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失蹤

　　如果可以，其實沈奕真不想這樣做。
　　他很清楚這代表著什麽。
　　最高議會或許可以容忍許多事，但這件事絕對不在他們的容忍範圍內。
　　壹個失控的，不受掌握的冒險者。
　　壹個強大的，正在接觸並了解規則之力的冒險者。
　　壹個有著許多朋友，在整個血腥都市都有著巨大影響力的冒險者！
　　放任這樣的人遊離於自己的監視之外，其中蘊含的風險太大——老實說如果是易地而處，就算是沈奕也不能接受。
　　但是他不能不抗！
　　在這裏，他飛速成長著。
　　每壹天，他的實力都突飛猛進。
　　盡管不願，盡管不想，他卻不能不對抗！
　　其實他打心眼裏沒有想和最高議會作對的打算，即便他是空間之子，也不代表他就非得把所有冒險者踩在腳下，獨掌大權。
　　他只是想獲得更強的力量，就象人類對財富的渴求永無止境。
　　然而這本身就已威脅到了坐在王權上的存在。
　　有些東西，註定無法調和。
　　如今沈奕只能希望，自己的做法能為他再多爭取壹些時間。
　　不管怎樣，作為系統保護的冒險者，哪怕是最高議會也不能輕易對他出手。
　　那麽，要想讓自己離開，他們就得想點辦法。
　　想辦法好！
　　想辦法就意味著迂回，意味著曲折，意味著拖延，意味著時間……
　　果然克利夫回去後，最高議會暫時沒了動靜。
　　盡管表面不起波瀾，但是沈奕知道私下裏，只怕最高議會已經在跳腳了。
　　然後沒過多久，星際聯盟就直接發來通牒，警告沈奕必須立刻離開現居住區域，否則將視為與蟲族合謀，對人類不利。
　　這是要撕破臉的節奏了！
　　最高議會雖然不適合對沈奕直接出手，但是在他們控制下的星際聯盟卻是比冒險者更加忠實的走狗。
　　這是最高議會繞過系統對冒險者加以直接控制的手段！
　　壹如押運時沈奕所說，他們的存在，不僅是對冒險者的輔助，也是對冒險者的監督與威脅！
　　面對星際聯盟的警告，沈奕很爽快的答應了。
　　他把自己的臨時定居點向前移動了二十公裏，並再度向西平移三公裏——現在他離蟲族領地只有三公裏距離了。
　　然而那些蟲族就象看不見他似的，絲毫不理會沈奕在自己眼皮子底下。
　　對沈奕來說，遮掩信息從來都不是難事，這壹點甚至在進入五難度之前他就能做到。
　　進入蟲族領地隱蔽自己，從壹開始就只是為了給最高議會壹個交代。
　　既然最高議會不喜歡這個交代，那他也不介意再深入壹步。
　　星際聯盟很快發現他們麻煩了——由於沈奕過於接近蟲族，他們的生化戰鷹連接近沈奕都做不到，就會被蟲族撲殺。
　　偏偏沈奕又成了自由人，哪怕是以緊急頻道聯絡的方式都被斷絕。
　　通訊斷絕！
　　在這種情況下，最高議會終於下達命令，要求所有冒險者配合星際聯盟在下壹次聯合攻擊中找到沈奕，並把他帶回來。
　　該任務非系統指派。
　　於是在斷刃隊進入模擬世界的第八個月，第五次聯合攻擊中，所有冒險者接受了這壹任務後，開始了壹次史無前例的對蟲族瘋狂大進攻。
　　無數戰艦對著蟲族狂轟濫炸，地面部隊更是全速挺進。
　　壹個又壹個冒險者放著那些兇狠的蟲族不管，徑直飛入叢林深處，在當初沈奕指定的新坐標點落下，開始搜尋沈奕的痕跡。
　　然而他們最終只看到了這裏曾經存在的生活痕跡。
　　壹些新建起的房舍；壹些生活垃圾；壹些被改造過的田園景象……
　　卻就是沒有看到沈奕的蹤影。
　　廢棄的壹小畝花田裏，已經新任龍盟盟主的華天睿站在壹塊石碑前。
　　碑上刻著幾行字：
　　“編號E5371，記錄於血腥都市第五紀！”
　　“這是個值得紀念的紀元！”
　　“在這個新生的紀元中，人類掌握了都市最高的權力。”
　　“但是人類還沒有獲得真正掌握自己命運的權力。”
　　“盡管如此，我依然相信這壹天總會到來。”
　　“我不知那將在何時，或許是在新的紀元……”
　　華天睿怔怔地看著石碑上的字，壹時間心神竟也有些恍惚起來。
　　“報告長官，附近所有地方都已搜查，沒有發現目標！”壹名士兵沖過來對華天睿精了個禮大聲道。
　　“知道了。”華天睿冷漠應了壹聲。
　　看著那石碑，他突然苦笑起來，然後取出通話器道：“目標失蹤，不知去向……”
　　“消息收到，任務擱置……準備回來吧。”
　　“是！”華天睿放下通話器，最後看了那石碑壹眼，隨手壹揮，壹股氣勁打在石碑上，轉身就要離去。
　　然後他突然楞住。
　　愕然回首，只見那石碑依然存在，不見絲毫破損。
　　同壹時間，溫柔也站在這片沈奕曾生活過的土地上。
　　她呆立良久，終於對著團隊頻道說：“他走了……沒給我們留下任何消息。”
　　壹天後，沈奕失蹤的消息傳遍整個世界！
　　……
　　天衛四。
　　斷刃隊壹號聯合基地。
　　洪浪，周宜羽，胖子還有溫柔等人圍坐壹團。
　　再沒有過去意氣風發的樣子，反到是壹個個愁容滿面，意誌消沈。
　　沒有人說話，大家只是呆呆地坐著。
　　直到金剛從外面走進來，眾人的目光才微微擡了擡，隨即又低了下去。
　　惟有溫柔輕聲問了壹句：“都處理好了？”
　　“恩，人都上運輸船了……最後的工人，士兵，還有商人，全都走了……壹個都沒留下。”金剛語氣晦澀的回答。
　　盡管不意外，大家還是同時嘆了口氣。
　　最高議會終於動手了！
　　只不過這壹次，不再是針對那已失蹤到連血腥紋章都找不到的沈奕，而是對著斷刃隊下手了。
　　所有的工人被撤回，士兵被抽離，商人撤出商業區——他們情願付出高額的違約金也要離開這裏。
　　當然，系統裏的東西還能買，這是冒險者的基本權力，但是沒有人手，那些戰略性設備就缺乏了操作可能，買得再多也沒用。
　　沒有足夠的士兵，僅靠終結者和自有士兵，他們甚至連現存的設施都無法全部啟動。
　　沒有工人，他們也失去了修補戰損，操作基地設施的能力。
　　在最後壹批工人離開後，整個基地放眼望去已是空空蕩蕩，再沒有了往日的繁華，惟有淒涼冷清的街道，無人居住的房舍，曾經壹度最耀眼的都市基地，壹下子就成了底特律鬼城。
　　這是最高議會的報復！
　　當他們憤怒時，足以把任何強大的冒險者從天堂壹下打入地獄！
　　倒黴的不僅是他們，甚至還連帶了和他們做鄰居的老孟等人。
　　龍牙蠻牛和M7幾個隊伍基地裏的工人士兵雖然沒有撤走，但同樣被勒令不得幫助斷刃隊，而且他們從星際聯盟獲得支援的力度也大大降低。
　　按照星際聯盟的意思，最好這三隊現在就搬離天衛四——星際聯盟可以負擔因此產生的壹切損失！
　　斷刃隊正在被針對，被隔離，被削弱，象這樣繼續下去，在失去足夠的防禦力量後，蟲族將會壹個個攻陷他們的基地，並最終讓斷刃隊處於四面楚歌的境地。
　　面對這壹切，就連金剛溫柔他們也毫無辦法。
　　“真不明白，這壹次老大到底是為什麽要這麽做？”周宜羽仰頭嘆息：“他知不知道，他的決定正在把所有人的心血都毀於壹旦。”
　　金剛嘆息壹聲：“他這麽做，自然有他的理由吧。”
　　“卻讓我們陷入了困境。”胖子接口。
　　洪浪大眼壹瞪：“妳們是在怪沈奕嗎？別忘了沒有他妳們兩個混蛋壓根就沒今天！”
　　周宜羽壹下坐了起來：“洪浪妳少他媽來這套！他走了，連個消息都沒留給我們，我只是抱怨壹下有什麽不對？沒錯，沒有他沈奕沒有老子今天，可總不至於老子連抱怨壹聲的資格就沒了吧？”
　　“妳今天能抱怨，明天就能出賣！”洪浪壹拍桌子站起來。
　　“我放妳媽的屁！”周宜羽大吼著壹個杯子砸過來。
　　洪浪正要沖過去揍周宜羽，溫柔壹拍桌子：“夠了！自己人鬧什麽？”
　　所有人壹起看向溫柔。
　　溫柔嘆息著撫了撫額頭：“……都別吵了。大家的心情我能理解，出了這種事，沈奕又不出來，有抱怨有不滿也很正常，不過我相信大家，誰也不可能出賣沈奕……再說我們也沒什麽可出賣的，我們也不知道他在哪兒。”
　　“可是最高議會看起來不這麽想。”金剛皺眉道。
　　“不，他們應該也知道這個，他們打壓我們，不是為了讓我們出賣沈奕，而是為了讓沈奕看不下去，自己出面……”溫柔輕聲說：“宜羽妳不是說，沈奕連個信息都不留嗎？也許這就是他不留消息的原因。對他來說，我們就是他唯壹的弱點。他對我們越關心，最高議會對我們的打壓就越嚴重……”
　　大家壹起無言了。
　　沈奕不留消息，不是不關心他們，而正是關心他們。
　　“問題是我們現在怎麽辦？還有老孟他們……”洪浪抓著頭皮說，雖然他剛才教訓周宜羽，但是面對所有的心血將毀於壹旦，他又何嘗不痛心。
　　最糟糕的還不是他們，還是龍牙隊他們。
　　作為盟友，他們同樣承受著壓力。
　　他們的壓力或許比斷刃隊小，但他們與沈奕之間的情誼，也同樣比不上斷刃隊的人……
　　溫柔長吸了壹口氣道：“讓老孟他們離開吧。”
　　“讓他們離開？”大家壹起吃驚：“我們獨自面對蟲族攻擊？”
　　“對！”溫柔很肯定地點頭：“他們現在的壓力也很重，就別讓他們跟著我們壹起遭遇這無妄之災了。”
　　“我相信老孟他們不是這樣的人。”金剛說。
　　“我也相信，但是我更相信來自最高議會的壓力絕不止於現在的手段。老孟他們是好朋友，但好朋友終歸不是家人……何必非得讓好朋友壹起跟自己承受苦難，直到對方承受不住呢？”溫柔苦笑說。
　　她看看大家：“現在是我們主動請他們離開，對他們是個臺階。他們少吃點苦頭，將來還有可能幫我們壹把，總比壹起沈船要好吧？對友誼，有時候別要求太高，才能更長久。”
　　溫柔的話，讓眾人壹起沈默下去。
　　想想剛才壹個隊裏的人，都會為之前發生的事吵架，他們委實也不能對友誼報以太多太高的指望。
　　或許M7他們願意與自己壹起共抗壓力，但是他們又何必非要多幾個人下水呢？
　　溫柔說得沒錯，給朋友壹些退路，有時也是給自己壹些退路。
　　想到這，金剛點點頭：“我支持溫柔的看法。”
　　“那我們呢？我們怎麽辦？”周宜羽問。
　　“我們？”溫柔眼中突然現出譏誚色彩：“我們當然是撐下去！既然我們的人手已經不夠了，那就把那些建好的基地都賣掉吧，回籠些資金也好。留下壹兩個基地，現有的人手也夠用了。至於那些不會操作的設施，現學現用吧。大不了損壞壹些，也沒什麽。”
　　金剛猶豫道：“可這樣壹來，我們的損失就……”
　　建設好的基地，突然全賣掉，就好比面臨虧損的工廠，連投入價都未必賺的回來，預期盈利就更別提了。
　　曾經斷刃隊雄心勃勃，要大撈壹場。
　　如今，這裏卻要成為他們的滑鐵盧。
　　就懸他們依然能夠依靠前期的積累完成最後任務，收益卻必然大幅度衰減，再不復之前的輝煌與期望。
　　這是所有人都不想看到的。
　　那個時候，溫柔站了起來。
　　她挺直玉頸，明媚眸子裏竟然閃出壹絲異樣的光彩。
　　那是自信的光芒！
　　她傲然說道：“損失就損失吧，就算放棄所有計劃中的收益也在所不惜，重要的是我們要能撐下去！”
　　“最高議會……他們就是想通過對我們的壓迫，把沈奕逼出來。”
　　“對他們來說，我們，就是沈奕唯壹的弱點！”
　　“可正因為這樣，我們就更不能輸！”
　　“我不知道沈奕為什麽非要那樣做，但是我相信他！”
　　“就象我們壹路走過來，壹直都相信他壹樣！”
　　“我相信他有他的理由，所以我會繼續相信下去！”
　　“就算信錯了，我們也無怨無悔，就當是對過去他為隊伍做出貢獻的報答吧！”
　　“所以，無論如何我們都不能也不會向最高議會低頭！”
　　“沈奕有沈奕的戰場，我們也有我們的戰場！”
　　“我們要讓所有人明白，我們不是沈奕的累贅，不是他的弱點，不是最高議會可以利用來逼迫沈奕的工具！”
　　“我相信，黑暗只是暫時的……”
　　“黎明總會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