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

會說話的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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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城,秋。
空洞的辦公室裏,慘白的白熾燈下,中年醫生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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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3章:去而復返

青山 by 會說話的肘子

2025-2-12 18:27

  濃密的白色挽幛之下,棺槨之前。
  陳跡默默看著壹地散亂的銀錢,忽然明白金豬那押官門徑的真正底牌是什麽,最謹慎怕死、賭性最重的人,選擇了壹門最適合自己的修行門徑。
  那麽……馮先生知不知道金豬是押官門徑,且有替死傀儡?
  必然知道,對方曾露出過破綻!
  就在幾個時辰之前,馮先生曾下意識對他說:“據我所知妳與金豬並無交情吧。”
  這句話便是破綻。
  先前在龍王屯,金豬日夜兼程來救自己,正常人的視覺裏,壹定是金豬與自己交情莫逆,所以才會來營救。
  但馮先生並不這麽認為。
  只有知曉金豬修行門徑的人,才會明白金豬來救人並不是因為交情,而是押註了自己。
  可馮先生為何要撒謊說自己打算回到密諜司,奪取金豬的生肖之位?
  若謊言的本質是為了掩蓋真相,馮先生撒謊到底是想要掩蓋什麽?
  陳跡雙眼忽然睜大,馮先生要掩蓋他的真實身份。此時。
  劉師爺向外奔走,壹路高呼:“黑衣衛何在。將那姓馮的追回來,萬萬不能讓虎甲鐵騎落在他手裏。”
  有幾名黑衣人從小巷子裏悄悄浮現:“劉師爺稍安勿躁,我等去追!”
  劉家大宅門前,劉師爺命人取來幾只信鴿,交給黑衣衛,仔細叮囑道:“爾等不是那姓馮的對手,兵分七路,前去虎甲鐵騎大營找楊偏將,拆穿那姓馮的。若楊偏將不信,就叫他來劉家大宅與老爺當面詢問。此事若成,即刻寫信讓鴿子帶回來。”
  有黑衣衛遲疑道:“可馮先生,姓馮的手持虎符,虎甲大營只認兵符,不認人啊。”
  劉師爺沈聲道:“只能試壹試了,快去。”
  “是!”
  黑衣衛們分別將鴿子揣進懷中,翻身上馬闖進黑夜。
  劉師爺就這麽扶著門框。心急如焚的等待著。
  還不到壹炷香的時間。
  壹只鴿子扇動著翅膀飛了回來。
  劉師爺壹怔,當即伸手任由鴿子落在手腕上。
  壹名甲士提醒道:“劉師爺,鴿子羽上有血!”“是黑衣衛的血!”
  劉師爺眼神陰晴不定:“外面有人在伏殺我派出的黑衣衛。”
  眾人擡頭朝大門外望去,黑洞洞的天色猶如擇人而噬的深淵。
  不管怎樣也填不滿。
  劉師爺臉色鐵青下來,揚聲道:“合好府門,哨樓燃起火把,沒我命令,誰也不許開門。”
  陳跡與幾名甲士推著沈重的朱漆大門緩緩合攏,當兩扇門關閉的壹瞬,這劉家大宅便成了壹座防備嚴密的要塞。
  劉師爺突然返身亡宗祠走去:“我去尋老爺!”
  陳跡等甲士跟隨在他身後,穿過長長巷子。
  只見劉師爺來到宗祠門前,雙膝跪地:“老爺,我們都被馮文正騙了啊。先前我便說虎甲鐵騎的將軍接連出事,定是這姓馮的暗中使梗,此人謊話連篇,嘴裏壹句實話都沒有。……”
  這壹刻,陳跡與劉師爺感同身受。
  那位馮先生像是壹位亦正亦邪的騙子,混亂,強大。對方肆意遊走在刀鋒之間,將所有人耍的團團轉。
  陳跡也分不清對方哪句是真話,哪句是謊言。
  劉師爺繼續說道:“老爺,此時調回其它軍隊已經來不及了,當務之急是派人去尋周將軍,命他帶著象甲營前來馳援。。。”
  宗祠裏的劉閣老沒有理會劉師爺,他只是背對著所有人,慢慢仰頭看向正龕上如山巒般的牌位,長嘆壹聲:“若馮文正真是從七年前便開始布這個局,那就全完了啊。”
  劉師爺豁然看向劉閣老跪坐的背影:“老爺,不能坐以待斃啊。”
  “當然不能坐以待斃,那不體面!”
  劉閣老起身,撫平了自己身上的灰布袍子,“擂鼓升堂,焚香,抽死簽,祭旗、。”
  ……
  卯時。
  天光微亮,東方泛起魚肚白。
  劉家大宅的高墻深處,響起重重的擊鼓聲。
  越捶越急。
  大宅裏的壹棟棟房子中,劉家氏族宗親聽聞鼓聲趕來。
  劉師爺帶領甲士將大宅的壹道道門推開。
  大宅之外駐紮的數百名身穿黑衣的死士,從這壹扇扇門中魚貫而入。
  最終密密麻麻的匯聚在宗祠之前,塞滿了宗祠前的空地與巷道。
  沒有人說話。
  只肅然看著宗祠裏,劉閣老拿出貢案下封藏已久的死簽。
  十六只裝滿竹簽的簽筒。
  劉閣老用袖子擦拭著壹只簽筒,慢悠悠說道:“我原本是要帶妳們舉事的,卻沒想到遭人算計釀成大錯。今日開宗祠,抽中死簽者,與我壹起迎敵,未抽中者,從後門離開,屆時,會有人護送妳們悄悄南下,乘船出海去爪哇島。我早些年已經命長子在哪裏置下產業,足夠妳們生活,記住,永遠不要再回寧朝!”
  所有人都以為劉袞長子已經在京城緣覺寺剃度出家,卻沒想到劉家早已施李代桃僵之計,將其送去了爪哇島。
  如劉閣老所說,世家所求本不該是‘勝’,而是‘不敗’、這樣才能長久。
  劉師爺哀求道:“老爺,您為何不走?那艘船能載百余人。大爺在爪哇島已經站穩腳跟,您可以在哪裏東山再起。”
  劉閣老笑了笑:“我不死,仁壽宮裏那位會睡不著的。我留下,便是給他壹個交代。擊鼓。”
  鼓點再次密集起來。
  擦幹凈的簽筒在眾人當中傳遞。所有人默默抽出自己那壹支。有抽中活簽之人喜極而泣。
  也有的偷偷將活簽換給了別人。
  有抽中死簽之人默默無語,也有不甘之人嚎啕大哭昏厥過去。
  劉閣老站在宗祠的臺階上,滿目滄桑。
  壹炷香後,抽中活簽者在幾名黑衣衛的帶領下離開宗祠,不知去往何處。
  抽中死簽者,以白布纏頭,人皆縞素。
  劉師爺忽然說道:“老爺,靖王還在咱們府中,他必然也參與了謀劃,劉家有此壹劫,他功不可沒!”
  劉閣老沈默許久:“帶他來,用他祭旗。”
  陳跡心中壹沈。
  劉師爺轉頭對黑衣死士們說道:“去。將王爺,世子,郡主帶來,祭旗。”
  陳跡看著二十余名黑夜死士轉身就走。
  他有心想要跟上去,卻沒有跟上去的理由。
  猶豫片刻,他最終還是慢慢挪動腳步,想要偷偷追上去。
  劉師爺轉頭看他:“妳要去哪?”
  陳跡悶聲道:“師爺,我想如廁!”劉師爺突然厲聲道:“妳是什麽人?摘下妳的面甲!”
  然而就在此時,劉家大宅的哨樓上,忽然傳來壹聲慘叫,打斷了劉師爺的思緒。
  數百人齊齊回頭望去,只見壹顆流星在昏暗的天色中飛過,將哨樓上的死士穿透而過。
  流星熄滅時,天光重新暗了下去,仿佛方才什麽都沒有發生過。
  這黑暗停頓了壹瞬,又仿佛停頓了很久。
  下壹刻,壹顆顆流星驟然迸發如雨,絢爛如銀河流淌,將十余座哨樓上的死士全部洞察。
  緊接著。
  劉家大宅外響起沈重鐵蹄聲。
  那鐵蹄聲從北方蔓延到東西方,將這座佇立幾百年的龐大宅邸團團圍住。
  此時,壹名被射穿腹部的死士趴在哨樓上,用最後力氣喊道:“解煩衛來了,千歲軍也來了。”
  劉師爺怒吼:“虎甲鐵騎呢?”
  那名死士卻已經沒了聲音。本該攔在路上布防的虎甲鐵騎,不知被馮先生帶去何處。
  千歲軍和解煩衛穿透了劉家防線,直接來到他們面前。
  劉師爺獰聲道:“千歲軍?靖王果然參與其中。老爺,直接將靖王就地斬殺了吧。等等,方才那甲士呢?”
  經過天馬打斷,劉師爺再去看陳跡方才的位置,陳跡早已沒了蹤影。
  此時,劉閣老輕輕嘆息壹聲:“陛下,靖王,閹黨壹起為我劉家布局多年,輸得不冤。師爺且帶人去阻攔壹下,給抽中活簽的族人爭取些時間。”
  劉師爺帶人朝大門口方向趕去支援:“快去大門口,攔住他們,不要讓他麽沖進來。”
  話音落,轟然壹聲。
  劉家大宅的朱漆大門被人從外面破開,
  兩扇大門緩緩倒下。
  砸起壹地灰塵在空氣中激蕩。
  剛剛感到門前的黑衣死士壹起站定腳步,他們想要透過灰塵看清來人。
  卻只能看見,壹個模糊的身影慢慢在灰塵中浮現。
  幾個呼吸後,壹名身穿白衣,戴著壹只白色面具的男人跨進門檻。
  他右手扇著面前的灰塵,笑著看向面前數百死士擠在小巷子裏:“喲,這麽多人在呢?”
  那副白色面具上,以鎏金工藝畫著淡金色龍紋。寧朝,景朝,擅自配龍紋者抄家問斬。
  除非這龍紋之物乃禦前親賜。
  劉師爺壹時間如臨大敵:“白龍?”
  白龍旁若無人的從袖子裏取出壹枚令牌,慢悠悠說道:“王令棋牌在此,見者跪拜,如朕親臨。”
  劉師爺與死士們面無表情,壹動不動。
  他們額頭上纏著的白頭帶,白龍渾不在意。
  他又將王令棋牌塞回袖子裏,笑著說道:“不想跪,就算了,反正在場諸位都是死罪!”
  劉師爺冷聲道:“白龍大人真看得起我劉家,竟親自來了。”
  白龍哈哈壹笑:“不親自來。怕是有些不保險吶。”
  劉師爺面色猙獰:“我劉家不會束手就擒。。”話音未落,眾人頭頂突然傳來說話聲:“我勸妳不要動哦,不然第壹個先殺妳。”
  劉師爺擡頭,只見巷子左側的屋頂上,皎兔與雲羊正身穿壹襲黑色勁裝。
  皎兔坐在屋脊的高高檐角上,兩條腿懸空著晃來晃去,雲羊佇立在她身旁,雙手交叉疊於胸前。
  兩人笑盈盈的俯瞰著死士們。
  劉師爺驚疑不定:“妳們,。。妳們不是被發配嶺南了嗎?”
  皎兔把玩著領扣上的玉墜子,笑瞇瞇說道:“嶺南氣候濕熱,毒蟲又多,我倆走到半路就不想去了呀!”
  另壹側,也有聲音傳來:“劉師爺,不想死的話,乖乖將手裏兇器都放下吧。”、
  劉師爺再壹轉頭,金豬與夢雞站在另壹側房頂,將巷子裏的數百名死士夾在中間。白龍,天馬,金豬,夢雞,皎兔,雲羊。
  六位生肖齊至。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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