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節 怪風

　　翌日，余生留在客棧裏，兩位夥計去了揚州城。
　　壹直睡到日上三竿方起床，他和清姨下樓時，見草兒站客棧門口向東翹首以盼。
　　“看什麽呢？”
　　“柳柳早應該來了。”草兒說。
　　“天色尚早，估計還睡覺呢。”余生為自己倒了壹碗茶。
　　“當別人和妳壹樣懶。”裏正進門，把壹小袋子幹貨放在櫃臺旁。
　　這些幹貨多是些蘑菇之類的野菜，裏正在收拾鎮子後面的桃林或砍柴時采來的。
　　若是往年，裏正曬幹後送到客棧很多，但今年天熱少雨，至今也只攢下這些。
　　在裏正手裏還有剛摘下來落蘇和嫩葵，他也隨手放在櫃臺上。
　　“剛摘的，吃不完給妳送來了。”裏正說後端起碗茶壹飲而盡。
　　余生收了，“田裏忙完了？”
　　“只等脫粒了。”裏正說，“就是再不下雨，得請人祈雨了。”
　　祈雨？在余生記憶中，鎮子已經很久不曾祈雨了，祈雨儀式也只在鄉親口中聽到過。
　　把茶碗放下，裏正道：“對了，正好有余錢，把酒賬接壹下。”
　　清姨擡頭，“不是秋後算賬？”
　　“客棧只有壹個客人，我怕妳們掙不著錢關門了。”裏正打趣。
　　“不至於，我們好歹收錢，有的客棧總有人逃單，照樣開的下去。”余生隨口說。
　　“有這樣的客棧？”裏正不信。
　　“有，掌櫃還不是廚子。”余生說。
　　“那壹定是黑店。”裏正說。
　　“嗚嗚~”余生還想和裏正探討下這家客棧的成功之道，卻被壹陣哭聲打斷了。
　　“咋了這是？”余生見包子抹著眼淚走進來。
　　“肯定是被打了。”裏正把銅錢遞給清姨。
　　“老四把我的錢搶走了。”包子抽泣著說。
　　“活該。”余生幸災樂禍，“讓妳不教我……”
　　余生警覺的停住了。
　　剛把錢收進錢罐清姨擡頭，“教妳什麽？”
　　“沒，沒什麽。”余生說。
　　但包子擡起了頭，淚眼朦朧道：“生哥藏錢，還問我是藏哪兒才不被老四找到的。”
　　“臭小子~”余生作勢預打。
　　包子倔強的擡頭，目光之中的深情不言而喻，“來啊，互相傷害。”
　　“報應不爽。”清姨說。
　　在清姨威脅下，余生不情願把藏在黑貓警長樓梯下貓窩的銅錢掏出來。
　　在客棧，黑貓警長兄弟是唯二忠心耿耿的。
　　裏正則在教訓包子，“沒大沒小，老四是妳叫的。”
　　包子說：“我還沒叫他七指呢。”
　　包子父親被魚妖咬去三根手指，所以鄉裏偶爾也叫他七指兒。
　　裏正擡手，包子退縮了，“不叫就不叫，我叫他四哥總行了吧。”
　　“欠收拾。”余生瞪眼。
　　“妳叫他四哥，我叫妳生哥，難道不該叫他四哥？”包子振振有詞。
　　余生無言以對，裏正把槍口對準了余生，“都是妳小子，當叔沒有當叔的樣子。”
　　“這不是年輕麽。”余生嘀咕，包子相差他三四歲，叫叔實在聽不下去。
　　“生哥兒，白大叔呢？”包子四處尋摸著。
　　“稀罕，妳找白高興做什麽？”
　　“我要做捉妖天師！”包子說，臉上尚掛著淚，“這樣我就可以仗劍四方，永遠離開老四了。”
　　余生覺著有點熟悉，思索之後恍然大悟，這不就是前世他尋找人販子的翻版？
　　“有誌氣。”余生說，“有我當年風範。”
　　“不害臊。”裏正說，“妳那會兒正吹噓什麽城主是妳老鄉，聯絡後飛黃騰達指日可待呢。”
　　“我又沒說錯，同在揚州城，當然是同鄉。”余生說。
　　至於通信，余生還真試過，只是失敗了。
　　清姨擡頭看余生壹眼，記起了什麽“做人熊”的紙條。
　　“妳們不要岔開。”包子道，“我要學武功，行走天涯，再也不回來了。”
　　“呵呵~”坐在大堂飲酒的隨遇壹笑，有感而發，“小孩，妳最好只是說說。”
　　“為什麽？”
　　“離開家鄉有很多理由，但所有理由都是為了回去。”隨遇轉過身子看包子，找到了自己以前的影子。
　　他也曾夢想仗劍走天涯，看壹看世間的繁華，讓自己變的不壹樣。
　　他也曾年少輕狂，以為離開後再回來，生活將大不壹樣。
　　但真的離開後，“大荒太大了，壹不小心就再也回不去，只能四海為家。”隨遇說。
　　包子壹怔，“為什麽回不去了，它還能長腿跑了不成？”
　　隨遇苦笑，“家壹直在原地，但人是會跑的。”
　　“十八年前我離開家鄉，我告訴自己，十年後我會榮歸故裏。”
　　“十年前我和同伴捉妖時遇見壹陣怪風。”
　　“風停歇時，同伴全死了，只有我壹人存活，但人已在東山之南。”
　　隨遇說：“我若想回到故鄉，至少得走上二百年。”
　　他看著目瞪口呆的三人，“妳看，有時候壹旦離開，就真的回不去了。”
　　“這怪風……”余生問，“妳們捉的不會是頭牛妖吧？”
　　隨遇搖頭，“壹頭狐妖，怎麽，妳知道這怪風來歷？”
　　“只是隨口問問。”余生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