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雞飛狗跳

　　商雀開車先回去。袁樹絲毫不掩飾她壹波未平壹波又起的驚訝，進了大廳，看著那個按照京城俱樂部大堂模子刻畫出來的金碧輝煌風景，再強大的適應能力也不太吃得消，哪怕她很早就通過湯臣壹品的定價猜測過趙甲第家底，後來陪著湖州胭脂虎坐過超級豪宅逛過私人酒窖玩過私人會所，眼界開闊許多，可還是扛不住某位暴發戶的變態手筆，趙甲第把不算繁重的行李交給張許褚，這孩子背著提著拎著噌噌噌就跑去3樓，身形靈敏，看得本來想幫個忙的趙硯哥腹誹山裏來的小孩咋跟小野豬壹樣，打架猛，體力好，拍馬屁還勤快，還讓不讓他這個正牌親弟弟混了。
　　黃芳菲在客廳坐著看壹本藍色比肖酒莊的介紹冊，依稀能見到燙金的鹿頭徽標，趙甲第拉著馬尾辮坐下，給黃芳菲介紹道：“黃姨，這是袁樹，袁世凱的袁，樹木的樹，半個上海半個陜西米脂人，今年剛高中畢業，上海的理科狀元。”
　　“小樹這麽厲害，準備報什麽大學？”黃芳菲微笑道，儀態嫻雅，放下那本酒莊介紹冊子，是上次她去法國勃艮第商談入股壹兩個小型酒莊時帶回的眾多手冊之壹，黃芳菲雙手疊放在膝蓋上，望著眼前的女孩，青春，婉約，溫順，拋開某些第壹只腳踏入趙家宅子就註定了的立場不說，黃芳菲很喜歡這個叫袁樹的孩子，因為女孩身上依稀有自己當年的風采，壹樣是再過十年二十年，也永遠不是壹看上去就給男人侵略感的女人，但沒有侵略性，不代表壹味與世無爭淡泊明誌，這壹刻，生出壹股親近感的黃芳菲心中有數該送袁樹什麽見面禮。
　　“復旦。”袁樹輕聲微笑道。坐在趙甲第身邊，沒有鋒芒，卻不卑不亢。
　　黃芳菲竟然沒有半點費解神情，反而是早早篤定果不其然的眼神，眼神更多了幾分親昵，她起初見袁樹下意識瞥了自己手上的冊子，很稀罕地當著趙甲第的面主動找了個話題問道：“小樹也喜歡葡萄酒？”
　　“接觸了點皮毛，還在學習中。”袁樹臉紅道。
　　“小樹，這兩天黃姨剛好在家沒事，我有個酒窖，有時間帶妳進去參觀壹下？”黃芳菲說完這句話的時候輕輕看了眼趙甲第。
　　“黃姨，我和袁樹後天就離開村子，我去杭州應聘壹個實習單位，袁樹去徐振宏手下的京瀚投資積累經驗，不過明天還有壹天時間，就讓袁樹陪黃姨好了。”趙甲第微笑道，看不出情緒有多大的起伏波動。
　　黃芳菲輕輕點頭，不悲不喜，略微古怪。趙甲第倒是沒有深思，跟這位黃姨擡頭不見低頭見了十多年，要是深究每壹個細節就太工程浩瀚了，這比建模還要繁瑣，他對黃姨有沒有怨氣，當然有，沒有就不是趙甲第了，可有怨恨心不意味著嘴上必須有怨言，必須爭鋒相對，觀音村壹年瞬間成熟後趙甲第懂得冷戰之類的手段終究是消極處理，如果說針尖對麥芒處處硝煙是下策，那冷戰只能算中策，絕非上策，趙甲第最近越來越喜歡看文學作品，尤其是壹些老到官場文和圓滑商戰書，覺得裏面的很多勾心鬥角能讓自己觸類旁通。
　　隨後趙甲第拉著袁樹去參觀了壹下3樓他的臥室和書房，這棟樓裏壹直是他的地盤最寒酸，不說老佛爺的金玉滿堂，不說黃芳菲砸重金聘請頂級設計師勾畫的居室，王半斤光是儲衣間就有兩個，壹個放衣物，壹個專門擺放高跟鞋，尤其是讓人眼花繚亂的高跟鞋，堆積如山，大多都是買來壹次都沒臨幸過的奢侈品，袁樹面對如大海如星辰的高跟鞋，終於是長了見識，對那位只聞其人不見其面的趙甲第異父異母姐姐有了深刻的高大印象，童養媳姐姐的房間素雅清新，陽臺上種植了很多盆蘭花，除了黃芳菲送的壹盆雲南蘭花，大多都不是名貴品種，甚至有很多是趙甲第初高中時代十幾塊錢壹盆買來的吊蘭。騷包趙硯哥和簡樸張許褚跟在他們後面，壹起來到小八百的房間，跟尋常學校寢室差不多的小鋼絲床，壹些從觀音村帶來的瓶瓶罐罐都完好無損，擺放整齊，這恐怕是袁樹整棟樓裏最沒隔閡鴻溝的地方，北上的路上趙甲第給馬尾辮講過張許褚的身世，只不過跟他自己有牽連的事實都跳過了。袁樹第壹眼就很喜歡張許褚，就像趙家眾多外戚的精神支柱黃芳菲壹下子就喜歡馬尾辮是差不多性質，並沒有交織利益，都只是在小輩身上瞧見了自己年輕時代或者兒童時期的影子，這種友善，最為玄妙，也最為簡單。
　　趙甲第坐在床上，摸了摸小八百的腦袋，笑道：“我們那個寢室長說了句很有哲理的話，他說像他這種城裏孩子，家庭條件不算優越，上了高中和大學可能比那些農村來的同齡人更尷尬，因為家境不怎麽好，可還是沒從小就受過太多的苦，再者城市生活賦予他們壹種敏感自尊和難免的膨脹虛榮心，壹旦遭遇逃不掉繞不過的困境，大多死翹翹，很少能夠像從小吃苦的農村娃那樣坦然面對。”
　　趙硯哥郁悶道：“哥，是在說我嗎？我怎麽聽著許褚是正面典型，我就成反派了。”
　　趙甲第調侃道：“沒，妳臉皮厚，是蟑螂命，不在妳名譽徒弟所說的行列。”
　　趙硯哥心滿意足道：“李峰這徒弟為人確實蠻好，就是笨了點，玩遊戲沒啥天賦，經常打電話來跟我求教。每次我罵他不開竅，他也不生氣。”
　　趙甲第打賞過去壹個板栗，笑罵道：“他是不敢跟妳這個師傅生氣，可敢對我實施特權啊，怪不得我說怎麽幾次跟妳打完電話後就不肯幫忙洗襪子了，以後跟寢室長打電話的時候脾氣好點，耐心好點。”
　　趙硯哥嬉皮笑臉哦了壹聲。
　　張許褚被趙家接納並不出人意料，但出人意料的地方在於如此迅速就被趙家老佛爺青眼相加，甚至很多次樂意拉著小孩在佛堂壹起吃齋念佛，惜字如金極少誇人的老佛爺某次在公開場合發話了，八百這孩子有慧根靈氣。這可是了不得的評價，金海實業的封疆大吏們和嫡系高層們只依稀記得當年齊助理獲得類似的贊語，而這個孩子也玲瓏聰明，偶爾有人來宅子做客和談事，都會端茶送水，只做事，不說話，被誇獎了只是咧開嘴露出潔白的牙齒笑壹笑，笑臉幹凈，眼神純澈，搭配趙硯哥的油腔滑調老氣橫秋，這對小搭檔聯手後所向披靡。
　　晚上袁樹住壹間客房，輾轉反側，只覺得人生如夢，不敢睡覺，怕醒來後只是南柯壹夢。後來在書房看壹本職場小說的趙甲第跟他打了半個鐘頭電話，她才安心睡去，幸福安詳。
　　大清早起床後趙甲第拉著馬尾辮、趙硯哥和張許褚壹起沿著引龍河晨跑，上次裴少婦出現後，趙家村就廣為流傳，說趙八兩這孩子青出於藍而勝於藍啊，年紀輕輕就帶了個比村花趙寡婦還水靈的婆娘回家，估計這次馬尾辮現身後，難免又有壹場聲勢浩大的嘀嘀咕咕，趙家村除了有錢很有錢超級有錢這壹點外，跟壹般的農村鄉下沒什麽不同，家長裏短，男女老少都會拉幫結派相互嘮嗑，誰家發達了就會壹邊羨慕壹邊眼紅，誰家落難了就會壹邊假惺惺壹邊幸災樂禍，誰家孩子帶女孩上門了更會指指點點評頭論足，顯然，口碑壹直不錯但僅限於不錯的趙甲第帶了裴少婦和馬尾辮回家後，某種程度上確實造成壹種這犢子果然是老趙家種的感覺，在女人方面都牛逼杠杠的。
　　壹家子吃了早飯，黃芳菲果真主動邀請袁樹去她精心裝置的酒窖瀏覽參觀，以她今天的經濟地位和社會地位，什麽85年拉菲什麽羅曼尼康帝都沒了太大誘惑力，像黃芳菲現在就開始自己去波爾多和勃艮第開發小酒莊業務，除了自己的興趣和品位，很大部分原因自然還是給趙三金撕掉暴發戶標簽，不愧是圈內公認的賢內助。袁樹接觸葡萄酒時間不過壹年多，即使再用心去學，也只能勉強稱作登堂入室，在黃芳菲面前都不值壹提，所以這個黃姨就很不藏私地把品酒藏酒的心得感悟壹股腦傳授給馬尾辮，她的酒窖不算大，比起袁樹以前去過的幾個帶有盈利性質的酒窖儲酒量要小很多，而且收藏範圍也相對狹窄，但更高端拔尖，也更冷門，用黃芳菲那個混賬寶貝疙瘩的話說就是更能裝逼，天曉得這耳濡目染家族華麗壹面的兔崽子以後長大成人，能變成啥樣的紈絝，趙硯哥跟趙甲第明顯是兩條路線上的奔跑者，趙甲第自己主動選擇了壹條自力更生的獨木橋，這條道路上很險峻，是期貨，是德語俄語，是金融衍生工具，是C++是ExcelVBA，是圍棋，是國士無雙。而趙硯哥則是葡萄酒，是油畫，是鋼琴，是英倫風，是敗家，是壹呼百應的氣場，是壹路光鮮到底的自負，是我不裝逼卻能牛逼到妳自慚形穢。
　　這對哥倆，能由生死大敵變成真正的兄弟，不容易。
　　馬尾辮整個上午都被黃芳菲拉著在酒窖聊天談心，很融洽。最後黃芳菲還送給她壹塊上等羊脂玉雕成的玉佩，入手溫暖，寓意鳳求凰，是她珍藏多年的心愛珍品，壹開始袁樹不敢收，黃芳菲態度很強硬，氣質底蘊都還在迅猛上升期的袁樹再厲害，終究敵不過圓熟通透的黃姨，只能忐忑收下。
　　老佛爺安心曬著太陽，拉著乖巧小八百聊壹些往昔的滄桑故事，說人說己，對於兒媳婦正大光明的動作，老太太臉上瞧不出端倪。
　　趙甲第則很識趣地離開山頂宅子，跟商雀壹起把趙大權喊出來，這哥們雖說身材壯碩，可跟那個被趙硯哥罵做趙傻卵的村長孫子壹樣，都是從小被趙甲第麻雀豹子三個壹起揍大的命苦孩子，小時候落下的心理陰影，壹直對八兩叔崇拜有加，既然打不過就幹脆別提什麽君子報仇十年不晚，有趙太祖在壹天，趙家村就是剩余成員全部加起來作怪，也撲騰不起浪花，趙太祖完本有本事捏螞蟻壹樣搞死全部人，再者不提趙太祖的威懾力，趙大權對趙八兩本身也很服氣，這就是這位仁兄的聰明之處，知道自己做不了趙家村這壹輩年輕人心服口服的老大，就不覺得抱大腿有啥丟人現眼，趙樂毅顯然就拉不下這面子。目前跟趙大權走得近的年輕人大概10幾個，趙樂毅是20來個，兩幫人井水不犯河水，玩不到壹塊，今天趙甲第明擺著讓他做出頭鳥，當槍使，趙大權還是毫不猶豫拍胸脯說八兩叔妳直接說，要打架還是陰人，大權肯定親自出馬，第壹個出手，沒二話。相當豪爽，商雀懶得客氣，就讓趙大權隨便找個借口痛扁壹頓趙樂毅身邊跟屁蟲，對趙樂毅不必動粗，但他身邊的嘍啰手下必須壹天之內全部揍趴下，趙大權陰陰壹笑，說了壹個字，中。
　　這壹天趙家村雞飛狗跳。
　　接連出現了十多場莫名其妙的打架鬥毆。
　　等到村裏長輩察覺到不妙，剛有所動作，趙甲第和商雀就到了村支書家，說要喝酒，村支書不笨，笨的話也坐不上這位置，立即舉壹反三地把村長喊過來，兩個大的兩個年輕的湊壹起相談甚歡，讓兩滑頭泥鰍意外驚喜的是，印象中對很多事情壹直壹聲不吭的年輕趙八兩貌似有把村子資源整合的意圖，其實很早村支書就有想要搞壹個類似機構組織，只是苦於趙太祖高不可攀，很煩被抱大腿。趙傻卵的爺爺，也就是村長，很直接地替孫子道歉，連喝了三杯茅臺，那可是將近二兩壹杯的酒杯，趙家宅子的土皇帝地位可見壹斑。這類事情也許在外人看來滑稽可笑，全國排得上號的富裕村子前兩把手主動跟兩後輩妥協示好，荒唐，可這偏偏是事實，生活才是最荒誕的藝術。於是，趙樂毅那幫子成員個個噤若寒蟬，趙大權愈發橫行跋扈，後來打人都不用類似妳搶我女人的蹩腳理由了，看著不爽就抽，還是打電話從家裏大院喊出來打，不出來就有本事壹輩子別出家門，趙家村尚武的彪悍民風得到淋漓盡致的表現。
　　晚上，趙樂毅主動給趙甲第打電話說，不玩了，我認輸。
　　趙甲第說妳這王八蛋記仇，這事沒完。還記得妳暗戀的商薇薇不，我不過無意間偷看了壹次她洗澡，妳這些年就敢壹直說王半斤已經被人糟蹋過了，我草妳老母，王半斤要不是處女，妳媽就是處女，被我日了壹百次還是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