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四章 1993年的暑假

　　1993年偏涼的夏天，八月過半，這壹年深城大學寄出的錄取通知書，不是白的，也不是大紅，是粉的……
　　對，就是妳們現在腦海所想的，那種騷粉色，然後上面印著燙金色的字。
　　當妳的大學是如此的風情萬種，妳能這麽辦呢？只能收拾行囊，去上她。
　　不同於前世，這壹次，江澈有了壹個屬於大學前的暑假，只是剩下的時間，好像不多了。
　　他去了壹趟港城，比預料中用了更長時間，打下狡兔第三窟。除了同行的幾個人，沒有人具體知道他這次的經歷，但作為壹只巨大的蝴蝶，不可避免的還是有壹些事情，因他改變了。
　　港城的某間豪華卡拉OK。
　　有些醉了的鄭忻峰摘下其實抽不慣的雪茄，俯身對葉欲卿說：“我欠妳壹張電影票，準確說是八張，那次我們全寢室八個人壹起，去錄像廳看了妳的電影……和方中信演的那部。妳不知道，我當時有多激動。快回去了，歡迎來內地玩，來了找……算了，這句當我沒說，找我會很危險。”
　　輝煌娛樂，港城公司的練習室。
　　“站在大丸前，細心看看我的路，
　　再下個車站，到天後，當然最好。
　　……即使有天開個唱，誰又要唱，
　　他不可到現場……”
　　鐘真擦了擦汗，問鐘茵：“他說這歌是誰寫的？”
　　“說是壹個朋友。”
　　“是港城人吧，歌裏好多這邊的車站，地名。”
　　“嗯……”鐘茵問：“妳說，我們會紅嗎？”
　　“不知道，可是妳看這歌，他說我們是下壹站天後。”
　　九龍區的某條街道旁，陳有豎幫忙把推車停好，招牌掛上。
　　“姐，那我先回公司了。”
　　“嗯，那啥，其實妳不用來的，俺自己搬得動，俺力氣大著嘞。”
　　陳有豎笑笑，說：“只是今天趕巧。”
　　“嗯。”
　　熟客已經在旁等著了，兩人不好再多說，劉素茹開始了又壹天忙碌。
　　TVB的片場。
　　古聽樂開始演壹個小龍套，積累經驗。
　　南海，夜色下的海面，月光明晃晃。
　　蛇哥走了沒幾步，噗通壹屁股坐在船板上，暈乎乎擡頭看了壹眼站在船頭的光頭小弟，問：“木毛，這麽多天了，妳他媽的不暈嗎？”
　　木毛扭頭，說：“暈。”
　　“倒黴啊，惹到個小女孩，竟然這麽嚴重。”
　　木毛木木地點了點頭，“是啊。”
　　說完腳下邁了個醉拳的步子，人往後仰，噗通壹聲，壹頭栽進海裏。
　　蛇哥整個楞了楞，跟著壹下站起來，指著海面說：“我操，說了不許下船的。金頂哥讓人盯著呢。”
　　臨州，宜家。
　　果美和蘇擰的分店最後選擇沒有開出來。大概這本身就只是壹個試探，相當於伸手撩了壹下，結果發現對方很狂躁，於是果斷避免正面沖突。
　　幾大連鎖家電各據壹方的格局，暫時默契達成。
　　褚漣漪收到了江澈和冬兒帶給她，總價值超過五萬塊的衣服和首飾，所以，她也以為，這趟港城行，其實壹切順利。
　　臨州，江家。
　　江澈的錄取通知書在堂弟妹的手裏傳遞著，小嬸嬸看著說：“快，都摸壹摸，沾壹沾文氣，好以後也跟妳哥壹樣，考大學。”
　　其實等到他們考大學，大學也差不多擴招了。
　　爺爺也從療養院回來了，精神很不錯，喝了個小暈乎，說：“這要是還在村裏，可得放炮辦席。哈哈，大學生，咱們江家出大學生了，謔喲，十八輩泥腿子，想不到啊。”
　　老頭感慨著，拿酒杯跟江爸碰了碰，說：“嘖，妳兒子比我兒子出息啊。”
　　江爸：“……”
　　父子倆舉杯幹了。
　　江媽在旁笑著說：“我說席就別辦了，澈兒考中專的時候，都辦過壹回了。再說了，村裏孩子考學辦席，其實意思多半是讓大家幫襯下學費，咱現在也不需要。”
　　“那就等過年，不收紅包，白請大家壹頓……誰叫咱高興呢。”江老頭難得大方，拍板說。
　　1993年，在鄉村，能出壹個大學生，還是很金貴的，可以光耀門楣。至於學費，辦幾桌流水席，親朋好友來了包個紅包，湊壹湊，也是彼此都心知肚明的事。
　　曲冬兒坐在江澈身邊，仔細翻看著通知書上，把上頭的字都念了壹遍，又仰頭問：“哥哥，原來這個就是大學錄取通知書呀？”
　　“是啊，以後冬兒也會有的。”江澈突然想起來前世的後來，冬兒寄給他的清華錄取通知書，笑著說：“以後冬兒的，也給我看看。”
　　“嗯，可是還要好久啊，我都才壹點點大，才讀小學。”曲冬兒有些郁悶。
　　江媽看冬兒，是怎樣都喜歡，見狀又是壹陣哄，然後壹邊伸手揉了揉冬兒的腦瓜，壹邊向江澈說：“對了，冬兒是不是快回去了？”
　　“嗯。”江澈說：“這兩我天就送她回去。”
　　……
　　慶州。
　　林俞靜從公交車上下來，最後壹階跳了壹步。她紮著方便幹活的高馬尾，倆胳膊上還戴著袖套，壹身利落。
　　終於是去包裝廠上班了，不光她，馮芳也去了，不過她們的主要工作，就是轉來轉去。
　　這會兒剛下班，馮芳早兩站已經下車，林俞靜下車沒多遠，就是自家的建設局家屬院。
　　“靜靜，這有妳壹個包裹，妳家沒人，郵遞員放我這了。”
　　走過院門的時候，門口小賣鋪的老奶奶喊了壹聲。
　　“嗯。”林俞靜壹下不自覺笑起來，捧了包裹著急看壹眼，果然，是臨州寄來的，心裏就開了壹朵花。
　　那家夥消失了十多天，突然寄東西來，以為就沒事了嗎？才不稀罕。
　　壹口氣噔噔噔跑上樓，拉著扶手漂移過彎，到家，還好，爸媽都還沒到家，林俞靜找到剪刀，沿著膠帶剪開包裹，看了壹眼……
　　“呃，這個，難道是……”
　　她趕忙躲回房間，把門反鎖。
　　“竟然真的是……”林俞靜同學臉好燙啊，“那個流氓，他怎麽敢買這個送我。”
　　1993年夏天，林姑娘收到的包裹裏，赫然是七件不同顏色，小饅頭的衣服。
　　還有張小紙條，上面寫著：這個是我從港城帶回來的，店員介紹說有塑形作用，試試，妳應該會喜歡。
　　“試試？他怎麽知道我尺碼……呃，好吧。”
　　林俞靜摸了摸，好厚，樣子好像也復雜點，所以，這個有什麽不壹樣嗎？
　　“試試就試試。”
　　林俞靜拉窗簾，給穿上了，塞塞塞，好像，是哪裏有點不壹樣。
　　低頭自己看了看，她決定去媽媽房間照下衣櫃的大鏡子。
　　開門，媽媽回來了，包還沒放下，就站在她門口。
　　“妳回來鎖著門幹嘛？”林媽媽問。
　　“我……換衣服。”林俞靜貼墻說。
　　“哦。”林媽媽看女兒壹眼，轉頭把包放下，放壹半，覺得不對，立即又轉回來，盯著女兒上上下下打量了幾遍，“妳好像哪裏不太對勁。”
　　“有，有嗎？沒有吧。”
　　“那妳臉紅什麽？”林媽媽隨意又看壹眼，這壹眼，她發現了，“妳，妳怎麽突然就，大了？”
　　“我……所以，有這麽明顯嗎？”
　　為什麽會有點開心呢？不應該啊。
　　……
　　“這麽厲害。”房間裏，林媽媽嘖嘖稱奇了壹會兒，選了選，往自己身前壹攏，說：“這幾個顏色，我比較合適。”
　　林俞靜有點措手不及，說：“親媽，這妳也搶呀？”
　　林媽媽說：“什麽叫搶，是分。妳有七個，難道給媽媽三個都不行嗎？”
　　林俞靜：“不好吧。”
　　“怎麽就不好了，難道小澈還記著日子數著，然後問妳怎麽紫的和大紅的沒出現？”林媽媽說完隱約覺得好像哪裏有點不對，哪裏呢，壹下沒想出來。
　　最後的談判結果，是兩個。
　　不管怎麽樣，林姑娘煥然新生，不等吃晚飯，就打扮利落，背著相機出了門。
　　自從江澈送給她那部尼康，林俞靜就迷上了攝影，而且技術突飛猛進，前陣子，她還剛拿了《南關青年報》風景攝影比賽的三等獎。
　　蹦蹦跳跳下了樓，林俞靜哼著歌，出院門，驀然發現路邊站著壹個人。
　　“這是要去哪，給誰看去啊？”
　　“找馮芳，拍照片……寄給妳。”
　　“……對不起啊。”江澈突然莫名地開始道歉。
　　“嗯，妳不好這樣突然就不見好久的。”林俞靜小聲說：“以後，又不在壹個地方上學。”