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百壹十五章 大招

　　郭五穿了壹件白色對襟的短袖布衫，和下身黑色西褲還有腳上的皮鞋稍微有點不搭。右手戴了兩枚金戒指，按住了壹只不知道是不是正宗的紫砂壺。
　　茶館二樓，五爺擺足了前輩江湖大佬的氣勢，內心壹陣豪邁。
　　其實這些東西他本來不會，準確地說整個臨州城原先也沒有哪個混混出身的懂擺這種場面……懂那些老規矩的江湖前輩早就斷了壹代。
　　可是這不港片流行嘛，看著眼熱，做派都跟著學，就像小弟們學周潤發咬牙簽，拿錢點煙壹樣。
　　要是平輩有頭有臉的之間，其實也不玩這壹套，問題現在是對上小輩，這會兒坐著等消息，就連待會那批小崽子來了怎麽拿捏氣勢，怎麽說話，五爺都在心裏照著港片模擬了幾遍了。
　　不管怎麽樣，下手是真的。
　　郭五手下攏共八十多號人，他本人和比他小四五歲的那壹撥，現在基本都已經不怎麽動手了，好勇鬥狠這種事，自有那些後來收的年輕人去做，這兩年不說打死人，打殘的應該不下十個。
　　人壹早已經分撥撒出去了……郭五知道外頭有不少人盯著這壹陣。
　　“對面那幫小崽子怎麽樣？”
　　見老兄弟老巴從樓下跑上來，郭五有些著急的問。
　　真能不砍起來，他還是希望別砍起來，狠狠教訓壹下，讓那些生瓜仔知道天高地厚，服氣了，把該低的頭低了，把該捧的捧過來，郭五覺得也就差不多了。
　　要知道當年他也不是什麽猛人，若不然嚴打也不可能成為漏網之魚。
　　那次嚴打過後，他跟的老大進去沒幾天就幹脆利落地吃了花生米，郭五等風聲過去後扯虎皮做大旗，竟然就這麽風生水起的混了起來，這些年慢慢也有點架勢了。
　　對於嚴打，他是既感激，又害怕，所以官面上的關系，他這兩年壹直在努力結交。至於今天的事，郭五的想法就是逮住幾個弄壹頓，讓對方知道怕，把面子和好處都拿到手就好。
　　“還在裝修”，擺明了被看扁了，老巴惱火壹下說，“讓人沖進去砸，還是繼續在外面逮人？”
　　郭五猶豫了壹下，說：“繼續逮吧，下手可以狠點，別出人命就好。”
　　【大哥大響。】
　　“五哥，出來了，有兩撥三四個壹起的，還有落單的。”在外面的人報告上來。
　　竟然還有落單的？對方是蠢，是不知道我，還是當我鬧著玩？
　　“落單的裏頭有壹個就是那個唐連招……還壹個不認識。”大哥大裏小弟繼續報告。
　　“……”無語了片刻，郭五怒極反笑，咬牙道：“那就弄這兩個。去五個人，不，十個，把那個唐連招弄壹頓，帶來見我。另外那個，去三個吧，剩下那兩撥盯住了就好。”
　　……
　　莫名回憶起那個動蕩的年代，蹬著自行車，纏著車鏈子，幾百人的群毆。
　　十分鐘，二十分鐘……郭五等得有點不耐煩了，半個小時，忍不住了，但是電話打過去沒人接。
　　“噔噔噔……”樓梯壹陣急響，郭五站起來。
　　“五哥。”綽號魚頭的得力小弟出現在他面前，跑得滿頭是汗。
　　郭五問：“唐連招呢？”
　　魚頭猶豫壹下說：“……沒弄住。”
　　“……”郭五壹腳就蹬了過去，把人踹倒在地，指著道：“妳跟我說十個人沒弄住？他是李小龍啊……還是妳們忘帶家夥他帶了？”
　　“帶了，我們帶了，他也帶了。”說完又挨了壹通猛踹，魚頭不敢爬起來，往後挪了挪，小心解釋說：“外面都知道唐連招狠，我們沒直接撲過去。”
　　“然後呢，讓他跑了？”旁邊老巴插了壹句。
　　跟老巴關系親近些，魚頭好歹敢放心說話了，壹臉地委屈說：“巴哥，我就想問妳壹句，如果有人拿刀頂住了妳後腰眼，叫妳別動，妳會怎麽樣？”
　　莫名其妙地發問，在場幾個老混混都楞了楞，隨即議論了壹番對策，老巴開口說：“就先不動，找機會拉開距離，跑幾步……再回頭對砍啊。”
　　“直接翻身砍回來。”魚頭眼神發直，定定地說完這壹句，擡手抹了壹把，也不知道抹的是汗水，還是眼淚。
　　“什麽意思？”幾個大佬壹聽糊塗了，著急追問。
　　“我們找了個沒人的小路逮他，七八個人分散註意力，兩個偷偷摸上去，得手了……拿刀頂住了唐連招，告訴他別動……”
　　“然後呢？”郭五忍不住自己問了，因為聽到目前為止，他都很滿意，講道理，到這裏還能出什麽意外，郭五想不出來。
　　“說了直接翻身砍回來啊！”這壹句是用喊的，魚頭整個人急躁起來了，誇張地擺著手說：“就第壹個‘別’字還沒說完，他袖子裏刀往下壹滑，翻身就砍過來了，不說壹秒……他媽的連0.1秒的猶豫都沒有啊，誰跟得上？！”
　　郭五臉色有點難看，反過來大吼：“那就捅進去啊！我有說不能捅嗎？”
　　神經已經有些崩了，魚頭咬牙猙獰地大聲回喊：“捅進去頭就沒了！妳們去捅啊？媽的真的不要命的……”
　　只有在想象畫面的人才能稍微體會那壹幕的震撼。背後被刀頂著，就算港片劇情也不是這樣啊，就算是成龍、周潤華，也得先舉下手啊……
　　就讓妳捅，翻身直接砍回來，0.1秒的猶豫都沒有！唐連招！
　　“要不是那倆兄弟打架也是我們這裏最狠最猛的，反應夠快，撒刀就往後躺，躺完就服軟……人就死那了。”魚頭手指地，眼睛裏依然惶恐，坐起來，委屈道：“妳讓我們剩下的人怎麽辦？”
　　壹群“大佬”沈默了壹會兒。
　　“動白道搞他們好了，又不是沒理由的，那幫小子身上都有事，抓進去幾個，就老實了”，其中壹個說，“混到咱們這份上了，犯不著跟壹幫沒腦子的小混混拼命。”
　　這壹句既是辦法也是臺階，包括郭五本人在內，大家都點了點頭。
　　今天雖然沒得手，至少也沒吃虧，先收了，他們是這麽想的。
　　然後又是壹陣淩亂的腳步聲從樓下到樓上。
　　“又怎麽了？”看著手下這麽穩不住，已經準備離開的郭五眉頭鎖得死死的。
　　小弟說：“五哥……咱們被人圍了。”
　　他話音剛落，樓梯響，這次的腳步聲不急了，很穩。
　　身高接近壹米九的唐連招帶著三個人從樓梯口上來，看了看，面無表情說：
　　“妳就是郭五吧？我是大招。”
　　郭五整個人怔了怔，妳是大招又怎麽樣，就四個人上來……我這邊在場就十幾個啊，妳不會看啊？！
　　結果唐連招身邊黑五看了看魚頭，微笑用口型說：“謝謝帶路。”
　　從混亂中回過神來，郭五沒急著接話，隱蔽地朝窗口下瞥了壹眼，大概也就二十來人，看來沒來齊。現在自己這邊湊壹湊，也差不多這個數……
　　還有這麽圍人的？
　　剛想硬氣壹句，余光瞥見身邊的人好像有幾個已經在退了。
　　郭五想了想，自己也有點想退，在心裏安慰了自己幾句，告訴自己跟這種低層次小混混拼命不值得，事後有的是手段玩死對方，郭五笑壹下，說：
　　“好像人數差不多吧？而且妳不是出名講義氣嗎？妳好像有個兄弟在我手裏。”
　　郭五記得自己這邊還有壹手三抓壹，唐連招猛，不代表他手下每個人都這麽猛。
　　唐連招朝郭五這邊剛剛跑上來那個小弟看了壹眼。
　　“五哥，不是啊。”小弟低著頭小聲說：“就我跑回來了，另外兩個現在還被那個瘋子堵在女廁所裏。”
　　壹個追三個？
　　郭五這邊已經有點崩了，要不是還捏著後手，他就真崩了。
　　壹名混混跑上來，在黑五耳邊小聲說了幾句。
　　“澈哥知道了。”黑五對唐連招說。
　　“我們老板說帶妳過去見壹下。”黑五對郭五說：“放心，我們老板是文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