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黃庭立道（上）

　　大道不存！
　　唐劫的答案是震撼性的，讓何沖如遭雷殛。
　　“妳是說，這世界裏沒有大道？”何沖又問了壹遍作為強調。
　　唐劫點點頭：“這不是我說的，而是血河之主說的。”
　　當年血河之主就曾對唐劫說過，壹個真正獨立的世界，代表的就是自己的道。
　　道為何物？道者，世界存在之基石，萬物運轉之法則。妳既然擁有了壹個獨立的世界，就要為這個世界奠基，書道，立法！
　　壹個真正為妳所擁有的獨立小世界，妳就是它的天道！
　　這才是小世界存在的真正意義！
　　既然要為它重新立道，那這小世界原來自然是沒有道的。
　　這也正是為什麽何沖無法悟道的原因。
　　“立道……立道……”何沖聽得全身顫抖。
　　怪不得自己怎樣努力都無法悟道，原來這裏根本無道可悟！！！
　　唐劫已嘆息道：“創造世界，這是壹個付出的過程。付出的不僅有那些有形的，也有那無形的存在。所謂對道的領悟，理解與運用，其實就是對天地之間無形的規則力量的運用能力。法是有形，道是無形，兩者結合，方為道法。”
　　“那這對我們又有什麽意義？”何沖厲聲問。
　　“付出的是物質，收獲的是感悟。”唐劫回答：“如果不是血河之主，我也不會明白壹個獨立小世界的真正意義，而只會把它當成是培育靈藥的後花園。但現在我明白了，有了這小世界，以此為藍本，我們可以勾畫出自己的道。在這描繪的過程中，我們會真正理解道的意義。這就好比看壹幅畫，如果妳自己不會畫不懂畫，那妳是很難理解這幅畫好在哪裏的，道也是壹樣。”
　　“原來是這樣……”聽了唐劫的話，何沖這才明白過來。
　　原來，小世界的真正意義竟然在這裏。
　　他回頭望向唐劫：“那妳為什麽還不立道？”
　　“妳不是已經在做了嗎？”唐劫反問。
　　何沖壹滯。
　　唐劫已道：“妳以為什麽是立道？開辟天地，化生萬物，為萬物立基，萬靈立法，使四季輪轉，使日月交替，這不就是在立道嗎？道者，天地之規也，妳書寫天地的規矩，就是在為天地立道啊！”
　　何沖這才恍然大悟，原來自己壹直在做的事，就是立道。
　　他之所以無法悟道是因為他沒必要悟自己的道，偏又被困在這小世界中。
　　如果他現在走出這方小世界，以他這許多年的感悟，只怕立刻就能感受天地，坐而悟道。
　　“那……為什麽這世界還會如此混亂不穩定？”
　　“因為妳做得還不夠全。”如夢初醒，在回答何沖提問的時候，唐劫也福至心靈，竟然找到了之前壹直未找到的答案，他說：“妳雖為天地立規，卻未為生靈立法。空有宏觀之掌控，卻無微觀之梳理。妳遺漏的東西太多，產生的問題也就越多。我們所看到的災變，禍患，鬼怪，皆是這大道疏密所成之產物，故消而不滅，禁而不絕。若要解決，就當補全大道。”
　　“如何補全？”三人已壹起問。
　　唐劫搖搖頭回答：“妳們恐怕不行，這件事怕是卻得由我親自來做了。就是我以界主之身，要想成就此事怕亦艱難，對於到底該如何做同樣是壹頭霧水，估摸著是要琢磨壹段時日了。”
　　說著他長袖壹揮，已飛入空中。
　　來到那高高空處，揮手灑出壹片和煦光芒，身邊投射出壹片斑斕光影，正是萬古重樓。
　　唐劫盤膝坐在重樓之巔，放開神念，勾連天地，精神所至，無遠弗屆，皆在腳下。
　　立道壹事，無法可循，唯有自己摸索。
　　何沖雖以為天地立規的形式立道，所立卻不過粗淺，於細微處遠遠不見，更無法介入微觀層面，達不到深入影響，細致變革的地步。
　　只有唐劫以紫府之身，神念溝通天地，又兼是在自己掌控的這方土地上，才能嘗試進行這樣前所未有的立道之舉。
　　這刻他將自己的精神意誌提升到極致，這才緩緩放開心靈，將神念融於天地，這壹方天地的情況已盡為他所知。
　　唐劫已念念有辭，忽地打出壹道指風。
　　這壹指打入風中，倏地消失不見，卻未引起任何反應。
　　唐劫不為所動，依舊是壹指又壹指的點下，開始了研究心念化作道念之法。
　　對於唐劫而言，這是壹次全新的嘗試，是從另壹個方面探索天地大道。
　　它就像是人們在試驗室中建立的模型，卻又比那個更高明。
　　所有的猜測，嘗試，依據，都將從這個模型上獲得，並以此推導出真實大千世界的情況。
　　唐劫不知道自己要到何時才能完成立道的重任，但是從他高坐天空之日起，他就再沒有停止過這樣的探索。
　　這是壹件任重而道遠的任務，他必須不斷的嘗試，運用每壹種方法來尋找答案。
　　將自己的心念不斷深植於這片土地中，為天地立規，劃分陰陽，厘定萬物，深入到最細微的層面來行使自己的意誌。
　　為此他甚至把洞察開啟，洞察天目成為他研究微觀世界最有用的工具，神念則成為傳達自身意誌，改變世界的觸手，每壹點意誌都被他借助種種手法融入這片土地中，以期得到自己想要的回報。
　　這壹試就是十年。
　　十年來，唐劫幾乎每天都要在山河社稷圖中度過壹段立道的時間。
　　可惜的是他從未得到過什麽好的反饋，這個世界自始至終都對他不理不踩，世界的災難沒有因此減少，那些禍變的妖魔卻每日都在增加。
　　這壹天，唐劫再次嘗試著化心念為道念，卻依舊如泥牛入海般毫無反應。
　　唐劫並不意外，又在習慣性思考自己哪裏做的不對。
　　會不會自己壹開始就錯了？
　　要立道還需要什麽別的條件？
　　是境界的原因？
　　不可能，道與境界無關，道自身就是壹種境界，它與法修完全是兩個體系，互不影響。
　　唐劫不斷思考著，又不斷否認著。
　　就在這時，唐劫忽然感到遠處發生了壹場戰鬥。
　　戰鬥是在鄧玉慶與壹只妖魔之間發生的。
　　波及範圍及廣，當戰鬥結束時，方圓百裏已盡成焦土。
　　當何沖趕到時，也不由為之駭然：“什麽時候這裏的妖魔已變得如此強大了？”
　　唐劫仔細觀察了壹下，終於發現問題：“這只妖魔是在深海之中生成的，距離我們太遠，所以壹直沒有發現。足夠長的時間讓它發展起來，由此可見，妖魔也是會不斷變強的。可惜我的神念雖能達至千裏，卻終不可能遍布山河社稷圖全境。”
　　何沖好奇道：“天尊的命運之道難道不可以嗎？”
　　唐劫對這三人並無太多隱瞞，因此他命運入道壹事卻是大家都知道的。
　　唐劫搖搖頭：“這裏沒有命運之網，我無法借此觀察全境。”
　　“那就不能重新鋪設壹張嗎？”段老四問。
　　“可以是可以，不過需要的時間太長。此地無道，需得我從頭來過，費神費力，我如今正忙於……”
　　唐劫說到這突然停止，口中喃喃道：“天道之下，命運為首。我為天道，命運代言……我為天道，命運代言……該死，我怎麽沒想到這個！”
　　唐劫壹下子叫了起來。
　　三人再看他，就見唐劫已飛身而起，手指撒出點點光線。
　　那是無數的因果力量正從他的指尖飛出，纏繞在萬事萬物之間。
　　因果線開始不斷增長，以唐劫為中心，四處飛射。
　　即使以唐劫的力量，如此牽連因果很快也感覺疲憊不已。
　　他不得不休息壹會兒然後再繼續。
　　從這天起，他開始了漫長的編織命運的過程。
　　就像蜘蛛織網壹般，將這命運的網遍布於世界的每個角落。
　　這是壹張全新的命運之網，不同於星羅大千界，而只屬於唐劫。
　　由於沒有舊有體系的阻礙，唐劫的編織還是很順利的，最重要的是當它完成後，不會因此消失。
　　命運之網就這樣漸漸蔓延開來，遍布世界的各個角落，在那看不見的空間裏，壹張張縱橫的因果線為世界編織出無數可能與未來。
　　天道之下，命運為首。
　　我為天道，命運代言！
　　壹個全新的世界，首先要做的就是建立命運之網。
　　當命運之網開始初具雛形的時候，唐劫就已經感受到壹種完全不壹樣的氣息。
　　那是壹種絕對掌控的氣息。
　　無法用言語來形容，唐劫只知道在這個小世界裏，他能清晰的感受到命運之網每個角落發生的事。
　　無需計算，無需費神思考，費力堅持，只需輕輕壹念，波動命運的網絡，這個世界的壹切就都會按照他的心意去發生。
　　這種感覺簡直太棒了，就算是命運的掌道者只怕也做不到這壹步。
　　這壹步到底是什麽，唐劫不知道，但是在他自己的世界裏，在他所布下的大道中，他所能夠做到的無疑就是最高級別的。
　　這也意味著通過這種方式，他已經感受到了自己距離至高的真正差別。
　　那是壹種無法用言語形容的感受，所有的壹切皆在妳的心念之中，掌控之中。
　　在這世界，他就是高高在上的神，萬事萬物皆由他來把握，是真正的無所不知，無所不能，全知全能的上帝。
　　如果說這個時候還有什麽能夠淩駕於他之上，那或許就是哲學了。
　　比如讓他造壹快自己舉不起來的石頭，這種完全自相矛盾的要求。
　　但是脫離悖逆之邏輯，他就是上帝，可以做到任何自己想做的事。
　　眼神只是輕輕壹轉，在無數命運絲線的交錯牽引下，壹座巨大的山峰正在拔地而起。
　　它轟然起立，邁著大步來到唐劫的腳下跪倒，展現出自己最深沈的敬畏。
　　唐劫向前跨出壹步，輕輕撫摸了壹下這山嶺巨人的頭。
　　那壹刻，他已知曉，在這世界，他就是無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