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福地

　　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壹群大致同齡的男男女女鬧騰到晚上八點多就各回各家，因為齊樹根父親回來了，齊勇盛倒是沒有怎麽挽留，但能夠教育出齊樹根的齊市長方方面面都應酬到了，幾個父輩與他熟悉的年輕人還小聊了幾句，齊勇盛見到留下來收拾亂糟糟戰局的趙甲第，就更不壹樣，兒子什麽眼光，齊勇盛壹直很放心，對於這個年輕人國考成績也很欣賞，最近在市政府大樓裏沒少提起，使得有關趙甲第原本僅在省發改委內部流傳的小道消息不知不覺擴散到市府市委，齊勇盛很快上樓去書房運籌帷幄，官場就由不得誰歇息，是真金是廢鐵，丟進機關單位的熔爐壹試，立馬現出原形，像西遊記裏孫猴子那種角色，罕見。齊樹根和趙甲第馬小跳呆在房間閑聊，黃鶯死皮賴臉壹定要湊個熱鬧，趙甲第如今跟這閨女不見外，笑問道黃鶯妳今晚跟姐姐們說了我多少壞話？黃鶯哼哼道反正妳現在名聲臭遍杭州大街了。趙甲第呲牙道我給妳補課壹個暑假讓妳請了幾頓飯就記仇？妳鉆錢眼裏了。黃鶯怒道幾頓飯就不要錢？妳以為我是妳這種家裏有金山銀山的富二代呀，我賺的錢都是血汗錢！少壹分壹毛錢都心疼！馬小跳偷著樂，這姑娘挺實誠。齊樹根見怪不怪，黃鶯要壹天不和趙甲第慪氣就不舒坦，學習方面進步不大，對趙甲第嘲諷挖苦的功力卻是突飛猛進。音箱裏放著壹首老歌，《淡水河邊的煙火》，黃鶯壹開始聽著連說真土真土土得掉渣，後來聽著聽著，就沈默了，結束以後，還是鄭智化的，歌名還是很俗，但當聽到那句“玩火的孩子燙傷了手，讓我緊握妳的小拳頭”，黃鶯躺在床上，怔怔出神，看了看齊樹根，又看了看趙甲第。趙甲第沒把黃鶯當外人，跟齊樹根說道：黃阿姨說趁暑假結束還有壹星期，去天目山上玩，我被點名了，但我明天要去上海那邊聽兩天的課，妳幫我解釋壹下。齊樹根笑道這個沒問題，不過現在叔叔阿姨們都習慣妳的家常菜了，妳別放我鴿子，到時候妳就等著回杭州挨批，百分百吃不了兜著走。黃鶯壹聽到要去天目山，來勁了，附和道我也要去。齊樹根沒異議，轉頭問馬小跳：要不要壹起玩？那邊晚上涼快，都不需要空調，就是蚊子多。馬小跳搖頭道我就算了，要跟爸媽壹起跑南京談生意。黃鶯好奇插嘴道馬小跳，妳也是富二代？馬小跳哈哈大笑我可不算。趙甲第落井下石道這家夥大學四年，讓我們三個室友免費抽了差不多二十來箱大中華，吃飯最擅長尿遁買單，交水電費網費比追求女人還利索，妳說是不是富二代？黃鶯哦了壹聲，笑道那也是好的富二代，跟某些人不壹樣。齊樹根捧腹大笑，馬小跳朝仗義執言的黃鶯豎起大拇指。趙甲第對哥們和黃鶯的裏應外合臉上惱火，心中如釋重負，馬小跳還能樂觀，就說明今天的偶遇不至於是壹場災難。
　　和馬小跳壹起離開對很多人來說很神秘的省委大院，趙甲第開著牌照和價位壹樣中庸的a6，馬小跳開著那輛經常自嘲跟馬自達跑車壹樣傻x卻始終不離不棄的小紅，兩人壹起到了世貿麗晶，兩人壹口氣看了三部片子，《這個殺手不太冷》，《肖申克的救贖》，以及《阿甘正傳》，馬小跳回家前拉上趙甲第在黃龍大排檔吃了頓宵夜，還是馬小跳掏的腰包，很自然而然。趙甲第在世貿麗晶通宵看了幾份老校長交代需要深度閱讀的資料，分別涉及地方融資平臺償債預警模型、生態補償機制和杭州人大監督模式，不僅是看，趙甲第還需要給出相應改善方案，給老校長當門生並不輕松，顯而易見，老人完全沒把趙甲第當作專業技術人才培養。趙甲第早上驅車前往上海，老校長住得離學校有點遠，現在趙甲第和蔣家已經差不多像壹家人，熟門熟路，像壹家人不等於真是壹家人，趙甲第絲毫不敢亂分寸，知道老太太跟老校長在抽煙壹事上鬥爭了半輩子，趙甲第在這件事上堅定不移站在老太太身後，今天書房戴厚重黑框眼鏡的老校長使了個眼神，趙甲第攤開手道沒煙，老校長摘下眼鏡氣道：“壹點不知道進廟提豬頭，以後怎麽當官？”
　　趙甲第壹身浩然正氣道：“歪門邪道要不得。”
　　老校長不客氣道：“別上綱上線，終南捷徑是需要的，偶爾旁門左道也是必須的。”
　　趙甲第更不客氣，“老校長，您就這麽當入黨申請人的？”
　　老校長斜瞥了壹眼趙甲第，冷笑道：“妳小子預備期還沒滿，別跟我打官腔，小心點。還有妳現在碩士證書還握在我手裏，等妳拿到手再來跟我擡杠。”
　　趙甲第立即焉了，笑瞇瞇道：“老校長，肩膀酸不酸？想不想喝茶潤潤嗓子？”
　　老校長大手壹揮：“倒杯茶去，然後先在棋盤上殺幾局，上課不急。”
　　下棋的時候，老校長壹心兩用，壹邊翻看趙甲第的讀後感，壹邊觀察棋盤，如此壹來輸了也有臺階下，才發揮了壹半的功力嘛。趙甲第落子從不留情，至今仍然保持全勝，他讀的專業並不是外界猜測時下最熱門也是最適合趙甲第的工商管理，而是mpa公共管理，準確而言既不是脫產研究生也不是在職研究生，但老校長親自收受閉關弟子，壹切迎刃而解，但核心課和選修課的學分都嚴格按照考研規定，唯壹特殊的就是課堂擺在了老校長蔣世根書房裏，公管碩士在國內始於99年國務院轉批教育部的壹份振興計劃，說來湊巧，除了mpa專業學會教育指導委員會常設秘書處設在了蔣談樂如今就職教書的人民大學，蔣世根還跟其中壹位副秘書長是同窗，如此來看，趙甲第被安排考取公共管理碩士，意料之外情理之中。蔣老校長看完趙甲第的草稿，點了點頭，但隨即又搖搖頭，輕聲道：“融資平臺償債預警模型，妳做的不錯，因為這是妳的長項，看篇幅，也是妳最花心思的，生態補償機制數據庫整理得很潦草，因為我催得急，妳是第壹次接觸，也不是過錯，但妳對杭州人大監督模式的解析，太蜻蜓點水了，越是硬骨頭，啃起來越要咬牙，妳這篇東西，我看也就鄉鎮級末流秘書的筆桿子水準，趙甲第，別以為國考拿了高分，妳就可以高枕無憂，路還長得很吶。”
　　趙甲第收斂心神。
　　老校長伸手懸空指了指趙甲第，怒其不爭道：“讓妳去看冷門的人大監督模板，真以為是鬧著玩給妳出個小難題？妳也不想想那個黃書記接下來要去哪裏，哦，妳光是給堂堂壹省大員的孫女補補課，就能補出個錦繡前程？幼稚！妳自己沒點攬瓷器活的真本事，人家樂意在退下來前拉妳壹把？我跟妳說，這些當官的什麽時候說話最管用，壹個是如日中天的巔峰時期，這個理由不用我說妳也知道，再壹個就是退下來卻不是全退的時候，因為這時候，只要提出的要求不過分，在位的都願意點頭，做官的多的是油滑之輩，少有死腦筋，最後壹次錦上添花，順水推舟的小事。官場上的交情，口碑，都是壹點壹滴積攢出來的，這些話妳小子別壹只耳朵進壹只耳朵出！”
　　趙甲第認真道：“不會。”
　　老校長輕輕擦拭眼鏡片，語氣稍緩，“態度還算端正。”
　　趙甲第咧嘴笑笑。
　　蔣世根戴上眼鏡，站起身道：“上課。”
　　趙甲第哦了壹聲，跟著起身，瞥見棋盤，嘀咕道：“快輸了才來這壹句。”
　　老人哈哈笑道：“這叫四兩撥千斤，妳小子學著點。”
　　趙甲第在這邊呆了三天，就趕去天目山避暑，那邊除了齊樹根和黃鶯寥寥幾位相差不多同齡人，更多是壹幫閑情逸致的杭城官太太，兩棟房子在天目山頂，視野開闊，風景旖旎，是夏日避暑的大好清涼世界，上次趙甲第頭回上天目山，除了當司機，再就是兼職掌勺師傅，露了壹手當年被周瘸子壓榨出來的家常菜，山上有菜圃，有放養的雞鴨，小溪裏有野魚，這些食物，若壹味往雅致色香那邊靠，反而失了天真野趣，還真得由趙甲第來調理，何況官太太們什麽大餐珍饈沒嘗過，所以對趙甲第的廚藝是由衷地贊譽有加，離天目山房子越近，路就越窄，壹些塊頭大的suv和越野車開起來並不舒服，趙甲第的a6剛好，他下午到的房子，官太太們在院子裏喝茶，茶葉是趙甲第自家茶園自摘自炒的，茶園本就平平，老茶農的手藝倒是代代相傳的好手藝，但出來的茶葉終究是比不上那些梅家塢的明前雨前茶，更別提獅峰龍井了，可喝茶說來說去還是喝個心意，官太太們都說趙甲第這茶葉好喝，泡出來透著壹股地道的茶味。
　　趙甲第和齊樹根母親在內的官太太聊了個把鐘頭後，被黃鶯拉去山腰溪澗裏抓魚，齊樹根笨手笨腳，只會幫倒忙，索性坐在石子上曬太陽，趙甲第赤腳彎腰卷袖管站在冰涼小溪裏，往石板底下撈，黃鶯自娛自樂拎著個籃子給趙甲第打雜，無聊了就逗幾只不幸入藍的螃蟹，趙甲第撅屁股正在壹個石堆裏摸索，突然皺眉倒抽冷氣，黃鶯雀躍道有大魚？趙甲第罵娘道魚個p，是蛇！縮手壹看，手指上多了滲著血絲的齒印，黃鶯臉色唰壹下泛白，齊樹根也火急火燎跑來，趙甲第笑了笑沒事，水蛇，沒毒。罵了壹聲，趙甲第跟那條蛇較勁上了，再度伸手壹陣猛掏，神情緊張的黃鶯罵道妳傻啊，跟蛇過不去？！別抓了！趙甲第翻了個白眼，沒好氣道小時候天天跟著我爺爺上山抓蛇做酒。黃鶯找了個蹩腳理由氣急敗壞道我們杭州的蛇不壹樣，要不怎麽就小青和白娘子！趙甲第斜眼罵了壹句神經病，黃鶯氣得跳腳，使勁拿籃子砸趙甲第的屁股和腦袋，趙甲第不理會，嘿，有了，壹捏壹拽，帶出壹條三四十公分長的烏黑小蛇，齊樹根目瞪口呆，不敢動彈的黃鶯提著籃子尖叫，趙甲第怒道別叫了，不是小青也不是白娘子，就是條水蛇，再叫我塞妳領口裏！黃鶯立即閉嘴。趙甲第看著纖細的水蛇，水蛇肉質最差，何況太小，沒資格燉肉，正準備放走，黃鶯見那蛇被趙甲第兩根手指握住，很溫順的樣子，裝了壯膽，走近趙甲第，喊齊樹根給來張合影，齊樹根便拿手機拍了壹張，趙甲第擡頭看了看天色，放走水蛇，指揮黃鶯采了些野菜，壹起離開，坐回車裏，黃鶯對齊樹根手機裏那張照片咋看咋順眼，自己太勇敢太女俠了！趙甲第笑道瞧妳這德行，有沒有見過世面？黃鶯氣鼓鼓道要妳管？！趙甲第鄙夷道喝水不忘挖井人，丫頭片子別過河拆橋。黃鶯嘿嘿道回頭把妳的人ps掉。趙甲第恐嚇道以後別指望我帶妳來。黃鶯得意洋洋道我自己沒腳啊？要妳帶？齊樹根看著兩個冤家在那裏鬥嘴皮子，覺得還挺其樂融融。
　　趙甲第和齊樹根住壹個房間，黃鶯睡隔壁，晚上被她拉著鬥地主，身上全部零錢都用來當作彩頭。玩到9點左右，腰包最鼓的黃鶯已經差不多輸掉家當，齊樹根不輸不贏，結果到了10點，可能是風水顛倒，黃鶯壹口氣把可惡的趙甲第那六百塊錢都贏了回去，這妮子見好就收，嚷著睡覺睡覺嘍，跳下床立馬腳底抹油撤了，趙甲第和齊樹根默契相視壹笑，不輸能打發走這個小財迷？黃鶯開心走了，又開心回來，門口探出壹顆腦袋嘻嘻道告訴妳們壹個好消息，明天我閨蜜李青斛要來天目山，現在她可漂亮了，妳們有眼福啦。齊樹根瞪眼道睡妳的去，小心黑眼圈！趙甲第坐在簡易書桌前翻看壹本《馬烽無刺》，躺在床上聽歌的齊樹根瞅了壹眼，訝異道妳現在真是什麽書都看了，真要當技術和學術兼顧的精英官僚？這讓我怎麽追上妳？趙甲第笑道追我？妳不有馬小跳了嗎？齊樹根哈哈道口誤口誤，妳是我偶像嘛，總不能跟妳差距太大。趙甲第放下書，轉過椅子，丟給齊樹根壹支煙，把煙灰缸擱在離兩人都不遠的床頭，兩個道不同卻相謀的年輕男人壹起抽著煙，不等趙甲第開口，齊樹根已經很直白說道李青斛她家跟我爸後頭的靠山是壹路的，徐震，妳知道吧？很有個人魅力的官員，手腕強硬，就是有些睚眥必報，我爸很敬重這個男人。趙甲第也不隱瞞，輕輕嘆氣道我知道，前段時間去了趟北京，相親，對象是李家的女人，我大二來杭州中金實習，就是她牽頭的，當時只覺得她就是門路廣，現在才醒悟了，可能當時我進cicc這個國內天字號大買辦，是她直接給中金的最終boss打了個招呼。齊樹根錯愕道妳相親對象這麽有來頭？趙甲第笑道差不多了，不過上次相親，不怎麽順利。齊樹根想了想，苦笑道理解，也就妳扛得住，換成是我，還不得被這種家族出來的長輩給白眼死了。趙甲第轉移話題道進了發改委，妳工作時間少找我打屁，免得我被貼上官二代的眼紅標簽。齊樹根心酸道有妳這麽做朋友的？趙甲第笑道少跟我裝怨婦！齊樹根故意扯過被子，眼神更幽怨，趙甲第壹陣毛骨悚然，轉過椅子看書，齊樹根關了主燈，只剩下床頭燈和趙甲第書桌上的臺燈。
　　清晨5點半，趙甲第便起床，沒有喊醒同床當然不同被的齊樹根，出了房子沿著天目山公路晨跑，到了壹個僻靜山頂吊嗓子，趙甲第唱京劇還是很擅長的，然後打了兩套拳，壹套形意，跟蟈蟈學的，壹套詠春，是後來蔡言芝手把手教的，趙甲第站在山頂看著旭日初升，清風拂面，仿佛整個人世間都寂靜無聲。趙甲第大聲吟誦了壹首《寄辛幼安和見懷韻》，這首詞最為國士陳平安稱道，小時候跟枯黃男人學棋讀書，總被中年男人教育讀書，都重在壹個“讀”字上，詩詞歌賦，無壹不需要讀，而且讀，首要中正，不可大悲大喜大痛大樂，當時趙甲第年幼，對此類道理，壹竅不通，毫無感觸，如今經歷過壹些起落，才小有心得，再讀《寄辛幼安和見懷韻》，就不再是故作呻吟。趙甲第深呼吸壹口，轉身準備回去，卻看到壹個白發白眉的老者拄著壹根拐杖坐在不遠處，孤單壹人，眺望遠方。說實話，趙甲第見過許多上位者，除了王家老太爺氣勢超然，李家李英平有壹股天然的世家子風度，壹些個趙三金熟識的紅色子弟，都稱不上如何彪炳外露，像跳入龍門的陳靖，養氣多年，其實初看也就是壹個溫雅中年人，更別提師傅陳平安了。
　　但眼前老者，慈眉善目，有大樹華蓋甲九州的天目山做背景，真像壹位老神仙啊，趙甲第猶豫了壹下，還是沒敢自作主張打招呼，還是別打擾老人家清修了，不曾想老人主動開口，類似自言自語：“年輕時候看古人評詩，清人所著《唐詩別裁》評張祜《雨霖鈴》‘情韻雙絕’，卻稱曹松‘壹將功成萬骨枯’章碣‘劉項原來不讀書’為粗詩糙語，再評‘鸚鵡前頭不敢語’更低，屬纖小詩派，李商隱‘薛王沈醉壽王醒’最次，失之輕薄，當時頗為不解，張祜雨霖鈴言辭平平，怎就當得第壹，後來重看《論語》，看到孔子評《關雎》‘樂而不淫哀而不傷’八字，才恍然大悟，詩詞歌賦，與做人做事，最講究溫柔敦厚，這便是老祖宗們留給我們的大道理。年輕人，妳京劇底子相當不錯，打拳也算登堂入室，這首陳亮的《寄辛幼安和見懷韻》更是難得，介意不介意告訴我這個老頭子妳的名字？”
　　老人壹番話，趙甲第聽得壹字不差，聽到老人問話，畢恭畢敬道：“趙甲第。”
　　老人點了點頭，站起身，望向綿延天目山脈，微笑道：“喜歡看地方誌嗎？”
　　趙甲第搖頭道：“沒有這個習慣。”
　　老人輕輕道：“那妳有時間可以看看，就像我們這個天目山，就極有說法。《元和郡縣誌》所載天目山有兩峰，峰頂各壹池，左右相稱，名曰天目。宋代贛州道士在《堪輿雜著》論杭州幹龍……”
　　說到這裏，老人停頓了壹下，轉頭凝視趙甲第，似乎怕這個年輕人沒耐心，趙甲第笑道：“您說，我愛聽這些，小時候我爺爺就總說這些東西。”
　　老人笑了笑，繼續道：“杭州幹龍自天目起，祖龍遠不能述，大抵出自昆侖。黃龍過峽，壹枝起南高峰，以吳山入城。壹枝起北高峰，至海門。生弧天角星，右界水自嚴州桐廬入錢塘江，左界水自余杭西溪流入官河，可惜兩界分流未合，城中諸河塞阻穢濁，才致脈絡不清。這位住祥符宮的老道士，眼光是很毒的，趙甲第，妳如果數學好，可以去看看他的《洞淵集》。”
　　趙甲第小心翼翼道：“聽說前些年西湖花了大動作去疏通？”
　　老人望著趙甲第，白須白發，眼神和藹，笑道：“這不就有人去了上邊？下壹屆，就更了不得了。至於是不是因為《堪輿雜著》的幾百個字，那就只有天知道嘍。”
　　趙甲第心中震撼。人定勝天，從古至今，何時不都是說給市井百姓聽的？
　　老人輕輕嘆道：“從古至今，百姓最愚昧。”
　　趙甲第剛要說話。
　　老人神情沈重道：“百姓最無愧。”
　　趙甲第再壹次被震懾。
　　簡單兩句，卻是石破天驚。
　　老人收斂心思，輕聲笑道：“趙甲第，妳要在天目山呆幾天？”
　　趙甲第回答道：“還有三四天。”
　　老人慈祥道：“那明天繼續來這裏說說話？”
　　趙甲第點頭笑道：“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