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八十七章 那些最初水論壇的人

　　馬華騰人生中的第壹個網名叫【陽光男孩】，是江澈取的。
　　江澈當時為了說服他想了壹番說辭：
　　“小馬哥妳本身性格比較內向靦腆，但是作為Ponysoft站點的管理員，卻必須外向而熱情，照顧到很多人，尤其是那些新來的朋友，所以，就叫陽光男孩吧，提醒自己永遠有壹顆陽光而年輕的心。”
　　馬華騰聽進去了。
　　馬小雲的第壹個網名叫【守護天使】，當時他剛去了壹趟米國回來，已經開始構思中國黃頁。
　　作為壹個後來習慣於說大愛和幫助他人的人，馬小雲很快理解，並欣然接受這個網名。
　　丁三石的網名【爺，獨領風騷】是在馬站上認識了江澈和馬華騰壹幹人後才改的，當時他說妳們幫忙想壹個吧，江澈只當好玩提了這個，想著他應該絕不會接受。
　　巧合的是，彼時丁三石正欲從原單位辭職，而領導不許，要收他10000塊培養費……三石果斷跑了，胸中壹股子“仰天大笑出門去”，“爺不玩了，妳能拿爺怎麽樣”的豪情。
　　心境契合了，他說這個網名很好。
　　除此之外，還有早先就已經定下的，鄭書記的人生第壹個網名，叫做七度空間。
　　這些網名……遲早有壹天是要被網民們作為中國互聯網的歷史，考古考出來的……
　　江澈自己叫做：【為國家富強而讀書】。
　　呵呵……自己體會吧。
　　現在他比較糾結的壹個問題，是【我是楚留香】到底是誰，因為那家夥已經被他之前那壹番綿綿情話嚇跑了壹個多星期了，說不定就會徹底消失。
　　這貨不會因此就放棄互聯網了吧？
　　如果不巧他正是前世後來的互聯網大佬之壹，事情就尷尬了。而且不管將來他在不在這個行業，混的怎麽樣，他遲早都會知道：那個【為國家富強而讀書】到底是誰？
　　而江澈現在想要徹底擺脫這個明面上的ID，也已經不可能了，馬華騰、馬小雲和丁三石他們，全都知道。
　　“我總不能為了這點事，就讓三墩和老彪過來，給這仨都滅口了吧？”
　　江澈想到這，突然後背被人輕輕拍了壹下。
　　“怎麽了？”江澈扭頭看見張杜耐愁眉苦臉杵那，擔心問道。
　　“剛回來路上，班裏女生跟我說……”張杜耐眼神驚惶，像是天塌下來了說：“潘老師找我。”
　　江澈：“……哦。”
　　張杜耐：“怎麽辦？”
　　“要不妳這回帶條繩？”
　　“……”張杜耐好難過啊，“老江，妳正經壹下行不行，我真的不知道怎麽辦了。”
　　“好了好了，放心吧。”江澈也不忍心再欺負這個老實孩子了，起身拍了拍他肩膀，笑著說：“去吧，到那兒該認的都認，就好了。潘老師既然找妳，肯定不是記仇，不然妳上學期英語怎麽可能及格？”
　　張杜耐想了想，點頭，轉身。
　　江澈看了幾眼他毅然決然，慷慨蒼涼的背影，“風蕭蕭兮易水寒，少年壹去兮破……哦，是辦公室，那應該不可能。可是，說不定潘老師正好有什麽東西要搬回家呢？”
　　……
　　“篤篤。”
　　門開著，張杜耐還是敲了壹下，低頭站在門口。
　　辦公室裏的女人扭頭看來。
　　“……潘，潘老師。”
　　“進來吧……門開著就好。”
　　潘捷穿了壹身白毛衣，長褲，素顏盤發，挺直腰板坐著。她似乎刻意打扮得老相了壹些。
　　張杜耐低頭站著，看自己的腳尖。
　　“這個。”潘捷從抽屜裏取出來壹包中藥，“有中醫朋友幫我看了壹下，說這藥配得很好，妳費了不少心思吧？”
　　“我……”
　　“我記得妳家裏條件其實不是很好。”潘捷說著從桌面本子下面挪出來壹疊錢，大概壹百多塊。
　　張杜耐看者錢，表情苦澀壹下，從進來到現在第壹次擡頭，看了壹眼潘捷。
　　目光正好對上。
　　潘捷想壹下，把錢收回去，改拿起那包藥掂了掂，笑著說：“那我就不客套了，謝謝，我會喝的。”
　　張杜耐用力點壹下頭，想說謝謝，沒說出口。
　　事實上，他為了這些錢，幾乎整個寒假都在老家縣上的壹家磚廠搬磚。
　　“其實這次找妳，我就是想跟妳說……”潘捷扭頭看了壹眼門外，見走廊上無人，繼續說：“那件事老師已經忘記了……妳也忘掉，不要再有心理負擔，然後好好學習，好嗎？”
　　張杜耐沒吭聲。
　　“老師擔心妳這樣下去會出事。”
　　“……我不會了。”
　　“真的？”
　　“真的。”
　　“那就好了。”潘捷燦爛笑壹下，把目光收回去，看了壹眼桌上的電腦屏幕，神情平常說：“那妳就先回去吧。”
　　“嗯，潘老師再見。”
　　張杜耐並沒有看到自己出門時，潘老師匆忙看過來的壹眼，還有眼睛和嘴角的壹絲兒哭笑不得。
　　“這樣看，大概是真的有些愛慕？那還是有趣的。”
　　空無壹人的辦公室裏，潘捷自己笑著嘀咕了壹句，順手在電腦鍵盤上下意識敲下剛取好的網名：【朝花夕拾已遲】。
　　打完她自己嚇著壹下，“我這是怎麽了，哎呀，孤獨真是個討人厭的東西……好吧，反正也沒人知道。”
　　……
　　盛海。
　　林俞靜面前的電腦屏幕上，壹個叫【齋戒沐浴數錢】的ID剛提了壹個問題：
　　【我突然在想，為什麽家電店不能賣電腦呢？電腦算家電嗎？要是賣的話，會很賺錢吧？】
　　問題很快就有了回復：
　　【陽光男孩】說：這個應該不算吧，電腦比較復雜，也比較貴，我之前幫人配裝電腦，壹臺還能賺上千塊呢，不過比較難得就是了。
　　作為站長，馬華騰幾乎整天都在線。有閑，還有錢。
　　【不過妳的問題很有趣，等等我們這有個朋友應該能給出很好的答案。】怕第壹條否定答案把站友氣跑了，現在還十分珍惜每壹位馬站站友的馬華騰很快又回復了第二條，口中的那個朋友，自然是指江澈。
　　江澈並沒有出現。
　　不過回復倒是漸漸多起來了壹些，其中有兩條是馬華騰換ID回的，分別說：
　　【妳的ID真有趣】；
　　【對對對，很有意思。】
　　至於其他站友的回復，就沒這麽客氣了。
　　【電腦怎麽可能算家電？它又不是電視機、收音機那些技術要求不高的東西。電腦永遠不可能成為家用電器的】。
　　【對，看看現在全國才多少人上網吧。】
　　【……】
　　這壹時期的網民在措辭上都還日常樸實，除了【為國家富強而讀書】或【七度空間】，他們倆出現，總是會冒出很多奇怪的詞匯，然後慢慢流行開來。
　　整個看下來，只有壹條回復表達了贊同：【很好的想法啊，能賺錢的主意總是有趣。不過這大概需要培養專門的配裝人才，稍微麻煩了點。】
　　回復人叫做【嘩啦啦啦啦啦】。
　　林俞靜也就只挑了這個人回復：【對對對，能賺錢就有趣。說的真好。】
　　【嘩啦啦啦啦啦】回復：【妳的網名真有意思，妳是男的女的啊？】
　　【齋戒沐浴數錢】回復：【女的，妳呢？】
　　【嘩啦啦啦啦啦】：【我也是。】
　　正聊著呢，【為國家富強而讀書】突然出現：【狗屁啊，還男的女的，在網絡上妳連對面是不是壹條狗都不知道。】
　　“……”林俞靜好想問他是不是不想活了，想了想，為了隱藏自己的網名，忍了。
　　【嘩啦啦啦啦】也沒再回復。
　　另有人回答：【又壹句很有意思的話，富強兄發言就是有意思】。
　　【陽關男孩】緊跟著出來：
　　【富強站友說話註意點啊，求求妳了。】
　　【兩位女士不要介意啊，他只是開玩笑的。】
　　【守護天使】回復：【妳怎麽知道她們真的是女士，難道站長能查？呵呵。】
　　【爺，獨領風騷】回復：【技術上不可能。對了，我就快要來粵省了，誰有空出來碰個面啊。】
　　正亂套呢。
　　差不多時間，遠在燕京的金山開發部，少年得誌，在圈內大名鼎鼎的雷君暫時從盤古組件開發工作中抽身，第壹次登陸惠多網深城站點。
　　他想看看這個新站有沒有什麽有意思的小軟件，或者說不定能挖出來個把技術天才。
　　結果壹眼看去，前排竟然都在討論這麽不專業的壹個話題。
　　帶著失望，雷君只待了不到壹分鐘，就選擇關閉了這個站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