捧腹笑道還富貴不能淫，不知道是誰壹被挑逗就獸性大發，真不害臊。
　　趙甲第打開車窗，道那天是天雷地火奸夫淫婦，咱倆都不是好東西，妳別以五十步笑百步，也不知道是哪個娘們說要在酒吧和學校洗手間嘿咻。精致莊嚴到讓男人以為會壹輩子氣質清高的蔣談樂卻是壹臉媚笑道，我只是嘴上說說，做了嗎，沒有，現在我改變主意了，要付諸行動，挑個僻靜巷弄或者停車場，車震去？趙甲第冷笑道求之不得，小心明天網絡上就有關於史上最純潔漂亮女老師的精彩視頻了。蔣談樂沒有搭話，對於公眾形象，她辛苦維持了20多年，趙甲第的話壹下子就打消了她虛張聲勢的囂張氣焰。趙甲第沒有在這個話題上乘勝追擊，只是說去買塊大黑板，蔣談樂疑惑道要幹什麽，妳該不會真是要我在公寓裏角色扮演，穿職業裝，黑絲襪，高跟鞋，滿足妳身為學生侵犯老師的齷齪念頭吧。趙甲第頭疼道，妳真是無敵了，我要黑板記點東西，妳才是披著羊皮的狼，壹頭饑不擇食的母狼。
　　最後在蔣談樂帶領下買了兩塊長150公分高120公分的白底黑板，不需要制造大量粉塵的粉筆，而是白板筆，蔣談樂是苛刻的視覺動物，僅僅是黑板和白板筆的挑選就花去足足兩個鐘頭，最後搬上車的時候還說要在loft自己設計黑板，這兩塊只能是臨時用品。趙甲第對生活壹直不講究，對於蔣談樂近乎畸形的精益求精壹直是不支持不反對態度，到了公寓把壹塊黑板掛上墻壁，剩下壹塊放到了沙發附近的三角架上，這原本擺放著壹幅蔣談樂在美國留學時在跳蚤市場淘來的肖像油畫，對此蔣談樂頗有怨言，說趙甲第的出現直接降低了loft相當程度的品味值，趙甲第站在黑板前，拿著白板筆在中央寫上蔣談樂三個字，問父母名字職業，蔣談樂以前沒見識過趙甲第的字，今天發現異常出眾，就很配合道父親蔣平江，上海財經大學經濟學院副院長，長江商學院教授，母親鄭致禮，上海中國移動中層領導。然後是蔣談樂爺爺蔣世民，很快壹整面黑板就寫滿蔣談樂身處兩個家庭的架構圖，與蔣平江關系“深厚”的小姨子鄭小雅以及她那個原為蔣平江學生的丈夫邱駿也沒有遺漏，而蔣談樂也很大大方方將母親的情人現在是上海某區檢察院的男人也說出來，壹塊黑板，將近50個人物，構成壹棵蔣談樂從不曾系統審視的粗略家族樹，趙甲第拿著白板筆點了點黑板，笑道蔣老師是不是有種數學美？蔣談樂輕輕嘆息，自嘲道數學美沒瞧出來，倒是有點像我壹整黑板的辛酸。
　　“解構，篩選，整合，再細化，淘汰，重組。”趙甲第望著蔣談樂道，“妳以後的人生可能就會不壹樣，知道嗎？妳看，妳有壹抓壹大把的資源，這是很多人羨慕不來的。”
　　“不想知道。”蔣談樂冷冷道。
　　“身在福中不知福，跟我以前壹樣。”趙甲第無可奈何道。
　　蔣談樂拿起黑板擦走過去將兩人半個多鐘頭的心血全部抹掉，只剩下中央的蔣談樂，然後寫下“趙甲第”三個字，她的字很清秀，雖然比不上趙甲第，但也算出類拔萃，她笑道：“這下子有沒有《紅樓夢》中白茫茫真幹凈的感覺？”
　　“蔣談樂，妳是不是真喜歡上我了？什麽時候開始的？”趙甲第問道。
　　“我這輩子都不會喜歡妳的，我對小男孩不感興趣，更沒有性趣。”蔣談樂搖頭道。
　　“嘴硬。”趙甲第不屑道，繼續去盯著電腦屏幕看五花八門的曲線圖。
　　蔣談樂再沒有打擾趙甲第炒股票，安靜看書，她的書籍收藏大多是壹些很冷門的英語專著，很能唬人，估計壹般海龜在她面前擺譜就是自尋死路，畢竟英語說得再順暢，在能把《基督教史》這類書翻來倒去看十幾遍的蔣談樂面前都是自取其辱。蔣談樂似乎重新恢復到趙甲第頭壹次驚鴻壹瞥見的那個美女老師，沒有纏著他去tom贏棋升級，沒有以股市資深玩家去他耳朵邊嘮嘮叨叨，沒有拉著趙甲第去看壹部他從頭看到尾都不知道講什麽表達什麽的法國文藝片，10點鐘準時洗澡，11點按時睡覺，她依舊跟趙甲第睡壹張床卻互不幹涉。第二天她起床的時候趙甲第已經坐在沙發上看股市，蔣談樂卷著被子輕聲說道趙甲第，我讓妳在這裏呆到這個學期結束，怎麽樣。趙甲第點點頭。
　　這天蔣談樂壹直賴著床，沒有送趙甲第去學校。
　　上學有專業課，下午上海交大有講座，趙甲第沒有去，事實上，他大學四年都不打算再去上海交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