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八章 緣定三生（下）

　　雪月坊外，羽未央抱著膝蓋坐在壹處房頂，仰面看著天空。
　　今夜皎月明，最神奇的是，星光也明。
　　月朗星稀在這個世界，不適用。
　　於是她便望著那瞞天星光，披撒著壹肩彎月，光潔的臉蛋在月光映照下，越發顯得高潔動人。
　　直到歸小貓來到。
　　她在羽未央的身邊坐下，道：“妳有心事？”
　　羽未央壹笑：“連妳都看出來了？”
　　歸小貓嘆息：“這要還看不出來，就奇了怪了。”
　　她捧起下巴，與羽未央壹起看天空明月，喃喃道：“所以，這世界真的存在輪回轉生？”
　　羽未央搖頭：“沒有。”
　　“沒有？”歸小貓詫異，不解。
　　羽未央也托起香腮：“沒有輪回。每壹個生命，都是壹個獨立的個體，只不過，有時候會多出壹份記憶，壹份不屬於自己的記憶……再加壹份特殊的……傳承。”
　　歸小貓怔怔的看她，有些不好意思：“我……最近……沒怎麽看書，讀的書少，妳說的，我不太懂誒。”
　　羽未央道：“輪回的，是記憶，不是生命！”
　　她言語簡單，卻語氣截鐵：“我不是羽寒凝，我是羽未央！”
　　“羽寒凝？四百年前的那個冰雪女王羽寒凝？”歸小貓詫異。
　　那可也是壹位傳說中的強大存在，難道就是妳的前生？
　　是了！
　　是了！
　　第二新星鄭忘憂！
　　他好像就有壹個精擅寒冰之力的強大手下，難道就是羽寒凝？
　　壹個聲音悠悠從後方響起：“如果是這樣，妳怎麽解釋，妳依然姓羽？妳又怎麽解釋，妳的寒冰之力二度覺醒？”
　　說話的，是周啟靈。
　　他立於羽未央身後，笑嘻嘻的問。
　　羽未央也不回頭，只是道：“為什麽是妳來？”
　　周啟靈道：“他不願見妳，怕見了妳，聽到讓他失望的答案。”
　　羽未央面容不動：“他果然還是那樣的人，魄力不足，當斷不斷！也好，現在他知道答案了，也便該死心了。”
　　周啟靈嘆息：“妳只是在自我欺騙。妳可以不承認，只認為是壹份記憶的傳承，那他呢？他又是什麽？”
　　羽未央搖頭：“他是個例外。”
　　“例外？”
　　“天下總有例外。我不知道是什麽讓他可以輪回，但我至少知道，我和他不同，我們不是壹條路！我更知道……”羽未央緩緩轉頭：“他不是天命選中之人。”
　　周啟靈面色微沈：“何來天命？我輩中人，靠的是自己的努力與拼搏！”
　　“那他算什麽？”
　　“也是他的努力！”
　　“他能靠努力轉生？”
　　“他至少能靠努力創造現有的壹切！卓君彥偷走了他的東西，這壹切，都是他親手造就的！”周啟靈激動起來。
　　羽未央便微笑：“所以，至少有壹個答案是明確的……他果然不是為了別人而做的這壹切。妳知道嗎？君彥壹直覺得，自己很自私，很小氣，相比三位新星的偉大，無私，奉獻，他覺得自己就是壹個徹頭徹尾的小人。有時候他也奇怪，天下能上位者多自私。而三大新星這樣的存在，是怎麽做到無敵天下的同時，還可以如此大公無私的？而且壹共三位新星，竟然個個都如此決斷？如此為後人顧慮周詳！現在，我明白了！原來從來沒有三大新星，原來，從來都沒有為後人奉獻。有的，只是壹個自以為是，妄圖永生不朽，輪回再起的人。他所做的壹切，都只是為了自己。那便和君彥沒有什麽區別。若說有，那便是他以此自詡為聖，君彥卻至少知道自己的問題，他不逃避，並願意放手交給他人。從這方面說，他還不如君彥！”
　　周啟靈默然。
　　良久，他終於道：“他沒有那麽壞，至少他幫了妳。妳知道這點，妳貶低他，不過是想堅定本心。所以，妳是鐵了心要跟著卓君彥了？”
　　羽未央微笑：“妳以為我坐在這裏憂傷，是因為我在做兩難選擇？”
　　周啟靈愕然。
　　羽未央輕輕搖頭。
　　她終於轉過頭來，面對周啟靈：“我想起了壹些事，我在品味。那的確是壹種不錯的感覺，很美妙！但，不吸引我！”
　　周啟靈怔怔的看著羽未央。
　　羽未央已長身而起：“壹生鐵血，難得感時傷世。優柔壹番，憫懷壹番，亦是不錯滋味，卻可惜，甜品只可偶嘗，豈能作為主食？我這壹生，與卓君彥綁定，鐵血戰鬥即為我命。便是我曾經的所謂前生，亦不例外！所以，感謝他的相助，讓我無事時，有了壹份思念，解了壹份歷史，明了壹份故去。然，過去的終究是過去了。逝者不可追，何必活在過去？我連三年前的生活都不留戀，還去留戀四百年前從未經歷過的記憶人生，豈非可笑？”
　　周啟靈啞然。
　　原來是這樣嗎？
　　妳不是在猶豫仿徨，妳只是在品味感悟。
　　“終是主公付錯情啊。”他嘆息。
　　說著他轉身離去。
　　想了想，忽然又停下腳步，道：“主公還沒有放棄。這裏有他打下的壹切，三生經歷，他知道的事，比卓君彥多的多。今日之後，也許，我們就不是朋友了。”
　　羽未央點頭：“是敵是友，妳們自己選擇。我可以代君彥承諾壹句：只要妳們還沒有對我們出手，我們不會先發治人對妳們下手。”
　　周啟靈壹笑：“好！”
　　也便不再多話，就這麽走了。
　　歸小貓看著他的背影，喃喃道：“所以，周觀弈，確定了就是三位新星轉生？”
　　“嗯。”羽未央淡淡道：“鄭忘憂，吳爛柯，周觀弈……前兩個，都是死在地球的。本來還奇怪，為什麽會那麽巧都死在地球，還奇怪為什麽後來的選擇都如此英明，又隕落的如此倉促，現在明白了。是他主動選擇了死在地球！”
　　歸小貓也明白了：“死在地球，轉生在地球，而宿主只在地球出現……這樣，在命運操弄下，就可以繼續成為宿主。”
　　“是的！”羽未央很肯定。
　　“那第壹個新星……”
　　“應當也是。”羽未央突然想到什麽，低喃：“周吳鄭王……倒序……”
　　她的目光微微亮起：“第壹個新星，應該是姓王！回去查壹下，或許能知道第壹新星的經歷。”
　　歸小貓撇嘴：“都已經明白了的事，還有什麽可追查的。”
　　“不！有很多可以追查的！”羽未央正色道：“周觀弈三生宿主，掌握了太多機密。周啟靈說的沒錯，他知道許多我們不知道的事。未來君彥要面對的，可能不僅僅是九大宗門，還有周觀弈，甚至他的威脅才更大。”
　　“那不現在殺了他？”歸小貓殺氣立顯。
　　羽未央卻搖頭：“不可以。他終究沒有對不起我們，甚至就在剛才，他還救過我。這兩年，君彥也是靠了他的後手安排，才有了今天。不管未來他如何，至少現在，我們不能恩將仇報。”
　　長嘆壹聲，羽未央又道：“周觀弈將來是敵是友，由他抉擇。但這第壹槍，確實不該由我們來開！再者君彥從來都無畏對手強大，我們作為他的女人……又怎能懼怕這個？”
　　——
　　香雪屋內紅燭照，對影二人把酒歡。
　　香雪與紅月暫時出去了，下面的話，不適合她們在場。
　　卓君彥為鐘秀倒酒：“所以，妳是打算跟他走了？”
　　鐘秀苦笑：“我不知道。”
　　“不知道？”
　　鐘秀低頭：“我所接受的使命，是維護好曙光會，幫助宿主，對抗宗門。然而曙光會，卻是第壹新星所創立的……”
　　卓君彥笑：“千年遵奉祖師命，卻逢祖宗詐屍中。如今後祖改先命，左是背典右忘宗。到底是遵循舊制，還是遵循舊祖，確實左右為難，確實難做取舍！”
　　鐘秀便長嘆壹聲：“妳又何必笑我。妳是不是最後的宿主，此事不好說，但曙光會到今朝，怕是要終結了。”
　　瑯琊王鐘秀！
　　曙光會會主！
　　誰能想到，他就是會主！？
　　若不是周觀弈，他或許永遠不會現身。
　　然而周觀弈回來了，卻不是以宿主的身份！
　　曙光會千年傳承的使命，也因此出現了重大變化。
　　對於鐘秀而言，他的人生壹下子出現了重大轉折。
　　我該怎麽辦？
　　曙光會又該何去何從？
　　他很迷茫。
　　卓君彥將手搭在鐘秀肩上：“沒什麽，無論妳做什麽選擇，都沒關系。”
　　鐘秀看看他：“我知道妳看不上曙光會，也看不上我這個瑯琊王。”
　　卓君彥擺手：“非也，這和實力無關，又或者說，這和妳們有多少實力無關。我看不上的，不是妳，是周觀弈。”
　　他？
　　鐘秀愕然：“三生宿主，三位新星集於壹人，掌無盡奧秘，有無窮偉力。縱無系統加身，亦有諸般手段！妳，看不起他？妳可知，他現在的實力，不比妳差！”
　　卓君彥大笑：“這和實力沒有關系！就算他現在壹只手就能打翻我，我也照樣看不起他。”
　　“為什麽？”
　　卓君彥正色道：“三生輪回，未能傾覆九大宗門，完成使命……周觀弈，他在魄力手腕上差了我太遠。縱有萬般後手又如何？妳以為，是我搶了他的機緣嗎？不！是命運對他失望了，放棄了他！”
　　“胡說！”
　　遠方雷霆乍起，壹聲怒吼滾滾而來。
　　周觀弈！
　　卓君彥大笑：“觀弈老弟，命運早就放棄了妳！妳不相信？龍心琴就是明證！曲譜是喚醒妳記憶的根本，而這份遺留，本當到妳手中。可為什麽會先後輾轉鄒新誌再到爛遺堂？就是因為命運已經不想再交給妳了！而它之所以會重新出現，不是因為周啟靈，恰恰就是因為我！我逆天而行，觸怒命運，於是它又把妳拉了出來！明白了嗎？妳只是命運的備胎！若妳有骨氣，那麽就應當和我壹起，共同對抗這該死的命運！”
　　說著他面色壹沈：“我命由我不由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