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約戰（下）

　　戚少名微愕，斷腸刀已向著戚少名直劈而來，大驚之下，戚少名身形滴溜溜壹轉，竟以間不容發的態勢躲開這壹刀。
　　只是他剛躲開，唐劫已欺身上前，左手壹揚，壹道針芒打出，正中戚少名手臂。
　　正是元氣針。
　　這還是他估計這番交手不是生死之拼，只用了銀霄針的結果。
　　若是用了金針，洞金裂玉之下，戚少名壹只手臂定然不保。
　　饒是如此戚少名手臂也是壹痛，怒吼壹聲，又是壹記落星擊刺出。
　　“沒用的！”唐劫暴吼著再度斬風，攻勢磅礴，竟如摧枯拉朽般將戚少名的攻擊摧至粉碎。
　　他的術法雖然沒戚少名那麽多，那麽快，那麽靈動萬變，但斬風刀可以發揮自身力量，每壹刀擊出都帶著他磅礴之力。
　　這刻他全力施為，以他的強橫力量發動斬風，當真是不管什麽攻擊過來，統統壹刀斬滅，大概也就是戚少名之前使用浮光掠影加分影斬才會無法對付。
　　轟轟轟轟！
　　這刻兩人戰成壹團，戚少名驚駭發現，自己的所有攻擊在唐劫面前竟都是如此無力，荒狂刀意在這刻凜冽出壹片沖天力潮，寒冰掌制造出的冰霜甚至無法阻礙唐劫半步。
　　他每踏壹步，都能聽到空氣中斑駁的冰霜碎裂般的聲音。
　　唐劫便如壹只下山的猛虎，刀風乍卷下，刀法大開大闔，斬風刀左壹刀右壹刀的劈來，明明就是最簡單的直來直去的招數，戚少名偏偏就擋不住，抗不住。
　　視寒冰凍結如不存，視落星點點如無物，風行體雖快，卻終逃不過這鬥室空間有限，浮光掠影雖華麗，唐劫卻將虛影當成真像斬，壹刀壹個絕不留情。
　　體力仿佛無有窮盡，戰意飈卷下，到處都是唐劫掀起的刀風，明明只是壹刀，卻仿佛高山大嶽壓來，壓得戚少名幾乎喘不過氣來。
　　他心中駭異，終於再度發動自己拿手的浮光分影斬法。
　　劍潮翻滾，終於將唐劫的勢頭阻住，打得他飛向半空。
　　但是落在地上，唐劫只是吐了口血，便低笑著站起。
　　看向戚少名，他說：“妳還能打出幾次？兩次？三次？”
　　戚少名顫抖了，他搖搖頭：“不，這怎麽可能？”
　　這浮光分影斬他極少使用，只因威力太大，若與學子對戰時用上，壹個弄不好可能會造成死亡。
　　沒想到中了兩次浮光分影斬，唐劫竟依然好好站立著。
　　這讓他幾乎要瘋掉了。
　　這刻他再不顧可能發生的後果，戚少名浮光分影斬再出，轟隆隆打在唐劫身上。
　　壹連兩擊！
　　這已是他最後能打出的兩擊，這刻竟是壹下子全用出來了，若是換了別的學子，只怕當場就死了。
　　但是戚少名卻已顧不得了。
　　他對唐劫沒有仇恨，只有不服。
　　他只是想贏！
　　他雖是天才，卻更是個心高氣傲的少年。
　　他不服！
　　勝負成敗在此壹舉，此時此刻他只想打贏這個家夥！
　　我要贏！
　　戚少名在心中狂喊著，劍鋒在這刻發揮到極致，靈氣催動下，整個鬥室都是他的身影，劍潮暴卷裏，荒狂劍光甚至打出了壹絲脫凡境特有的天地之威的風采。
　　在恐怖洶湧的攻擊下，即便是唐劫也被打得飛起，狂吐鮮血。
　　凝水罩生而復滅，滅而復生，就連無相金身都承受不住，瘋狂從他體內汲取靈氣以維持。
　　待到人影消散，劍潮消失，唐劫的身體已從空中重重跌落地面。
　　全身上下布滿劍痕，看起來已再無壹處完整皮肉。
　　就連戚少名心中都震駭了壹把，此時他才意識到自己可能殺人了。
　　不過下壹刻，這惶恐的念頭就消失了。
　　因為唐劫已翻身躍起，在地面壹踏，如頭公牛般向著戚少名狂沖而來。
　　這壹下反沖來得如此快，快到戚少名甚至未回過神來就被唐劫沖到身邊。
　　壹記兇狠的直拳打去，此時戚少名已無力維持銀光罩與風行體，這壹拳結結實實打在他的臉上，正中戚少名的鼻子，打得他鮮血長流，人已跌飛出去。
　　“不！”戚少名憤怒狂吼，仿佛臨死之人即將斃命前的絕望。
　　唐劫的這壹拳，徹底粉碎了他對勝利的渴望，粉碎了他心中最後的壹點尊嚴。
　　唐劫卻已是不客氣地沖過來，抓著他又是壹拳擊出：“混賬東西，竟然兩絕連發，難道妳不知道這真的可能會殺死我嗎？還是為了贏，妳已不顧後果？”
　　砰！
　　又是壹拳把戚少名打飛出去，唐劫已收了幾分力，顯然是知道他撐不住自己全力壹擊。
　　接著他沖過來又是壹腳，踢在戚少名腰際：“戚少名，妳是天才，這不假，可妳太驕傲了，驕傲到自以為是！七天殿七榜首？妳把其他人看成什麽了？妳覺得妳沒得到壹個榜首就被人看不起？可妳看看這學院之中到底有誰真的看不起妳了？妳雖無榜首，七天殿頭十名卻個個有妳，能做到這壹點，舍妳之外又有誰人？人人知妳天才，從無壹人敢小瞧妳，妳卻自己看不起自己。達不到心中所想的成就，就覺得不甘，境界比我慢了，就更覺得不服。妳不是努力求進，只是目空壹切，把所有人都看成腳底泥垢，不甘心被人壓過壹頭罷了。”
　　戚少名怒道：“妳懂什麽？妳知不知道背負天才之名，本身就是壹個絕大負累。妳知不知道有多少人在看著妳？有多少人在等著妳。妳稍有表現不佳，立刻無數嘲諷蜂擁而來，說什麽狗屁天才，那聲音，那譏笑，妳沒聽過，妳不會理解！”
　　“我怎麽就沒聽過了？這些天我受的那些嘲諷還少嗎？”唐劫反問，他抓著戚少名，又是壹拳打在他小腹上：“無知之輩的諷刺之言，妳何必放在心上。天底下的白癡多了，沒那功夫壹壹計較！偶有譏笑之言，妳便如此，這不說明妳有骨氣，只說明妳這樣的人輸不起！”
　　“輸不起？”戚少名愕然。
　　唐劫沒回答他，只是又壹拳打去，打的戚少名彎腰直哼哼，連話都說不出來，唐劫已抓著他頂在墻上。
　　戚少名艱難吐聲：“我不是輸不起，我只是不想辜負家族的期盼……”
　　“想要上進，這是好事，想要不辜負天才美名，不辜負家族期盼，這也是好事！可是任何好事壹旦走上極端，都會變成壞事！妳太極端了，極端到不容許有壹絲瑕疵，這就是妳的問題！”
　　戚少名聽得全身顫抖。
　　唐劫終於沒再打他，把他放了下來。
　　他說：“不想辜負家族的期盼，就更要好好努力，而不是在別人譏笑下，壹怒如何……那只會讓親者痛，仇者快。妳是玉門九轉的天才，這天賦最適合的是提升境界，而不是戰鬥，妳把所有精力用在術法上，這是本末倒置。就算是天才，走錯了路也只會變成廢物。”
　　“就算是天才，走錯了路也只會變成廢物？”戚少名愕然，怔怔的重復著這句話。
　　唐劫看看戚少名，嘆了口氣：“好好修煉吧，莫再顧著爭壹時之短長。以妳現在的實力，短時間內不再修行任何術法，也可在學院內縱橫好壹段時間。等妳境界高了，靈力多了，不靠別的，就憑這壹手浮光分影斬，就能殺得靈海學子都抱頭鼠竄。妳若現在是靈湖，可再多發壹次分影斬，我現在都未必站得起來。”
　　這話自然是安慰戚少名的。
　　以戚少名現有的實力，至少要連續五次分影斬把唐劫砍成肉泥，才能讓他站不起來。不過唐劫卻是不會說的了，人總歸是要有些希望，才會有動力。
　　他和戚少名沒仇，只是戚少名太過氣傲，平時不愛搭理人。
　　今日既然見了，打了，又說了這許多話，他也不介意順便和戚少名交個朋友。
　　不管怎麽說，戚少名都是玉門九轉，只是壹時糊塗走錯了方向而已，只要他回到正途，還是很快能大放光彩的。
　　長期在組織裏混，唐劫早就清楚，壹個人要想出人頭地，除了自己要努力外，也得會抱大腿。
　　當初他抱虛慕陽的大腿，後來抱衛家大腿，再後來抱學院大腿。
　　如今這些大腿都抱不了了，就只能抱抱戚少名。
　　雖說這根大腿比其他人要細了些，但至少沒什麽後遺癥，至少也算得上是壹個可以做朋友的土豪。
　　當然，這次戚少名妄動殺手，還是讓唐劫有幾分惱火的，所以先揍人後教育。
　　這刻看戚少名似是清醒了許多，他拍拍戚少名道：“才不過壹年，妳現在努力還來得及。以妳的天賦，我相信很快就能入靈湖，等妳靈氣充沛了，壹口氣發上十幾個浮光分影斬，把我打得丟盔棄甲，抱著妳大腿求饒，豈非快哉？”
　　說著唐劫已向屋外走去。
　　剛出門，就聽身後戚少名喊了壹聲：“唐劫！”
　　“什麽事？”唐劫回頭看看他。
　　戚少名艱難起身。
　　看著唐劫，半晌，他終於說了壹句：“謝謝。”
　　唐劫知道他是接納了自己的意見，如今已幡然醒悟，笑笑出門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