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壹章 暴風雨

　　暴風雨來了。
　　天空變得昏暗，仿佛黑夜提前降臨。
　　烏雲中跳動的閃電如電壓不穩的燈泡般忽明忽滅。
　　雲層中隱隱傳雷鳴震響，仿佛海神在咆哮。
　　颶風卷起的海浪足有數十米高，壹層層推過來，就象是壹幢會移動的高樓，撲天蓋地的砸下。
　　要想在風浪中生存，就必須頂風前進。
　　惟有迎著風浪，站在風口浪尖上，才能笑傲這變幻莫測的海洋。
　　能夠在這樣的大海中生存的，大都擁有非凡的勇氣和狂放的性格。他們或是桀驁不馴，或是性情堅毅，或是豪放豁達，或是兇狠霸道。
　　惟如此方能在激流中勇進，迎風逐浪。
　　馬鈴薯號上的水手們在船長的指揮下，奮力搖槳，壹道道命令下達，落帆的落帆，擺擼的擺擼，掌舵的則拼命的操控著船只平衡，向著那洪峰巨浪迎頭逆上，水手們呼叫著號子，動作整齊劃壹。
　　沈奕站在船首甲板上，兩腳如生根般紮在船面，紋絲不動。
　　在這天地雄威前，他既不抗拒，也不畏縮，只是面對，凝視，觀賞，然後細細品味，仿佛在觀賞壹幅畫，全然不知自己已身在畫中。
　　這固然有他自身的實力，也和水性專精能力有關。
　　基礎水性專精：不受船只等水上特殊地形的不良影響。水中作戰時，所有攻擊，移動與攻擊速度削弱壹半，對水上生活的耐受能力增加。
　　基礎水性專精使他對海上的適應能力大大增強。僅此壹項，斷刃隊就付出整整壹萬點代價。
　　“沈奕！風浪很大！船好象快要撐不住了！”頻道裏傳來金剛，洪浪等人的呼叫聲。
　　“正式任務前的壹道開胃小菜就把妳們難住了嗎？”
　　“這開胃菜有點硬，卡喉嚨了！”
　　“別擔心，船沒那麽容易被毀掉的，不然還怎麽執行任務？”沈奕說著看看頭頂天空：“不過看起來我們還是要做點什麽才能保證安全。”
　　“做什麽？”
　　“那就得看麻煩是什麽了。”沈奕悠悠回答。
　　壹道兇狠的大浪打來，卷住壹名水手將他向著海洋中拋去。那水手在空中手舞足蹈的哇哇大叫著。
　　沈奕頭也不擡，右手壹揚，飛爪飛越長空抓住那水手，硬是將他從海神的手中搶了回來。
　　那水手撲通落到地面上，驚奇的四處看看，顯然還想不通自己怎麽又回來了，屁股上已經被大副踢了壹腳：“混蛋，沒死就趕快去幹活！轉角十二度！”
　　那水手屁滾尿流的跑去做事。
　　沈奕平靜地看著這壹幕，他大聲說道：“大家註意保護水手！沒有足夠的水手，船的行動能力會受到很大限制。”
　　“知道了！”
　　“另外這場暴風雨應該是我們趁機匯合的好時機，所有人立刻往溫柔的位置靠近，溫柔，妳盡可能的往前去，沖到最前面！”
　　“明白！”
　　沈奕快步向船長走去。
　　馬鈴薯號的船長考特尼正在大聲咆哮著指揮水手們抗爭這場大風浪。他把自己綁在主桅桿上，揮舞著自己的帽子，手裏還拿著壹瓶郎姆酒，大聲喊道：“來吧，我的孩子們！加把勁！這狗日的天氣支撐不了多久了！曙光就在眼前！”
　　沈奕來到考特尼身邊問道：“需要我幫什麽忙嗎？船長。”
　　考特尼驚奇地看著沈奕：“妳是怎麽上來的？”
　　他發現沈奕只用壹只手就抓住了桅桿，然後輕松的坐在自己身邊。雖然暴風雨將他打得全身潮水，但他的表情卻象是在溫泉中洗澡般隨意。
　　“這並不重要，船長，我在問妳有什麽需要我幫忙的地方嗎？”
　　“不，不需要，孩子，這只是壹點小風浪而已，沒什麽大不了的。我們很快就能闖過去。”
　　“小風浪？”沈奕有些懷疑的看看船長。
　　考特尼抓了抓頭皮，糾正了壹下自己：“也不算太小，但絕對不是我見過的最糟的。”
　　“既然這樣，也許我可以請妳把航向稍稍偏轉壹下，往西南方向行進！”
　　“那可不太容易，我們很難在這樣的風暴下保持正常航行。我們必須根據風向來調節位置，否則要是有側風過來，妳知道那是什麽後果！”
　　“當然，船會被吹翻。不過這種情況下側風的力量不大，也許我們能夠頂過去？”
　　“我看很難，除非有足夠的壓艙物，讓我們的船能夠更穩定壹些。”
　　“需要多重？”
　　“至少二十噸。”
　　轟。
　　馬鈴薯號的船板上突然出現了兩段巨大的金屬手臂，壓得整艘船往水中壹沈。
　　所有人都看得目瞪口呆，考特尼本人更是震驚地望著沈奕：“上帝啊，那是……”
　　“壓艙物。”沈奕回答：“差不多二十噸。我可以根據妳的需要來調節重量，只要妳能讓我迅速通過這片區域。”
　　用收割者來壓艙，也只有沈奕幹得出這種事。若收割者有智慧，必然會無言悲泣。
　　考特尼翻起了白眼：“妳壹定是海神之子，壹定是！”
　　“就算是，也只是個繼子。”
　　※※※
　　馬鈴薯號在風浪中奮勇前進。
　　沈奕不再去關註航行，專業的事交給專業的人去做，即便是沈奕在這汪洋大海中表現也未必能比專業的水手更加出色。
　　海上的狂風暴雨依然兇猛。
　　沒有經歷過驚濤駭浪的人，總是很難想象人們如何能夠在這天地雄威的力量前自保。水手們在惡劣天氣中大聲咒罵，奮勇工作，努力掌控著木船不會傾翻。進入前壹段時間惡補的馭船知識使沈奕多少能明白水手們在做什麽，為何如此做，這使他偶爾可以出手配合幫忙，那些被動進入加勒比海盜世界的冒險者們可就倒了大黴。
　　壹個小時的準備工作根本不夠他們學習和理解操船知識，水性專精更不是每個冒險者都必選的。許多人甚至連最基礎的準備工作都沒做好，連羅盤和海圖都忘記配備，在船上隨著風浪顛簸，晃的頭暈腦漲，哇哇大叫。
　　偶爾間，壹個浪頭打過來，就會有壹兩個水手被從船上打下。壹些自顧不暇的冒險者根本沒心思顧忌“無足輕重”的水手的生死。
　　然而隨著風浪越來越大，這些人卻要為此付出代價了。
　　天空中壹道閃電刷的劈下，將海面上壹艘船的桅桿劈成兩斷。
　　主桅呼啦啦倒下，水手們驚慌四處逃避。船只無人操控，開始在風浪中傾斜。
　　當壹個大浪打過來時，從側面狠狠地推了那船壹把，就象是壹只手在玩具上輕推壹把，大船翻了過來……
　　風暴不會把船打碎，卻可以把船打翻。
　　從望遠鏡中看到這壹切，沈奕嘆了口氣。
　　“壹人出局。”他說。
　　“會不會是刺血隊的人？”溫柔問。
　　“不知道，夜色太重，距離太遠，看不太清。不過我想，他們應該不至於那麽差勁。”
　　“我到是希望他們有那麽差勁。”洪浪嘟噥。
　　頻道裏響起大家嘿嘿的笑聲。
　　對於還沒有能力掌控自然，力量尚未逆天的冒險者們來說，海上戰鬥比的就是綜合實力，比水性，比船只，比船艦操控知識，比人對自然的理解與適應能力，比對天氣變化的利用程度，比各種計劃外因素。
　　沈奕不知道刺血隊能否挺過這場風暴，但他知道如果自己感覺不好受，那麽謝榮軍壹定不會感覺更好受。
　　眼前的暴風雨如密室中呼嘯的颶風，低沈而帶著奇特的旋音，風浪壹波又壹波的乍起，沖刷著船面。
　　望著這肆虐風暴，沈奕眼中卻露出興奮的光芒。
　　他張開雙臂，陡然向著天空高喊：“就讓暴風雨來得更猛烈些吧！”
　　轟隆隆的震響，仿佛是滿足著沈奕的需求，蒼茫黑夜中，淒厲的閃電劈下……
　　※※※
　　風暴就象頑皮的上帝，將冒險者們玩弄於股掌。
　　謝榮軍的臉已經漲成了壹片紫紅，“小寡婦號”現在全靠經驗老道的船長和水手們支撐，他空有強大的超人實力，卻幫不上半點忙。他的龍焰戰刀無堅不摧，卻斬不斷暴風；血刀訣剛猛無匹，卻擊不退驚雷；守護要塞可以守護自身，卻不可以保護商船；這該死的任務從壹開始就讓他陷入了步步被動中，並為之痛苦。
　　“隊長！船快撐不住了！”有隊員在頻道中大叫。
　　“閉嘴！多少大風大浪都過來了，壹個加勒比海盜就能把我們都難住嗎？這場風暴不過是任務前奏，刷掉壹些不夠資格的冒險者而已，咱們刺血隊要是連這壹關都過不了，那趁早死掉好了！”謝榮軍的雷霆震怒通過團隊頻道傳到每壹名隊員耳中：“守好妳們的船，保護好水手，我相信都市制造的這場風浪壹定有臨界點！它不可能制造壹場無節制的風暴！”
　　到底是老資格的冒險者，謝榮軍同樣看出了問題的關鍵。
　　這場風暴，終究只是嚇唬人的幌子，只要自身不出問題，就壹定能挺過去。
　　然而仿佛是在嘲弄沈奕與謝榮軍的預言，天氣在這時陡然變化。
　　壹股龐大的龍卷風在海洋中心渦卷而起，盤旋的風柱直通天際，上接雲層，下連海水，仿佛壹個頂天立地的巨人，將海水吸入空中，倒灌出壹片水雲天幕，飄飄灑灑從天而降，制造出壹片區域內的狂風暴雨。
　　“哦，見鬼！”
　　這條航線上所有的船長還有冒險者同時發出了驚嘆的呼聲。
　　這壯觀的景象固然震撼絕倫，卻也讓所有人的心跌至了底層，就連沈奕也目瞪口呆地看著這巨大風柱，想不通若是這龍卷風朝著自己卷來，又會是怎樣的災難後果。
　　難不成血腥都市打算就在正式任務尚未展開的時候，先把所有冒險者壹網打盡？
　　風柱在急速旋轉，嗚嗚呼嘯著在海面上橫沖直撞，閃電壹道又壹道的劈下，照的夜幕蒼穹明暗不定。耳邊的風聲就象是大卡車發動機的轟鳴聲，震的人昏沈不定，也使人的心誌在這刻受到巨大考驗。
　　每個人的心頭都升起壹絲絕望。
　　就在這時，天邊突然現出壹縷陽光。
　　陽光破開烏雲，灑向地面。
　　雖只是壹縷，卻帶來無限生機。
　　突然之間，那巨大的龍卷風消失無蹤，仿佛從未存在過壹般。
　　暴風雨急來急退，漫天的烏雲退散消失，重現天邊光明。
　　颶風不復，海面陡然恢復了平靜。
　　壹切都來得如此突然，剛才還是狂暴洶湧的大海，在薄光微照下變得如溫婉女子，輕微的波浪沖擊船舷，只發出平靜的水花聲。
　　“這……這是怎麽回事？”所有人都叫了起來。
　　怎麽風暴突然就沒了？
　　“沈奕，妳知道這是怎麽回事嗎？”
　　沈奕沒有回答。
　　他正在盡情欣賞眼前的美麗景象。
　　碧波藍天下，海鷗成群飛過，陽光在海浪折射中灑出大片光芒。海面上壹些船只正在重新升起桅帆，在經歷了那壹場暴風雨後，冒險者們又要重新上路了。
　　想了想，他回答：“我不知道風暴怎麽會突然消失的，不過也許我們很快就會看到答案。”
　　仿佛是在印證沈奕的說話。
　　平靜的海面突然再起波瀾。
　　壹艘造型奇特的大船突然從水下急竄而出，船首巨大的尖刺張開如鯊嘴，形象猙獰如壹只恐怖的海中巨獸。
　　那船的速度奇快，剛壹沖出水面，就高速航向壹條商船，奇長的尖刺撞角就象是強行進入女人身體的野蠻壯漢在做著兇狠的插入動作，撲的從那商船的壹頭直插而入！
　　“幽靈船！是幽靈船！”所有冒險者紛紛大呼出聲。
　　“飛翔的荷蘭人……”沈奕也喃喃自語：“我想我們知道風暴是怎麽停息的了，對嗎？有人以為幽靈船比暴風雨更好對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