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9章 青年的童年

　　趙甲第自然歡迎很多年沒壹起過年的王半斤“禦駕親征”趙家大宅，只是如此壹來，肯定就要跟童養媳姐姐火星撞地球了，仙子打架，各顯神通，趙甲第十有八九遭殃，唯壹能做到的就是多拉幾個墊背的，比如原先打定主意端板凳嗑瓜子隔岸觀火的麻雀，比如鴿子還有小八百。電話裏王半斤提到壹句，她老媽即趙甲第的大媽王竹韻要回北京過年，是這些年破天荒頭壹遭，趙甲第隱隱察覺到這跟他的表露出來的“從政”意圖有關，果不其然，王半斤敲打他趙家村過完年後，務必要去北京四合院那邊走個親戚過過場，趙甲第忍不住感激大媽的壹番用心良苦，自打趙三金當年以大魄力凈身出戶，做了貨真價實養不熟的老王家天字號白眼狼，王趙兩家的關系就很僵，趙甲第並不以為自己就能破冰，那需要太高段位的政治智慧，就快要“長命百歲”的老太爺指不定壹眼就能把這種小嘍啰楞頭青看個通透，還是別存有太多僥幸和功利心比較妥當。趙甲第掛了電話，他沒太多情緒表露，倒是馬小跳三個意猶未盡的孽畜模樣，看得趙甲第壹陣惱火，李峰酸不拉幾弱弱說壹直想要個姐，能照顧人，不需要太漂亮水靈，天天給她拍蚊子趕蒼蠅，最好她壹輩子不嫁人。沈漢附和說頂壹個，俺這輩子是不指望有姐了，爭取以後先生個閨女再生個帶把的崽。馬小跳朝樓下拋著空啤酒罐，笑道趙甲第，有機會壹定要在大學畢業前讓妳姐來趟學校，壹定要壹睹芳容，我這大學四年就值了。趙甲第沒好氣說她來過學校啊，不過是北京上海當天來回，就沒喊妳們。這話壹說完，他就被三個捶胸頓足陷入暴走的牲口給壹頓猛烈收拾。
　　復旦那邊離校要晚兩天，趙甲第幾個先把沈漢送去車站，大清早，熙熙攘攘，原先準備不做文學青年的沈漢吃著大學前壹次都沒嘗過的肯德基烤雞翅，吃著吃著，突然就來了靈感，很是鄭重對身邊三個處了三年時光的室友說以後哥幾個都要做有為青年，有理想有道德有素質有文化有鋼镚，找壹個五好媳婦，好脾氣好臉蛋好身材好氣質好家世。李峰挑刺說家世就算了，太優秀的妹紙伺候不起，還有軟飯嫌疑，遭罪。沈漢壹本正經說我這種農村娃，就得做鳳凰男，抓壹只孔雀女，否則後代就更沒指望出人頭地了。馬小跳笑笑，沒有發表言論。李峰爭鋒相對說沈大元帥妳是越來越庸俗了，妳的文青理想呢？妳的遠大抱負呢？沈漢啃著雞翅，瞥了瞥人來人往，呵呵道可能都被狗吃了吧，誰知道呢。馬小跳終於出聲道別悲春傷秋了，妳小子考個市級公務員不難的，以後肯定是寢室第二出息的好漢大俠，捧上鐵飯碗，再奮鬥幾年，大把的孔雀女就心甘情願倒貼妳了。沈漢壹摸下巴，笑道也對，帥氣英俊如我沈大元帥，肯定不難。
　　把沈漢送走，馬小跳再把趙甲第和李峰送回學校，他就開著小紅去杭州，走得幹脆利落，沒什麽扭捏傷感，只是不知道壹年半後的畢業，還能否如此揮揮衣袖不帶來雲彩不帶走雲彩的。趙甲第和李峰在學校食堂吃了頓午飯，寢室長最後花了足足壹個鐘頭把小窩收拾得壹塵不染，這才離校，去乘坐公交車，在站臺等車的時候，李峰對陪著他壹起欣賞來來往往校園妹紙的趙甲第說道以後馬小跳多半跟著他爸媽壹起經商，沈漢比較肯鉆，非國企外企和事業單位不去，妳怎麽說？趙甲第說當官去，為民請命，要不然就回家賣紅薯。李峰哈哈大笑妳丫比沈漢還文青，連沈漢自己都說了文青是壹種病，絕癥，沒的救。趙甲第笑道我不是文青，是憤青，胯下有壹只憤怒小鳥的熱血青年。李峰呸了壹口。在寢室裏，李峰跟沈漢打屁罵戰最多，占馬小跳無傷大雅的小便宜最多，卻無疑對趙甲第最在乎，這種爺們之間的友誼，說不清道不明，李峰偶爾思索，答案無果。
　　趙甲第在小窩把那個相對完善的變額年金產品傳給東莞妹李枝錦，她很不意外地發了個普天同慶賣力撒花的表情，趙甲第見過真人後，很不理解這位少女時代便是中科大少年班翹楚的彪悍女人，為何在能保持如此旺盛的童真童趣，他自然不清楚，很多同時熟知他和李公主兩位的高端圈內人士，如徐子旗，顛沛男，都暗地裏橫向豎向比較了壹下這對奇葩男女的智商，得出的結論是兩變態旗鼓相當，壹個如國手妖刀，年紀輕輕就在金融圈名聲鵲起，有所建樹，讓人不敢小覷，另壹個則也是怪胎壹枚，智商沒得說，能給專家和精英當老師的女人，平時渾渾噩噩不務正業，情商看似平平，可壹旦爆發，誰都惹不起。
　　趙甲第的圈子，如同那個不計報酬的變額年金產品，開始初具規模。
　　齊樹根回浙江前，特地請趙甲第吃飯，就兩人，壹對壹。
　　坐在書房，齊樹根玩了壹會兒《戰地2》，很渣，很快就失去興致，坐在椅子上，擡頭看墻壁上壹塊黑板上的數模公式，說他現在就等著《暗黑3》出來，寒假肯定要被魏小濤拉著玩《魔獸世界》。趙甲第說《暗黑3》我也在等，以前只愛玩死靈，因為小嘍啰多，帶著壹批小弟砍砍殺殺很拉風很過癮。齊樹根從桌上摸了根煙，他抽煙不多，姿勢談不上老到，壹般不吸進肺裏，屬於被老煙槍鄙視的假抽，不傷肺，卻傷鼻子。齊樹根猶豫了壹下，問道：“甲第，妳知道我的德性，沒有太大的理想的。玩個《暗黑》就喜歡野蠻人，壹路砍殺過去，死翹翹了就不再繼續玩。我可能是《魔獸世界》最早壹批玩家，但級數永遠不高。玩dota很水很腿，也會壹直很水很腿下去，我爸媽壹直想讓我考公務員，按部就班，但我不樂意，去年在壹家銀行實習，也是消極怠工。等到銀行老總拐彎抹角套近乎，就更沒興趣了。做股票研究，做了很多年，但除了今年讓妳幫我打理的那份，真的沒賺過壹分錢。”
　　趙甲第壹下子領悟，點了點頭，壹切盡在不言中吧。
　　果不其然，這位杭城壹線的陽光官二代，是不會給自己做“馬前卒”的。
　　也好，做同事，總歸逃不過壹個錢字，太多的心生間隙，甚至反目成仇，但做純粹的哥們兄弟，倒是有望能做幾十年，甚至壹輩子。
　　齊樹根望著趙甲第，誠懇道：“但以後我能幫上忙，壹定幫。我沒什麽朋友，加上妳，壹只手都不到。”
　　趙甲第打趣道：“紅顏知己有多少？”
　　齊樹根搖搖頭苦笑道：“還真沒。黃鶯不算，是我妹妹。小時候有對青梅竹馬的姐妹花，可惜小學五年級搬家後，就沒聯系了。”
　　趙甲第問道：“妳真不打算混體制內？其實說實話，我覺得妳性格跟李檀挺像，是天生做官的料。”
　　齊樹根哈哈道：“能得到妳的欣賞，太難了，我很感動加激動！”
　　趙甲第郁悶道：“至於嗎？”
　　齊樹根不像玩笑，鄭重其事道：“至於！”
　　趙甲第壹記降龍十八掌打在齊樹根腦門上，齊樹根還以顏色，黑虎掏心猴子偷桃，壹招比壹招下流，幸好沒有旁人，否則這兩活寶青年就要被懷疑性取向了。齊樹根走之前，苦瓜臉問道能不能把那兩套百圖卡還我，壹想到我的幼小心靈就忍不住滴血，作為兄弟，妳於心何忍。趙甲第大罵壹聲滾。
　　第二天。
　　趙甲第北上。齊樹根南歸。
　　齊樹根乘坐了壹輛長途汽車，在車上，聽壹首《壹生所愛》，是《大話西遊》的片尾曲，反復聽，然後打開筆記本電腦，去看下載下來保存了很多年的片子，習慣性拉到結尾，他每次聽到那句“他好像狗耶”，再看著好像壹條狗的至尊寶看似瀟灑的背影，齊樹根就會有眼紅的跡象，有點心酸。這種冷暖自知的感覺無關矯情，無關閱歷，突如其來，無法阻擋。齊樹根自認生長在紅旗下，沒經過父輩們的坎坷跌宕，沒有情感上的大波大折，沒有柴米油鹽的煩勞，很知足，他很珍惜這份平靜，所以他不敢有野心，生怕壹下子就摧毀掉現在的生活。
　　坐在靠窗位置的齊樹根聽著歌，拉開窗簾，窗外的陽光很溫暖。
　　已經是青年的他的童年，不瘟不火。
　　小時候戴三條杠每天需要在校門口站崗檢查紅領巾手帕的時候，對面站著同樣是三條杠的班長女孩，叫鮑靜，某天出黑板報，她說告訴妳壹件事，“魚包青爭”，別告訴別人。那時候小，沒當回事，現在想，她應該是小小喜歡著他的？現在她應該是愛著誰了吧？忘了說，那時候她可比他要高小半個頭。
　　小時候住在壹個不大的小區，鄰居是壹對年齡差了三歲的姐妹，姐姐很懂事，妹妹很不懂事。姐姐不漂亮，妹妹很漂亮。他從來不午睡，居民樓後面就是壹座山，每天中午都要去山上玩，和她們壹起去抓蝗蟲，然後某天老媽打開壹只水桶，猛然發現有壹窩的蝗蟲……於是，他被進行長達壹個鐘頭的思想教育。後來，又偷偷抓蜘蛛放進家裏，理直氣壯對老媽說，書上講蜘蛛可以織網抓蚊子。繼續被教育……
　　小時候很流行飼養鴨子，偷偷拿零花錢買了壹只，帶著它跳臺階，結果第二天就死了，把它裝盒子裏，葬在了後山，立了碑。小學五年級搬家，就再也沒去過了。
　　小時候看老版《十萬個為什麽》，還有“打倒工賊劉少奇”這個口號的那種，上頭介紹了怎麽養螞蟻，就照做，弄個四四方方的玻璃缸，裝上沙子，抓來螞蟻，包裹上塗滿墨汁的紙，壹個星期後，果然有了壹個小王國。但是最後被老媽悄悄扔了。滿地打滾，抗爭無效，打冷戰壹個星期，最終被壹頓豐盛飯菜收買。去他媽的骨氣。
　　小時候壹天的零花錢大概是兩塊錢，買冰棍買零食用掉五毛錢左右，壹天攢壹塊五，壹個星期剛好十塊錢多壹點，然後就去街上買壹本售價十塊的插圖版《世界童話》，堅持了很久，終於被他集齊壹套十本。《七龍珠》太多也太貴，沒舍得收集，都是借的，他最喜歡玩大便的《阿拉蕾》了～
　　小時候收集小浣熊裏的卡片，每天的早餐就是兩包方便面。風雨無阻。再還有是壹種香煙裏的圖卡，叫百圖卡，收集了兩千多張，最愛《童話》和《水滸人物》兩種，都只差幾張就集齊壹百張了。可憐老爸那時候天天被我逼著買那種香煙……
　　小時候玩街機，每天吃完晚飯都要跟老爸老媽鬥智鬥勇，有個死黨是個白白嫩嫩的小胖子，打架折了壹條胳膊綁了石膏還要玩，真勇敢啊，玩著玩著就把壹臺街機給搖晃得厲害，乾坤大挪移吶，真牛叉，老板大怒，壹臉蛋疼，眼神寂寞，最後給了小胖子幾個銅板，然後趕人。還好，沒有讓他滾蛋，因為他假裝不認識小胖子，那個小區魚池裏金魚比鯽魚還要肥碩的可愛胖子，劉彬俊。
　　小時候回鄉下外婆家，夏天就喜歡釣青蛙，壹般不用魚鉤，某次不小心用了，看著滿嘴是血的青蛙，沒來由傷心起來，覺得它應該很疼，不想它繼續痛苦，就拿起石塊把它砸死了。他這輩子都忘不了……
　　小的時候看《美女女戰士》，每次看到水冰月她們變身，他就會偷偷臉紅。壹次午睡時間看某電視劇，大惡人霸占了良家姑娘，ooxx鏡頭很隱蔽，於是傷心的他咬牙切齒地關掉電視，提早去學校，結果被巡邏遊曳的同校學生給抓到，所幸被他用壹根棒冰給收買了，沒有給班級扣分抹黑。
　　那時候的另壹個死黨要他幫忙寫情書，結果女孩回復他說完全看不懂，這以後就沒誰找他代寫了。對不起，王宏斌。他當時就想，以後自己寫情書，壹定要改掉這個毛病，可惜，至今仍沒有送出第壹封情書。
　　那會兒跟老媽三天兩頭吵架，某次他哭腔著說妳罵我那麽多次，我都沒恨妳。老媽被氣笑了。當然，接下來的懵懂青蔥歲月，兩人繼續罵戰中。但老媽從沒有打過他，壹次都沒有。
　　小時候看白話版的《史記》和《東周列國誌》，美眉們都好崇拜的。於是看書的習慣，就壹直持續下來。可惜，現在的妹紙們都不吃這壹套了。沒金子票子房子車子，妳就是有壹房子的書都神馬浮雲，他沒能與時俱進，覺得需要自省反思。
　　小時候長得像女孩子，每次老媽帶著去理發，都被稱贊漂亮，他媽往往笑而不語，特驕傲，於是最後理發師阿姨就納悶會問為啥要剪那麽短頭發。老媽，現在被鶯子笑稱長殘了的我，還依然是妳的驕傲嗎？
　　小時候打彈珠總是輸多贏少，所以更喜歡去空地上的沙堆上挖坑，然後鋪上壹張油紙袋，去陷害別的家夥，當然，也經常被人陷害。
　　那會兒誰要是買了新鞋子，都會被壹群人輪番踩上壹腳。作為戴三道杠的小領導，是可以享受特權的。可惜當時沒能繼續鞏固這種思維方式，以後估計只能被領導了……
　　五年級，學校有壹場參加縣乒乓球賽啥啥杯的選拔，老媽特地給他買了新皮鞋新馬甲，自信滿滿帥帥氣氣地去比賽，結果輸得稀裏嘩啦，放學不敢回家，很沮喪地在學校壹株老柳樹下欺負小螞蟻，結果被壹個四年級的公認小校花對著笑了壹下，他就陽光燦爛地屁顛屁顛回家了。
　　小學成績不錯，尤其是語文，書法作文比賽拿獎拿到手軟吶，所以比較傲嬌，語文作業總拖拖拉拉，某次跟壹幫調皮蛋壹起站在教室後排挨板子，語文老師，老爸的朋友，錢老師打得特別重，說妳看到外面的柳樹沒，長歪了。妳現在不學好，以後就完了。至今，仍然記憶猶新，謝謝妳，錢老師。
　　小時候最崇拜自己的父親。大起來，他依然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