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零九章 沙漠夜話

　　這天傍晚，也是學生周末返校的時候。
　　四十多個社會青年堵在學校大門外不到二十米的道路兩側，學生們遠遠近近地看著，或從學校教學樓裏往外看。
　　有人擔心，有人純看熱鬧……
　　這種事不少見，每個人都知道，這些人，就是上周末被人掛在土坡上那些個學校裏的小混混從校外找來報復何宇飛的。
　　他來了，就慘了。
　　他來了。
　　壹部警車直接從人群中間開過來，停在路口。
　　社會青年們稀裏糊塗，想著終究不可能是好事，就動了念頭想跑，但是後路已經被另兩輛老式吉普車堵上了。
　　民警在車裏頭點名，然後喊：“都不是生面孔了，也沒什麽大事，都幹脆點，杵那別動。”
　　混混不敢動了。
　　此時的何宇飛坐在車裏，說實話，他心裏很害怕。這是壹種乖孩子慣性的，對於社會青年們的害怕。
　　然後他想：可是，我的大哥，叫做江澈啊。
　　緊了緊書包帶，何宇飛說：“謝謝叔叔。”
　　背上書包，他準備下車，伸手卻不知道怎麽開門。這是他第二回坐小轎車，上回就是那次吃飯後回去，是夜裏，車門是別人開的。
　　“放心，壹會兒我會找他們回去聊聊……再妳要是實在害怕，打電話給我，周末我再派人來接妳。”
　　派出所所長看他臉色不對，轉頭說話的同時探身替他把車門打開了。
　　“……不用的。謝謝叔叔。”
　　在壹片由困惑轉為驚嘆的目光中，何宇飛從警車裏出來，站定。
　　他試著回想江澈是怎麽微笑的，試著模仿。
　　然後笑著，看了看“夾道歡迎”他的四十多號社會青年，還有躲在壹旁假裝看戲的那幾個學校裏有名的小混混。
　　“街面夠寬了，打架去土崗子，沒事別往學校亂跑。”
　　開口第壹句，他說完，鎮定看了其中壹個混混頭子壹眼，等到對方先收斂目光，才邁步往前走。
　　沒人敢吱聲。
　　“這裏是讀書的地方。”
　　“這裏每壹個人，讀到高中都不容易。”
　　“要考大學，更不容易。”
　　“以後再來添亂，就別走了。”
　　還沒習慣社會，17歲的何宇飛挖空心思，依然說不出什麽霸氣的話來。
　　他就這麽壹邊模仿江澈的神情語氣講著道理，壹邊不疾不徐地走過了被社會青年圍攏的那二十米。
　　走到校門口，站下來。
　　這壹刻裏外遠近，有幾百號人，沒有人出聲。圍觀的人裏有的懵了，有的困惑茫然，更多的，都被震住了。
　　“還有妳們幾個……”
　　站在校門口，何宇飛突然回頭，沖那六個學校裏的混混開口。
　　“上警車”，他指了壹下警車，又指教學樓，說：“還是回去上晚自習？”
　　說完，轉回身，走進校門。
　　“不要抖，何宇飛，不要抖……抖了我看不起妳。”
　　“妳將來的大哥，是青雲門棄徒韓立，宜家江澈。”
　　“妳不是在這裏混的，妳得走出這裏，這才哪跟哪啊。”
　　“妳得拼命學習。”
　　“……”
　　派出所所長坐在車裏點了根煙，忍不住地笑著，看著這壹幕，看見幾十個社會青年在發楞，看見學生們壹片茫然又驚嘆的目光，看見六個小混混低頭跟著人流走進校門口。
　　“嘖，竟然真給他撐住了。再這幾句話說的，兼他擺出來的姿態，楞是懂幾分拿捏分寸的樣子。”
　　“果然是能被大人物看上的人啊，學得真快……等將來，大概也是能成人物吧？”
　　何宇飛的背景，所長其實早就全都查過了，早就認定，這件事完全就是壹個普通人家的孩子踩了狗屎運。
　　但是如今看看，他又覺得，這小孩大概確實有被看中和培養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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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天晚上，沙漠造林隊伍營地裏篝火烤羊，大肆慶祝。因為那個人說了，打贏了就慶祝，打輸了就找媒體……
　　贏了，好爽，好通透的日子。比在江湖還快意。
　　差不多時間，其實江澈壹行人也沒離開太遠，他們就近在壹處政府領導幫忙聯系的人家安頓下來，也在院墻裏點了火，烤著羊。
　　壹群人圍坐，喝酒吃肉。
　　“這樣過幾天，感覺舒服啊，真不想回去。”鄭忻峰放下酒瓶，抹壹把嘴說道。
　　“怎麽，登峰鄭總也有想躲起來的時候？”江澈笑著問道。
　　“偶爾也要的。”鄭忻峰應了壹句，轉向其他人，誇張說：“妳們是不知道啊，前陣子奶業大會拍板那個行業自我檢測標準，我不肯簽字，幾百號人圍著我……Onglong Onglong Onglong，吵得我頭都快炸了。那感覺，就跟他們要生撕了我壹樣。”
　　“然後呢？”林俞靜大概吃飽了，來興趣了，想象了壹下鄭書記描述的畫面，覺得要是那個時候站起來念個神劍禦雷真訣的口訣，壹定很有趣。
　　壹腮幫子羊肉，她含糊問：“那妳最後簽了嗎？”
　　“沒啊。”鄭忻峰說：“我就壹直坐那裏轉筆。”
　　“這麽厲害啊？”
　　“可不是。”鄭忻峰說：“反正妳的男朋友肯定會幫我，我們壹向打得贏。”
　　鄭忻峰沒說，他不簽，其實是因為江澈讓他提出來了壹個很高的檢測標準，其他人覺得不能接受，所以他沒簽。
　　當然，這麽大個協會，也不是說他鄭忻峰壹個人堅持不簽，標準就訂不下來。
　　只是登峰鄭忻峰的名氣和媒體影響力實在太大了，他不簽字，別人就難免感覺像掛了壹塊大石在心上，不安、煩躁。
　　沙漠邊上尿尿，避人的時候，鄭忻峰換了語氣。
　　“前陣子淡水鎮那個事，麻不麻煩啊？”他說：“褚姐不知從哪聽說的消息，特意讓沫沫那個朋友轉達，讓我註意安排保護妳。”
　　其實自己也有通過郵件收到褚姐的叮嚀囑咐，江澈搖頭，說：“其實沒大關系的。”
　　“真的？”鄭忻峰不信。
　　“嗯。”江澈擡頭看了看遠處的沙丘，說：“事實吧，混到咱們現在這個等級，妳說國家相關部門會監控咱們，那不至於，但要說他們完全壹點不關心，就是自欺欺人了。”
　　“更何況這次的事情，我動用了李泊、劉處長，上面又怎麽可能不知道是我在推動？”江澈說：“所以，當我接到消息，說上面準備發布那個打擊傳銷的通知，我就相信，這件事，上面的意見是支持的。”
　　“既然這樣，對那些傳銷外商的收尾善後工作，他們自然也有準備，會去處理。”
　　江澈最後又補了壹句。
　　“那就好。那咱們騙來那筆錢……”鄭忻峰前壹秒才剛安下心，後壹秒又心疼起來。
　　“也沒人跟我要啊”，江澈說，“或者具體的，他們也不是很清楚吧。畢竟我狡猾。”他說著笑了笑，拉褲鏈。
　　兩人壹邊說，壹邊走回來。
　　“那妳打算拿錢怎麽折騰？”
　　“沒想好啊，我倒是很想試試，看能不能在世界金融市場裏也弄點響動出來，可是好像很難的樣子。”江澈說到這，正好走回人群，幹脆就指了指老彪，對鄭忻峰說：“妳覺得老彪現在值多少錢？”
　　這壹句大家都聽見了。
　　壹群人，包括胡彪碇本人在內，全都因為他這沒頭沒尾的壹問而擡頭，神情茫然。
　　“這樣，幹脆我換個問法。”江澈想了想，說：“妳們覺得，為什麽黃廣義從上次戰敗壹直到現在，哪怕再憋屈不服，也從沒想過，讓果美也上市，再跟我搏壹把？”
　　還是沒人回答，但是某幾雙眼睛裏的色彩，已經不再想剛剛那麽茫然……除了趙三墩，林俞靜，還有老彪本人。
　　“因為只要老彪壹個人，出現在盛海的某個交易所，他的股價就要叫娘。不單盛海，就是港股，只消傻愛國吹著口哨往那壹坐，他也不可能好過。”江澈自己給出了答案。
　　“再還有，站在老彪背後的那個人”，江澈指了指自己，“別忘了，我，是盛海灘小股神啊。”
　　“噫……”
　　群嘲。
　　但是，通過這個例子，大家大概都聽懂了壹些江澈的意思。4200萬美金放在金融市場裏不算大錢，江澈想用它賺錢，更想用它換壹個名聲，壹個很值錢的名聲。
　　“問題妳真的懂那玩意嗎？”鄭忻峰說：“雖然妳壹直贏吧，可我壹直就覺得，妳是靠運氣。”
　　江澈：“……”
　　“鄭書記妳這麽說，我老彪就不樂意聽了。”
　　壹旁的老彪站起來接了壹句，他如今早已經習慣了在方方面面跟著大家壹起“歧視”江澈，但是對於他在股市是神這件事，從來沒有過半分懷疑。
　　在海賊胡彪碇看來，那才是壹切故事的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